我指尖的紫色光芒慢慢收斂,渾身已經有些無力……
槐兒忙睜開眼眸扶住我,取過手帕包紮我的中指,急忙道:“夫人,我已經好多了……您不要再輸血氣給我了!”
她匆匆忙忙間,不知把桌上的什麼東西也掃落在地,我看了一眼,似乎是一根小小的樹枝……未待多想,我已經被槐兒扶着坐下,見她如此慌亂,不禁微笑道:“不過是割破手指,沒那麼矜貴!”
槐兒卻水霧瀰漫眼眸,哽咽道:“夫人,您對槐兒真好!您去找主公……他有沒有難爲你?”
我一怔,搖頭道:“沒有……”
話音未落,外面便有叩門聲傳來,隨即有小二的聲音道:“客官,小的送熱水來了。”
槐兒見狀,忙收斂了悲慼,上前打開房門,只見房門外的西名山隸僕守着門,客棧的小二似乎已經被他們放行,帶着笑意走來進來,一邊將熱水放在一旁矮几上,一邊回頭道:“客官……”
他聲音霎時隱沒,怔怔未語,眼睛卻是看着我的臉龐失神……直到槐兒嬌喝道:“喂,做什麼呢?”
“沒……小的,小的只想問問,您還有什麼吩咐沒?”小二紅了臉頰,忙低頭道。
我不禁輕嘆一聲,我的容貌,有時自己都會看着銅鏡失神,何況是別人呢?只怪我已經放下了面紗,當即淡淡道:“謝謝,不用了。”
小二忙應聲道:“有什麼吩咐,您儘管說……那小的,小的就先告退了。”
槐兒似乎把着門,等待這小二離開,卻見那小二走了幾步,又止步回頭了,他尚未出聲,槐兒便有些不耐看他。
小二想來也是個伶俐人,此刻已經收斂了失態,卻是匆匆幾步來到我身邊,在我怔愕間,他俯身去撿地上的樹枝?我想起這是槐兒剛剛失手掃落的,槐兒忙上前來到我身旁,戒備的對小二道:“喂,這又是做什麼?”
我也看向小二手中的樹枝,這才發現這是一支帶着樹皮的枝椏,或者說是剛剛折下來不久的樹枝?
小二見我們看他,忙帶笑道:“姑娘,您有所不知,這是掌櫃囑咐小的,放置在每間房裡的吉物!可要放置妥當了!”
小二邊說邊將樹枝放回桌面,我不解道:“這是……桃樹枝嗎?”
小二一聽,忙點頭道:“對!最近邊關來往的人少,所以店裡打尖兒的客官也不多……姑娘,您真有眼光,一看便看出來了!”
小二對我說話,似乎還是有點緊張,有些不敢直視我,又總是看上一眼,我不禁偏過頭……槐兒先一步道:“爲什麼要放一根桃樹枝,這麼奇怪?”
小二忙撓了撓後頸,歉意道:“不瞞兩位姑娘……其實,掌櫃的原本是想在每間房裡,插上一些盛開的桃花枝的,只是邊關尚未通行,近日雲州外地人又很少,這又不是桃花盛開的時節……買那些帶花萼的桃枝,確實比較浪費銀子,所以掌櫃的就先用桃樹枝代替着了!這都是外面信徒感激掌櫃募捐,贈送給咱客棧的……”
我不禁有些驚奇,槐兒也是摸不着頭腦,只有小二一臉歉意的模樣,不禁好奇道:“客棧要插桃花的嗎?雲州有這樣的風俗?”
小二忙賠笑道:“也不是!這是我們雲州百姓,對桃花夫人表示崇敬和感激呢!”
我怔愣,槐兒更是驚異了起來:“雲州人對夫人表示感激?你們雲州人,不是都恨死夫人了嗎……”
我忙偷偷拉住槐兒,不想她太激動,更不想讓人知道我的身份!也是不解道:“請問小二哥,發生什麼事了嗎?”
小二怔愕的看我們:“難道兩位姑娘沒有聽說嗎?”
“聽說什麼?”我輕聲道。
“桃花夫人可是天上的神女下凡啊!難道你們沒聽說,桃花夫人爲了邊關和平,爲了讓百姓可以安生,拒做西岑王后嗎?西岑王被桃花夫人大仁大善的心感動,在軟禁夫人一陣子後,最後還是答應夫人提出的‘和契’呢!”小二一臉感嘆和崇敬的說道。
我有些摸不着頭腦了,和槐兒對視一眼:“請問,你能說得詳細點嗎?”
小二見我問他,很是受寵若驚:“詳細的,小的也說不上來!只是聽說桃花夫人爲了奉行‘和契’,不顧險境,孤身犯險,先後去遊說了四大國君主……這其中指不定要遭受多少刁難呢!現天下,誰不知道桃花夫人啊!過些日子,咱們雲州桃花夫人的信徒們,便會給夫人找個風水寶地,建造廟宇……”
“廟宇?”我和槐兒異口同聲道。
我心下更是汗顏的不行!這到底是……忽然想起昭牧說過,雲來和契生效後,世間再也不會有妖姬之說……有的,只是神女傳說?難道,昭牧不是開玩笑的?
耳邊有小二止不住的讚歎聲:“信徒們都說,桃花夫人安亂世濟天下,爲蒼生謀福祉……所以啊,前些日子都在集資呢!咱們掌櫃的,可爲桃花夫人募捐了一百兩銀子呢,這數額是雲州百姓之最啊!您看這桃樹枝就是信徒們贈送的,都說桃木可以辟邪不是?”
我實在是無語,這些……到底是怎麼傳出來的?看來,我明天要找昭牧好好問問了!想起下午明爺的話,我心中又是一陣黯然:昭牧,這一切都是你在替我做嗎?
“那爲夫人建造廟宇的錢,集齊了嗎?不夠的話,我們也捐……”槐兒卻是很興奮的說。
我更無語了,槐兒湊什麼熱鬧?只聽小二呵呵笑道:“差不離了!只待各國退兵,邊關通行……姑娘不知道啊,雲州信徒們爲桃花夫人集資,只花了一天不到,那麼大的募捐箱……就滿了呢!那箱子,要兩個人才擡得動……”
小二邊說,邊比劃着,滿臉的神奇!槐兒愣了一下,忙拍手叫好:“原來夫人這麼受歡迎啊……”
我不禁搖頭:“小二哥,是不是太誇張了?”
那小二收了手勢,忙正經道:“姑娘,小的可沒半點訛傳……那箱子真是隻過了一個晚上,便被人裝滿了黃金!那募捐箱的鎖匙可不在一個人身上,大家都是驗證過的!咱雲州人都說,菩薩顯靈了呢!連那些巫師們都沒話說了……”
我一怔:對了!雲州術士遍天下,他們好像都很痛恨我的,還要燒死我……“你們這麼做,難道巫師界的人沒有意見嗎?”
小二擺了擺手,槐兒卻先一步嬉笑道:“那定然是沒法子的!雲州地界的術士,本就是有能者居之,誰得民心,誰就能在雲州山嶽佔一席之地……夫人放心好了!”
小二怔愕的看我,我心說不好!忙道:“不瞞小二哥,我們二人也是久聞桃花夫人的名字,只是覺得今日傳聞,和以前聽聞的傳言……差別太大!”
小二聞言,收斂了怔愕,點頭道:“世事無常,以前是咱們雲州人誤會了桃花夫人,幸好夫人得上天庇佑,昭山上大難不死……夫人菩薩心腸,真是救苦救難呢!”
看着小二口沫橫飛的崇敬,我再次汗顏!“不過短短几日,這傳言也太……”
“就因爲短短几日,桃花夫人幫助了無數人呢!”小二緊接道:“若不是夫人仁心,散盡家財相助,這瘟疫怕還是要蔓延,如今這時節多險哪……”
“散盡家財?”槐兒愕然的看我,對小二脫口道。
我也驚愕,我想槐兒是深知我有幾斤幾兩的!不禁也覺得好笑!
小二卻極力點頭道:“對啊!可不止我們雲州,諸國都有,夫人的仁心遍及各個大小諸侯國,比如那些被戰禍殃及的人家,那些染上惡疾的邊關百姓……都是莫名其妙的就得到了藥材和銀兩,那些好心人都是不留名的……”
“既然不留名,你們怎麼知道是桃花夫人所爲?”槐兒有些詫異道。
小二笑了笑:“那些人除了銀子,藥材,乾糧,還都留了一朵桃花啊……”
“你的意思是,那些人都很神秘的出現?就像俠客一樣?”槐兒好奇心頓起。
“這個小的倒沒見過!不過小的有一個親戚在東昭國地界,他倒是在信中說,他們城裡有個財主,往日行事猖狂的緊,自從亂世起來後,他不知躲到哪裡去了!前些日子他回來了,善心大發,竟然給貧困人家都送去了乾糧……據說,那財主就是受到桃花夫人感化,那可是財主親口說的!”
小二又呵呵一笑:“先前還有人說,是桃花夫人蠱惑人心,但是諸國‘和契退兵’卻是假不了的!”
“和契,可是指雲來和契?”我終是慢慢沉靜下來。
小二點頭道:“對,這您二位總有聽聞吧!多大的事啊……”
待小二退下,我的腦海卻還沒理清過來,槐兒扣上房門,轉身帶着欣喜道:“夫人,弄假成真了!您說,是不是鬼爺做的呢?”
狐狸?我心下一陣盪漾,是啊!鬼嶺勢力脫不了關係吧!狐狸定然知道雲來和契生效,便遣散了那些尋求保護的財主吧?鬼爺發話,那些財主定然不敢不聽……雖不知狐狸用了什麼手段,但是這樣一來,我的美名絕對散播極快!
想起明爺的那一番話,他這個時候不排斥我了,還說我現在不是一般人,日後更要我光明正大的回到無戈身旁?可是和我現在的名聲有關?
“槐兒,明爺眼睛是不是真的瞎了?”我忽然想起道。
槐兒一愣:“主公眼睛瞎了?”
我離開時,明爺也沒有提起眼睛的事,我也沒有戳穿他,可見他也是不願意讓人知道的!只是,他掩飾的再好,眼睛的光芒和舉止,與正常人還是不同的!
“你不知道嗎?”我籌措道:“他雙目無神,連茶水也端不好……”
“夫人怕是誤會了,”槐兒面色微凝,小聲道:“主公是極厲害的降頭師,術法很高呢!能夠和正常人一樣的降頭師,要麼是沒能力的,要麼是像主公那樣極厲害的!練過降頭術的人,一般瞳孔裡是照不見人影的!”
“明爺瞳孔能照見人影,所以他很厲害?”我沉吟道。
槐兒點了點頭:“槐兒想,主公之所以眼睛暫時看不見了,定是在修煉術法呢!待到他再次眼明時,必然道行更深了!”
我心中一驚,原來是這樣!
卻聽槐兒忽然道:“夫人,和你一起來的那位公子,好像是東昭國七王爺啊!您怎麼和他在一起了?”
“是七王爺……他救了我。”
“那您還找不找冥尊主了?”槐兒輕嘆一聲:“我見這七王爺,待您極好呢!可比那冥尊主和善多了,他多護您啊……”
“槐兒?”我看她一眼,槐兒止住了嘮叨。
我們靜默了一會兒,槐兒終是壓抑不住道:“夫人,我們接下去要去哪裡?回不回鬼嶺?鬼爺定然也等着您回去……”
“鬼嶺暗人都沒了,你又不在,我這些日子都在西名山,一時也沒聯繫上他,不過狐狸想必是知道的……自從他‘投石問路’後,和西名山一直有着聯繫。”
“西名山?”槐兒點了點頭:“對哦,聽說七王爺和空名先生關係很好呢!那我們接下去,還跟七王爺去西名山嗎?槐兒勸夫人,還是別去的好……”
我心中有些沉重道:“爲什麼?”
“因爲夫人再拖延的話,那冥尊主肯定是要娶南音國公主的啊!”槐兒理所當然道。
我心中一沉,其實我也一直在想這個事……可明爺臨別時對我說,若要強行帶我離開,怕是祭族和西名山勢力都有損傷,這也是我不願看到的!他說讓我親自開口,和昭牧做個了斷……
了斷?我對滄奚使了那麼決絕的手段,我對昭牧怎麼可以呢?拋去他這些年對我的追溯;拋去他月夜對我的救命之恩;拋去他對我名聲的維護……我想這次的桃花夫人傳聞,西名山和鬼嶺勢力定然都做足了文章吧!
昭牧,我該如何對你啓齒?忽然,耳際有悠揚的洞簫聲傳來,卻是昨日我爲昭牧所奏的亂紅簫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