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兵船在原地懸浮着等待，而那支希阿小隊保護着帝國皇帝。
皇帝下船後就一言不發地往前漫步，一邊左顧右盼像是在感慨什麼一樣。
士兵們不知道，也不敢問。
蘇明其實是在記憶地形以及分辨方向，因爲希阿的陵墓明顯和他認知中的墓園差別很大。
如果是地球的墓園，在印象中就算不是綠草成茵，也要有些蒼松翠柏，更別說是墓碑或者紀念雕塑之類的東西了。
作爲皇陵，就算不蓋金字塔那種規模的，也至少得有個像樣的碑吧？
然而希阿人的喪葬習俗明顯和人類不一樣。
軍隊的運輸艦將他送到了一處沒有任何裝飾，甚至寸草不生，只有那銀光閃閃弧形牆壁的冰冷建築之外。
是的，這座建築很大，可能是蘇明見過最大的飛碟形建築，目測單層佔地就超過200畝，看起來就像是被什麼東西踩了一腳的蒙古包。
蘇明還注意到一點，在全球能源被切斷的現在，這裡依舊是有電的，在大門旁的燈光還幽幽地亮着，兩個衛兵手持長槍站在門前，看起來精神抖擻。
在皇帝出現之後，他們也只是行了軍禮後開門放行，一句話都沒有說。
“一棟高科技的冷庫。”
蘇明在心中對絞殺說道，走進大門後他沒有看到任何紀念性的東西，只是沿着長長的環形走廊分佈着一間間房間，門後不斷透出絲絲冷氣。
銀色的走廊，白色的燈光，這裡的一切都白得耀眼。
沒有鮮花，也沒有人祭拜，也許希阿人把這叫做陵園，但用地球的話來說，這就是大一號的停屍房。
他隨便站在一扇房門前：“打開。”
這是下給身旁士兵們的命令。
“墓門一旦關上就無法正常打開，只有暴力破解，它......”小隊長檢查了一下門，明顯有些猶豫了。
“我說打開。”蘇明面無表情地再次強調了命令。
小隊長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彷彿是皇帝語氣中的冰冷和周圍的環境融爲一體了，他敲擊了胸甲行禮，扭頭讓身後揹負重武器的隊員過來。
這些房間門都像是從上落下的‘斷龍石’，只不過是金屬版本的。
揹着噴火器的士兵走了過來，將武器出力模式調節了一下後就變成了某種切割器，他只是朝銀色的金屬板扣下扳機，那門就像是火爐上的巧克力一樣快速融化。
房間內的低溫與融化大門的高熱產生了對撞，蘇明感覺到一陣風吹過面龐，伴隨着一片白霧。
“還是個套間。”他穿過溶出的門洞走進房間內部，打量周圍的同時在心中和絞殺聊天：“知道麼？埃及法老的金字塔也是套間，看起來希阿皇帝們不像我原先認爲的那麼樸素。”
絞殺傳回了一些無意義的思維，它對於死人的愛好沒有興趣，它只想知道希阿人能不能吃。
闖進房門就是客廳，不光有着各種各樣的傢俱擺設，還有些看起來比較原始的家電，好吧，相對於現在的希阿科技比較原始。
喪鐘從客廳茶几上拿起一顆紅彤彤的冰凍水果，偷偷餵給絞殺，這一看就是鳥類愛吃的那種，隨後快步走向了臥室。
這個超大冰箱建築的存在，說明希阿人和人類一樣，認爲死亡也是一種永眠。
那麼根據這種心理來推測，屍體應該在臥室裡，也許還有陪葬的奴隸什麼的。
希阿帝國是有奴隸階級的，有些被征服的智慧種族實在太落後了，完全不必在戰後再分配中給他們太多權利，只要像養家畜一樣養着使用就好了。
就像沒有人會對非洲某個小部落，給予聯合國席位一樣。
推開臥室的門，也和蘇明原先的猜想差不多，臥室中的大牀由一臺精密的棺材狀機器代替，裡面躺着一具還算完整的屍體，除了臉色鐵青之外，他看起來和睡着了沒有太大區別。
確實有奴隸陪葬，一些外貌稀奇古怪的種族。他們都被貼在龐大的臥室四周牆壁上，手裡還端着各種各樣的陪葬品。
基本都是死者生前使用的各種武器，這裡是沒有藝術品的世界。
至於說這些生物是被貼在牆上，就是字面意思，看起來他們是被在外界殺死後，四肢被固定了某些特殊的姿勢，然後像是獵物標本一樣被貼在臥室牆面上的。
除非希阿的瓷磚都長得怪模怪樣，那麼他們就是殉葬品了。有人給他們背後用了某種化合物，保證他們不會從牆上滑脫，從屍體淤血結冰的情況就能看得出來。
“這是誰？”蘇明在羣屍環繞希下，揹着手走到牀前，和棺材裡的那具屍體對視。
他身後的希阿小隊明顯是覺得有些冷，此時正在瑟瑟發抖，但小隊長還是用手臂上的戰術終端接入了墓室牆上的一個接口，點了幾個按鈕，回答皇帝的問題：“希阿帝國136任皇帝陛下，數據庫顯示，他的一生共爲帝國結合了630個文明。”
希阿人是冷血鳥人，和維山帝制造出的阿修羅族一點也不一樣，他們在沒有充分準備的情況下，對於低溫的抗性很差。
這支小隊不完全是希阿人，其中有幾個隊員是什麼種族蘇明也認不出來，不過這無關緊要。
“死因。”
小隊長收回了終端連線，語氣遺憾地說：“這位陛下死於第631次親征，這場戰役很有名，說明了我們希阿人和鬥劍星人結合的艱難過程。”
“遺憾。”喪鐘挑挑嘴角，136任皇帝死於631次結合戰爭，很有宿命感。
“那場戰役中鬥劍星人充分證明了自己的能力，也因此今天我們與他們結合得如此緊密，我的陛下。”小隊長微微鞠躬，語氣中充滿了對帝國的自豪。
“唔，下一個。”蘇明轉身就走，這個皇帝有點名氣，備用。
“那陛下，這門。”小隊長在身後出聲詢問。
“奴隸融化了也無妨。”蘇明走出這間房，催促士兵們跟他繼續。
.................
短短十幾分鍾內，這支小隊在他們皇帝的命令下，破開了數十名往日皇帝的墓穴，到了後來，甚至不用陛下命令，只要他往哪個門前一站，士兵們就知道該做什麼了。
這樣的行爲......確實很不應該，但猜猜德肯爲什麼在宇宙中有‘暴君’之名？
因爲他是個隨心所欲的瘋子。
德肯身材高大且相貌英俊，不光個人英勇善戰，心中還有着雄韜武略。
他的外交成就也非常令人矚目，是他開創了希阿帝國與其他帝國的大規模星際貿易，這種以經濟爲武器，與外界進行‘軟結合’的新式手段。
克里人和斯克魯人是數萬年的死對頭，而德肯能做到把戰略物資同時賣給他們兩家，還不引起任何外交問題。
他唯一的缺點，就是時不時有些殘酷的行爲。
十幾年前他就發明了一種新鮮的玩法，把一顆星球騰出來，投入幾百萬手無寸鐵的奴隸，然後告訴他們再過多少天，這顆星球會被殲星炮摧毀。
他會和貴族們通過全方位的監控手段，在首都觀察那些奴隸們絕望中的反應，並以此爲樂。
在星球爆炸的時候他也得到了結論，那就是碳基生物都太黑暗了，絕望中的瘋狂是不分種族和年齡性別的，這些人殺人的方法......都特別有創意。
鑑於希阿帝國星域內的無人星球和奴隸都有的是，他這節目每個月都要欣賞一次，而且漸漸擴大爲全民娛樂活動，每個人都能看直播。
民衆們很支持他這樣的行爲，因爲這些奴隸確實表現出了想象力，那麼就是該死的。他們感謝萬能的皇帝揪出了潛在的傳染源，高瞻遠矚地爲帝國造就了更加穩定祥和的局面。
至於皇帝在發明這種大屠殺的時候有沒有表現出自己的想象力？
答案一定是沒有，皇帝的話是絕對的，是不允許任何質疑的。
順便一提，希阿帝國對於地球人類究竟算是四級公民還是奴隸，至今依舊有些拿不準，議會沒事的時候就一直商討這個。
那麼現在，別說他下令要打開歷代皇帝的墓穴了，就算他要把這棟建築整個炸掉，那也是帝國皇帝德肯的命令，必須服從。
在看過最後一具屍體，也就是德肯的母親，上一任女皇之後，蘇明滿意地召集了他忠誠的士兵們：“很好，現在我下令恢復星球的能源供應，同時聯繫你們的上級，我要在這裡發表全球講話。”
“可是我們面臨着通訊入侵，我的陛下。”小隊長面無表情，像是有些麻木了。
“沒有敵人藉此進攻星球，這說明先前的敵人只是黑暗中的小蟲子，根本不值得這麼慎重對待！”蘇明轉過身，腦中回憶着每具屍體的位置，同時冷冰冰地把小隊長的擔憂壓了下去：“你想過嗎？希阿戰士會害怕蟲子嗎？！”
“不會，我的陛下。”小隊長有些發抖，他用手背上的毛根擦了擦自己的額頭。
皇帝陛下卻沒有再看小隊長，那目光越過他的肩膀，看向他身後的二把手：“他沒有查詢星球主機評估報告就給出了結論，他感染了想象力。”
“陛下，我沒有！”
“滋！啪！”
爭辯沒有任何作用，皇帝說誰是感染者，那就一定是。
小隊長身後的二把手毫不猶豫地端起武器，他連反應時間都沒有就被一道藍色的光束爆頭，接下來還是那一套熟悉的流程，剛纔用來破門的重武器又一次製造了一片結晶化的地面。
蘇明就揹着手看他們操作，臉上不喜不悲。
消毒完畢之後，新的小隊長向皇帝陛下敬禮，她的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根據戰術終端分析，傳染已終止，我的陛下。”
皇帝滿意地點點頭，臉上甚至露出一絲欣賞之色：“效率很高，士兵，你被晉升了，現在去執行我之前的命令，讓我一個人在這裡獨處。”
“遵命。”
根據戰時條例新上任的小隊長沒有多說什麼，她是更純粹的那種希阿戰士，無條件服從皇帝的那種。
她帶着小隊走出了建築物，只留下皇帝陛下，獨自和許多之前的皇帝們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