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當前的世界裡,神輿也算得上是最先進的服務器之一了,但機房裡面依舊有那種嗡嗡的噪音,就像是有蚊蟲在看不見的黑暗中飛行一樣。
不過這些聲音強尼聽不見,此時他的意識已經變成了一堆數字構成的藍色小人,出現在了一個空蕩蕩陌生大廳裡。
這個大廳也同樣是流淌着的數字構成,分爲上下兩層,格局有點像是古老的劇院,二樓則是一個個半敞開式的包廂。
他確定自己沒有對於這裡的記憶,但心裡卻有不一樣的感覺,似乎自己對於這裡的一切都有着別樣的熟悉感。
帶着這種疑問,他走動了幾步,伸手摸了摸那藍色數碼構成的茶几,又試着摸了摸自己的臉。
不管是物品還是自己,都有着真實的觸感反饋,但確切一些來說,最主要的感受就是這些東西都冰冷刺骨,彷彿這片天地中的藍色,就意味着是萬年寒冰的顏色。
“覺得熟悉嗎?”一個女人的身影出現在他身旁,同樣是全身都由藍色的數字構成,但她的面容更加清晰,和外界的真人也別無二致:“我聽喪鐘說,你以前就被關在這個局域網之中,這裡的每一個0和1,都可能和你有着親戚關係呢。”
進入賽博空間的人格意識體,就是調動了這裡的數字構成,她這麼說是沒錯的。
“你就是喪鐘的黑客吧?”強尼走動了幾步,他進入這裡之後,沒有了腎上腺素的刺激,倒是顯得冷靜了不少:“不過0和1的話題就別說了,在我的那個年代,這是在說基佬的詞彙。”
“還有這樣的說法啊?呵呵,好吧。”百靈鳥像是回到自己家一樣,對於這裡的一切都似乎非常熟悉,她找了個沙發坐下,優雅地翹起二郎腿:“不過我不是喪鐘的黑客哦,我和他只是交易關係,確切來說,不久之前我連他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
“嗯,意料之中,他給我的感覺,像是從殘酷戰場上回來的士兵,這種人要麼成爲動不動就要開火掃射人羣的精神病,要麼就會變成誰都不相信的神秘論者。”
強尼深吸了一口氣,儘管他如今只是一堆數據,連肺都沒有,可他依舊有着吸氣的感覺:
“我能感覺到他有很多事情瞞着我,但那和我無關,我只想要奧特回來,交易就是這樣。”
強尼不是傭兵,他退伍之後就玩樂隊去了,隨後很快就出了名,有飯吃當然不用幹那刀尖舔血的營生。
但在夜之城混的人,基本上都知道傭兵的那套工作模式,那就是隻要錢到賬,沒人會關心僱主到底有什麼秘密。
作爲別人的刀,那就要有作刀的覺悟,被利益驅動的人不需要想太多,要不然就是自找麻煩。
什麼?要你殺的目標是個好人,他還很可憐,家裡老母親生病了,還有孩子要撫養?
那麼知道這些會對任務產生影響嗎?在你不殺別人就會餓死的時候。
人可以心軟,但資本不會心軟,你自己也需要錢交房租,需要錢買食物和藥品,需要錢買電,需要錢買各種信息。
生活在這樣的社會裡,名爲錢的社會工具會自動流淌起來,把每個人榨乾。
也許有人會說,啊,那我在家裡躺平,是不是就不會被榨取利潤了?
並不是,因爲在你躺着的時候,銀行或者機構的存貸款利率都在大公司的操縱下變化,通貨膨脹的程度也在變化,就算躺平了一整天都不花一分錢,可在不知不覺之中,你還是虧了。
因此,去可憐生意中的目標?沒有意義,無非就是知道得多了,在任務完成,你賺到了錢,酒足飯飽之後,會對被害人有些愧疚罷了,因爲是對方的死換來了你的生。
但真的有這麼心軟的傭兵嘛?愧疚早晚會消失的,夜之城的可憐人多了,你能夠可憐一次兩次,那麼幾百次之後呢?
麻木是必然的,到那個時候,你就會習慣再也不打聽僱主和目標的閒事了,因爲什麼也改變不了。
“我的情況也差不多,他救了我,作爲交易條件,我需要幫他搞定今天的事情。”百靈鳥和強尼之前沒有交流,但她一直在通訊頻道里聽着呢,倒是覺得銀手不像是傳說中那麼瘋狂和怪誕。
搖滾明星都是出了名的怪,比如在舞臺上用槍械向歌迷掃射之類的,就是強尼·銀手曾經幹過的事情。
這都算是好的了,百靈鳥在網絡上查過,在上個世紀的時候,還有搖滾歌手在舞臺上當着幾千人的面隨地大小便的。
其行爲邏輯也很抽象,因爲他覺得社會不公平,就是一坨屎,但他卻無力抗爭,所以要把社會本質的象徵展示給所有人看.
“咱們的情況看來有點像,但不得不說,還是欠了他的人情,因爲除了他之外,恐怕沒有人能復活我這個傢伙了。”
銀手甩了一下頭髮,他的墨鏡也不知爲何也跟着進來了,他擡手將其戴上:
“好了,做正事吧,我接下來該怎麼做?這裡似乎連個門都沒有。”
四周都是流動着的藍色數字構成的牆壁,安全倒是安全,可是沒有門窗,這裡就彷彿是個盒子。
“這裡是我在神輿中搭建的一個賽博空間,算是比較安全的地方,你畢竟接下來需要和一個流竄AI見面,掌握環境對我們更加有利,至少我可以在某些時刻把你緊急彈出。”
正事,百靈鳥是不會掉鏈子的,說起網絡來她很有話語權,依舊坐在沙發上解釋:
“我聽說過奧特,她這麼多年一直沒閒着,被靈魂殺手弄死的人,一旦進入神輿,她就會想辦法將其偷偷誘拐到她建立的鬼域之中,然後將其解析併吞並,變成自己的一部分。而你是她的愛人,這簡直是最酸臭的魚餌了,我想沒有哪個瘋子能拒絕吃掉自己愛的人吧?”
作爲曾經的特勤局特工,百靈鳥知道的變態人物可太多了,但要是說危險程度,沒有一個比得上流竄AI,在這個時代,發瘋的血肉之軀,肯定不如一串瘋狂的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