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
歐文這番話一出,真如石破天驚,天啓皇帝四人豁然色變,目瞪口呆的看着跪在地上,一臉沉痛的歐文,直以爲是自己聽錯了。
客氏最先反應過來,顫聲道:“老爺,你胡說些什麼,難道是失心瘋了不成?”
張皇后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出聲喝道:“大膽魏忠賢,竟敢口出妖言,詛咒我大明江山,該當死罪!”
信王附和道:“正是,我大明江山穩如泰山,必可再傳千世、萬世,魏忠賢你大逆不道,口出妖言,論罪當誅!”
天啓皇帝也躺不住了,掙扎的起來,靠在牀榻上,死死盯着歐文,寒聲道:“魏忠賢,你此言到底何意?”
歐文叩首道:“陛下,還記得半個月前遊幸西苑之事嗎?當時,寶船無故傾覆,陛下落水,情急之下,老奴雖然不識水性,但還是第一時間跳了下去,準備營救陛下。”
天啓皇帝聞言,臉色稍緩,頷首道:“恩。”
歐文繼續說道:“在入水的那一瞬間,老奴彷彿醍醐灌頂一般,瞬間領悟了水性,這才得以救下陛下,當時情勢危急,老奴並未細想,可回去後入睡中,就有兩位聖人入夢而來,指點之下,老奴才知道前因後果。”
“哦?竟然有這等奇事?是哪兩位聖人?”天啓皇帝面露好奇之色,臉上的怒氣早已經消散無蹤。
張皇后和信王卻是心中泛起了不祥的預感。
歐文一臉肅然道:“其中一人,姿貌雄偉,奇骨灌頂,另外一人,容貌奇偉,美髭髯,兩人皆身着龍袍,威嚴蓋世,老奴跪地請教,兩位聖人方吐露各自的身份,奇骨灌頂之人乃是我大明太祖皇帝,美髭髯之人卻是成祖皇帝。”
“……”
“胡說八道,我太祖、成祖二聖豈會入你一個閹宦夢中。”張皇后怒斥道。
歐文淡然道:“老奴也是萬分奇怪,於是問出這個問題,太祖皇帝道:朕歷盡千辛,開闢的大明江山已經到了最危急的時候,朕不忍看着江山敗落在異族之手,於是決定逆天而行,將天機告知於汝,但天機不可輕泄,必須絕對忠心我大明之人,犧牲十年壽命,方可一覽,汝可願意?
老奴一聽,自然點頭答應。於是太祖皇帝走到老奴的面前,一指點向老奴的眉心,老奴渾身一震,只覺腦海轟鳴,無數信息涌入,讓老奴頭疼欲裂,成祖皇帝也了過來,點出一指,替老奴梳理了一番,老奴這纔好轉了一些,已然明白前因後果,原來西苑落水之時,也是太祖和成祖兩位聖人施法,讓老奴得以瞬間領悟水性,拯救了陛下。”
“竟有此事?”天啓皇帝嘴巴微張,如聽玄幻,心中卻又有一絲相信,喃喃說道。
“荒唐!魏忠賢,你假借兩位聖人皇帝之名,想要迷惑陛下,真是罪無可赦!”張皇后冷笑道。
客氏卻是喜笑顏開,欽佩的看着歐文,心道:“還是老爺有辦法,這種絕妙的點子都能想到,可不能讓張皇后給破壞了。”
想到這裡,客氏嫵媚的笑道:“陛下,就是給老爺十個膽,他也不敢假傳兩位聖人的旨意,是真是假,陛下自有判斷,何不聽老爺說下去呢?”
天啓皇帝頷首道:“忠賢,繼續往下說。”
“是。”歐文心中一笑,組織着語言。
“老奴被兩位聖人指點,犧牲了十年的壽命,已經明白了天機,但一覺醒來,終覺夢中之事太過荒誕,又無確切的事例來佐證,事關重大,老奴怎敢妄言,於是這些時日,老奴並未提起此事,還望陛下恕罪。”
天啓皇帝擺手道:“朕恕你無罪。”
“謝陛下。就在老奴以爲只是黃粱一夢之時,陛下的身體卻果然毫無好轉的跡象,甚至動了傳位的心思,老奴想到未來之機,靈機一動,遂進言請陛下召信王殿下入宮,考教國事。”
信王心中一凜。
天啓皇帝卻悵然道:“難道朕的身體真的不行了嗎?”
“按照兩位聖人傳授的天機,陛下只有一個月不到的壽命了,八月底,信王殿下繼位,年號崇禎。”歐文恭聲道。
天啓皇帝神色複雜的看了一眼信王,隨即念頭一轉,皺眉道:“既然是五弟繼位,那你所說的大明要亡了,難道是亡於五弟之手?”
歐文點頭道:“正是,信王殿下繼位爲崇禎皇帝,在位十七年,喪國於闖賊李自成之手,之後,吳三桂引清兵入關,擊潰李闖,入主神州,是爲大清。”
“大清?”天啓皇帝喃喃唸叨了幾聲,眼神一凝道:“依你所說,那五弟是個昏君了?”
信王朱由檢跪地道:“臣弟不敢自誇,但如果真如兩位聖人所說,承繼皇兄大統,絕對會夙興夜寐,以重振大明爲己任。”
歐文頷首道:“陛下誤會了,信王殿下繼位爲崇禎皇帝后,的確是勤儉勤勉,兢兢業業,意圖振興大明,其爲政之勤勉,歷朝歷代幾乎無人能出其右。”
此言一出,信王、張皇后都詫異的看向他,不明白歐文爲什麼會替他們說話。
天啓皇帝也詫異道:“既然五弟如此勤勉,爲什麼還只在位十七年,就亡國了?”
歐文嘆息道:“這正是老奴之前,讓陛下考教信王殿下的原因所在。”
“恩?”
“信王殿下指點江山,條理分明,又有足夠的毅力和決心,按說的確是中興大明的最佳人選,但是信王殿下辛辛苦苦十七年,耗盡了一生的心血,也只換來了國破人亡,自縊煤山的結局,爲何?因爲他已經中了東林黨人之毒!”
“什麼?”
“怎麼可能!”
信王和張皇后叫道,他們已經有所猜測,單憑魏忠賢自己,是絕對無法編造出這等謊話的,這期間必定牽涉到一個清理東林黨人的大陰謀。
歐文肅然道:“陛下明鑑,剛纔的考教中,信王所思所想,全是清理閹黨,重用文官,而不久之後,繼位的崇禎皇帝也的確是如此做了。
三個月後,十一月,崇禎皇帝流放老奴於鳳陽,後又派出錦衣衛,追殺老奴於途中,將夫人笞死於浣衣局,並在淨樂堂焚屍揚灰。”
客氏聞言,一臉怨毒的盯着信王朱由檢。
信王卻是心中一凜,心道:“這倒是我的風格。”
歐文面色淡然,繼續說道:“崇禎元年,在東林黨人的配合下,崇禎皇帝清理掉了閹黨勢力,從此,以東林黨人爲首的文官集團徹底把控住了朝政。
崇禎皇帝雖然有心抗爭,但是外有後金時時扣關侵擾,內有勢力遍佈天下的文官集團操控朝局,崇禎皇帝又棄帝王之道不用,一心想要靠東林黨人宣揚的儒教聖道來治理國家,致使夙興夜寐十七年,終落得國破人亡的下場。
崇禎十七年,闖賊李自成攻破北京城,崇禎皇帝命自己的皇后周氏自縊,又揮劍砍傷了袁貴妃,砍斷了十五歲的長女長平公主之左臂、刺死年僅六歲的幺女昭仁公主,派太監傳喻皇嫂懿安皇后和光宗遺孀李康妃,自己登上煤山自縊而亡。
懿安皇后還沒有來得及自縊,皇宮已被攻破,被闖賊的部將所獲,後不知所蹤。”
天啓皇帝臉色慘然,喃喃道:“莫非我大明真的要亡了?”
信王和張皇后面色慘白無血,這般詳實的講述,非常人所能編造,張皇后顫聲道:“這些都是你信口之言,你有什麼證據證明?”
歐文拱手道:“皇后娘娘,老奴的出生不好,沒有讀過什麼書,這些話自然不可能出自我口,而且你們難道不詫異我竟然可以滔滔不絕的說出這些話嗎?”
“難道有什麼玄機不成?”天啓皇帝精神一震道。
歐文笑道:“這個自然。陛下難道忘了,老奴犧牲了十年壽命,纔得到兩位聖人皇帝指點天機,這十年壽命,可不是那麼簡單的。單憑老奴的資質,又如何牢牢記住天機呢?是以兩位聖人皇帝,施法賜予老奴過目不忘之能,就像當日落水之時,爲了拯救陛下,施法賜予老奴水性一樣。”
“過目不忘之能?”
“正是,陛下如果不信,儘可以測試一番,隨意找一本書,翻開一頁,誦讀一遍,老奴即可一字不錯的重複出來。”歐文自信的一笑。
這就是精神強大的附加好處了,雖然可能是受身體的束縛,歐文無法像在美漫世界中,利用精神異能,控制他人,但是利用超強的精神力,做到過目不忘,還是輕而易舉之事。
天啓皇帝來了興趣,也想起既然是兩位聖人皇帝透露天機,未來必然有所改變,所以一開始的震驚和憂慮消散了大半,反而對於歐文得到兩位聖人皇帝指點,施法賜予的能力升起了好奇之心。
“好,五弟,你隨手找一本書來。”
“是。”
信王答應了一聲,走到書架上,掃視了一圈,卻是取下了一本極爲偏僻的書籍,齊民要術,遞給了天啓皇帝。
天啓皇帝瞭然的一笑,並不在意,隨手翻到中間的一頁,開始誦讀起來,由於涉及到的是農桑之事,再加上天啓皇帝是半文盲,讀的頗有些吃力,於是停了下來,遞給了信王道:“五弟,還是你來讀吧。”
“是。”
信王接着天啓皇帝的段落,繼續讀下去,一口氣唸了十來頁,才停了下來。
“魏公公,請你展示兩位聖人皇帝賜予你的過目不忘之能吧。”
歐文淡定的一笑,抑揚頓挫的重複着剛纔所讀的內容,幾千字,一字不落,一字不差,讓信王目瞪口呆之餘,臉色一白再白,此刻他心中已經大半相信了歐文所說。
面對這般悲劇的人生,即使上位至尊,又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