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王朝。
金陵,薛府。
“咳咳咳……”
一連串上氣不接下氣的咳嗽聲傳來,原本安靜的府宅頓時喧鬧一片。
“老爺,太太,小姐的病又犯了。”
“快去請大夫。”
“我的兒,你怎麼樣?”
“咳咳,咳,媽媽,我沒事。”
“天可憐見的,都咳成這樣了,還沒事,嗚嗚嗚。”
薛姨媽坐在薛寶釵的牀頭,看着薛寶釵氣喘咳嗽,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那眼淚嘩嘩的就流個不住。
“好了,寶丫頭不會有事的,我已經吩咐下人去請大夫了。”
薛父安慰道。
“大夫,大夫,都是一羣庸醫,我的寶兒纔多大,爲了這天殺的嗽咳吃了多少苦,年年病年年治,卻總不見好,這可怎麼是個頭呢?”
薛姨媽說着,哭的越發厲害了。
“欸……”
薛父嘆息一聲,無言以對。
“妹妹,妹妹。”
一個十一二歲的小胖墩闖了進來,連聲高叫。
“混賬東西!”
薛父臉色一冷,厲聲喝道:“叫嚷什麼?你妹妹如今正在病中,你不說安心爲她祈福,卻來這裡攪擾她,還不滾出去,不然仔細你的皮。”
“父親。”
小胖墩薛蟠嚇了一跳,趕緊收聲,他雖然得薛姨媽溺愛,縱的他調皮異常,但是對於自己的父親還是非常畏懼的,此刻還沒有日後那等無法無天,見父親冷冷看着他,連忙解釋道:“我並沒有衝撞妹妹的意思……”
“那你亂叫些什麼?”
薛父冷聲道。
“老爺。”
聽見薛父訓斥自己的寶貝兒子,薛姨媽連忙摸了摸眼淚,勸道:“蟠兒也不是有意的,老爺就不要教訓他了,現在還是寶兒的病要緊。”
“哼!”
薛父冷哼一聲,不耐煩道:“你有什麼事情?沒有事就快離了這裡,省的礙事。”
“是……”
薛蟠攝於薛父的威嚴,下意識的就要答應退下,但瞥見自己的好妹妹喘嗽的那般難受,這纔想起自己來的目的:“父親,母親,妹妹的病有治了。”
“真的?”
薛姨媽大喜,上前拉着薛蟠的手急聲問道:“蟠兒,這話怎麼說?”
“這些年妹妹一直爲此病所困擾,我是哥哥,自然也日夜懸心,時常走訪金陵各處,想要爲妹妹尋找名醫藥方……”
“哼!虧你也說的出口,你整天在外胡鬧,竟然都是爲了你妹妹不成?”
“……”
薛蟠身子一抖,諾諾不敢言了。
“老爺,你讓蟠兒說下去,他們兄妹一向親熱,寶兒如此,他這個做哥哥的就是再喜歡胡鬧,也不會拿這種事情來胡說的。”
薛姨媽不滿道。
“慈母多敗兒。”
薛父皺眉:“只恨寶丫頭天賦才情,爲何生錯成了女兒,不然我何必和這個孽障多說。”
“咳咳咳……”
薛寶釵又是一陣急速的咳嗽,引得三人揪心不已。
“蟠兒,快說。”
薛姨媽溺愛兒子,就算薛蟠不愛讀書,小小年紀就一味在外面胡混,心中也覺得兒子是好的。
“母親,我剛剛訪的一個遊方和尚,專治無名之症,他一語道破妹妹的病症,還說有解救良方,正在外面等候,是不是……”
“有解救良方?那還不快快請來!”
“和尚?”
薛父皺眉道:“怕不是來化緣的吧?”
“管他化緣不化緣。”
薛姨媽急聲道:“咱們這樣的人家還怕他化緣不成,老爺快去請來,或許這就是菩薩慈悲,特意來拯救我寶兒的。”
“好好好。我這就去。”
薛父見薛姨媽這般,心中一軟,朝着薛蟠喝道:“孽障,還不前面帶路。”
“是,是。”
薛府客廳。
薛父見來人是一個渾身破爛的癩頭和尚,頓時不喜,但是交談幾句後,見他言語不俗,對薛寶釵的病情也似乎非常瞭解,只好請他進去,診治一番。
“令千金的病是從胎裡帶來的一股熱毒。幸而先天壯,還不相干。若吃尋常藥是不中用的,需用海上方。”
“大師,還請開方,如能治好小女的病,我願意贈千金……”
“且住,且住,貧僧遊離四方,只爲搭救世人、普度衆生,並不是貪圖你的金銀財貨。”
“是,是,大師高風亮節,令人佩服。”
“恩,你且聽我道來,此方名爲冷香丸,藥材倒平常,但很難配。”
癩頭和尚一邊說,一邊從懷中取出一包藥末子,遞給薛父:“要春天開的白牡丹花蕊、夏天開的白荷花蕊、秋天開的白芙蓉花蕊、冬天開的白梅花蕊各十二兩,於次年春分這日曬幹,跟這藥引子一起研好。又要雨水這日的雨水、白露這日的露水、霜降這日的霜、小雪這日的雪各十二錢調勻了,再加蜂蜜、白糖,做成龍眼大的丸子,盛在舊罈子內,埋在花根底下。發病時,取一丸用十二分黃柏煎湯服下即可。”
衆人都聽呆了,薛父看着手中的藥末子,搖頭苦笑道:“大師,這等巧的事情哪裡能夠碰的?等十年也未必湊齊。”
“阿彌陀佛。”
癩頭和尚起身,高宣一聲佛號,意味深長的笑道:“無巧不成書,佛度有緣人,貧僧再贈小姐八個字,施主可着人將之鏨在金器上,貼身攜帶,日後必有好處。”
“哪八個字?”
“不離不棄,芳齡永繼。”
說完,癩頭和尚飄然而去。
金陵城外。
“道友,此行順利否?”
一個坡腳道士坐在那裡,見癩頭和尚過來,笑聲招呼道。
“順利,順利。”
癩頭和尚大笑:“他有玉來她有金,這就是金玉良緣啊,你那邊如何了?”
“也入我甕中已。”
“大善,大善,既然如此,我也該去姑蘇走上一遭了,警幻仙姑的旨意雖然要遵守,但是那一位仙子也不是好惹的,萬一警幻仙姑的計策沒有成功,日後追究起來,有了這般後手,我等也儘可推脫了。”
“是極,是極,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我們只是小小的世俗修行人,哪一位神仙都招惹不得,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快去,快去。”
“走了。”
姑蘇,林府。
這一日,林如海休沐在家,見女兒黛玉越發生的粉妝玉琢,乖覺可愛,慈心氾濫,不由伸手抱起黛玉,逗她玩耍一回,又帶至街前,看那會熱鬧,興盡欲回,見那邊走來一個癩頭跣足的和尚,叫住了他。
“阿彌陀佛,施主,貧僧有禮了。”
“大師,有何見教?”
“施主懷中的可是貴府的千金小姐,只怕有些不足之症?”
“咦,大師如何知道?”
“不可說,不可說,施主不如舍我吧?”
“混賬!休要說這等瘋話,快離了我這裡去,不然不要怪本官無情。”
“罷罷罷,既捨不得她,但只怕她的病一生也不能好的!若要好時,除非從此以後總不許見哭聲,除父母之外,凡有外親一概不見,方可平安了此一生。”
癩頭和尚說着,對着林黛玉深深施了一禮,嘴裡低聲嘟囔了一些林如海聽不懂的話,隨後混入人流,眨眼消失不見。
光陰易逝,歲月如梭,倏忽已過三年。
京都。
榮國府。
東院一角,偏房的小院中。
一個小小的人兒腳步微動,小手揮動間比劃出一個個動作,讓站在一旁觀看的宋嬤嬤看得莫名其妙。
“哥兒,歇會吧,這都快晌午了。”
“不急,嬤嬤,我再練練。”
歐文淡淡應了一聲,依舊不急不慢的打着太極拳,這可是穿越少年張三丰世界得到的最正宗的太極拳,現在他法力盡失,年紀又太小,打坐練氣沒有絲毫效果之際,這武近乎道的太極拳正是最佳修煉之法。
即便如今依舊沒有一絲氣感,但是以他的醫道水平,歐文依舊敏銳的感覺到太極拳招式修煉中,自己小小的身軀得到了很好的鍛鍊。
吃嘛嘛香,百病不生,這是最基本的,附帶着他的生長髮育也比一般的三歲稚子快了太多,要不是這三年來他就是一個小透明,根本沒有機會往榮國府權力中樞賈母那裡湊,估計早就有人發現他的身高竟然和六歲的大臉寶也相差彷彿了。
至於爲什麼他仍然要做一個小透明,那是因爲這個時代夭折個把孩童實在太容易了,他的地位本來就低,要是在沒有絲毫把握的情況下冒然行險,實在太過危險。
歲數太小,實在太過不便,歐文只能耐心忍耐,就算這一世他不怕死,死後可以迴歸美漫世界,但是沒有得到任何提升的他,在面對那等瀕死之境,又有幾分把握復活重生呢?
要知道,如果他得自風雲世界的不死之軀真的這般強悍,也不會有這一次的強制穿越了。
“mmp!”
早就習慣無敵於天下的他,現在這般伏低做小,心中真是萬般不爽,但是他也明白,這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修仙問道之路本就艱險,又怎麼可能會一帆風順呢?
“嗚嗚嗚……”
一陣抽噎聲隱隱傳來,讓歐文眉頭一皺,循聲望去,卻見一個十來歲的丫鬟,一手捂着臉,一手提着食盒,磨磨蹭蹭走了進來,正是他唯一的丫鬟小青。
“小青,這是怎麼說?”
宋嬤嬤帶着丫鬟小青,服侍歐文已經三年了,兩人之間自然處出了感情,見小青這個樣子,連忙迎上去,詢問道。
“嬤嬤。”
小青那個委屈,原本只是抽噎,對上宋嬤嬤關切的眼神,眼淚頓時嘩嘩直流,嗚咽道:“我去大廚房給三爺取午飯,見她們給的份例不僅少了,而且都是一些剩菜剩飯,就忍不住問了一聲,她們就冷嘲熱諷,我一時氣不過,就頂了一句,沒有想到她們就動了手,嗚嗚嗚……”
“這起子黑心腸的,我去和她們分說,我們三爺再怎麼說也是大老爺的兒子,豈是她們可以這般對待的。”
宋嬤嬤恨得咬牙,罵了一聲,提着食盒,帶着小青就要去找說法。
“三爺,你先歇着,我們去去就來。”
“慢。”
歐文收了太極拳,不疾不徐的邁步走了過去,打開食盒一看,果然飯菜大不如前,眼神一冷:“不用去了,也是時候了。”
“三爺?”
宋嬤嬤和小青都是一怔,不解的看向歐文。
“你們去了也沒用,平白讓她們糟踐。”
歐文冷笑道:“府裡的情況你們也不是不知道,這些人都是一雙富貴眼,各個練的全掛子武藝,像咱們這樣的,又豈會被她們放在眼裡。”
“可是,三爺也不能放任她們這樣啊,不然她們會更加得寸進尺的。”
宋嬤嬤憂心忡忡道:“今天她們只是剋扣三爺的份例,拿剩飯剩菜來糊弄事,明日還不定幹出什麼事情來呢。”
“我知道。”
歐文平靜的擺手道:“這件事情你們就不用管了,去打聽打聽,老爺如今可在府中?”
“三爺。”
宋嬤嬤面色一變,急聲道:“你這是要去大老爺面前揭發她們?”
“恩。”
歐文頷首。
“不可,不可。”
宋嬤嬤連連搖頭:“大老爺平時最厭別人去打擾,連大太太輕易也不敢過去,三爺冒然前去,只怕沒有告倒她們,自己反被一頓打呢。”
歐文失笑道:“那依你之見,此事該當如何呢?”
宋嬤嬤沉吟道:“依我看,三爺最好暫時先忍耐一下,多往大太太那邊走動走動,三爺雖然不是大太太親生的,但到底是她的兒子,只要三爺願意親近,大太太想來也不會無動於衷的,只要稍稍露出善意,那起子小人就不敢作祟了。”
“是啊,三爺。”
丫鬟小青雖然只有十歲,但紅樓夢世界的人向來早熟,更可況是她們這些下人,在這座荒唐的大宅中,耳濡目染,早熟的更加厲害,聽見宋嬤嬤的建議,連忙點頭附和。
在她看來,三爺第一該親近的應該是賈母,然後是王夫人,即使受限於大房庶子的身份,暫時無法親近二房,也該多和大太太親近,大太太雖然不管事,但到底是他的嫡母,哪怕維持一個面子情,也會讓其他人有所忌憚。
“呵呵。”
歐文微微一笑:“我明白,不過不必麻煩了,你們且去打聽吧,我自有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