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小圓忘了她到底是如何掰開鳳玥的手指的,也忘了她和他,後來又說了些什麼。腦子渾渾噩噩的,記得的只有那雙透着水霧的鳳眸。
隨着王仲走出了天牢,外頭的冷風一下子拂面而來,吹得高小圓一個激靈,回過幾分神來。
牢外不遠處,黑金色的頎長身影靜靜的佇立着,風輕輕地撩起着他的黑髮,他的袍角。兩排御林軍站立在他的身後,更顯威儀。
高小圓怔怔地停下腳步,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不遠處的那抹身影。她以爲王仲會領她回怡陽宮,又或者是去歲央宮見他,卻怎麼都沒想到,他會呆在天牢外等着她。
他的嘴角含着淺淺笑意,神態閒適,仿若只是在極爲平常的等待着某位和他相約好的女子前來赴約,然後便可以花前月下,吟詩作對而已。
“高姑娘,還不快上前給陛下問安。”一旁的王仲小聲地提醒道。
高小圓這才反應過來,提步到了墨離的跟前,按着侍神者的禮儀跪了下去,“下女高小圓,參見陛下。”
“起來吧。”他的聲音溫和的響起。
她起身,一旁的王仲已經從一個小太監的手中拿過一件淺黑色的貂皮披風,恭謹地遞到了玄帝的手邊。
墨離拿起披風,長手一伸,卻是給高小圓披上了。
“陛下!”她一驚。
“你既怕冷,就先披着,雖然現在已春了,但氣候仍寒。”墨離說着,手指仔細地把披風打好結,目光若有所思地盯着她脖頸的破皮處。
高小圓僵着脖子,不敢亂動。
他的兩指指腹輕輕地滑過她的傷口,“是他咬的?”這個他,指的自然是鳳帝。
“他只是孩子氣了點,所以才……”高小圓本想爲鳳玥說幾句好話,但又怕墨離聽了反而生氣,因此說道了一半,便也不說下去了。
“一會兒讓宣太醫進宮給你上點藥。”他然後若無其事地牽着她的手朝着歲央宮走去。
“不用了,我身邊還有金瘡藥,上點金瘡藥就可以了!”她急急地道。這種傷口,放到現代,也就是貼兩張OK繃了事的,宣太醫未免太小題大做了。
他瞥了她一眼,淡淡道,“隨你。”聲音之中,也聽不出什麼喜怒。
一路到了歲央宮,高小圓才坐下,便有宮女端上了暖茶。高小圓小口小口的啜着茶,覺得身上也開始一點點的暖和了起來。
她的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也不知道墨離把她帶到歲央宮打算幹嘛。而這種不安,在墨離屏退了左右後,達到了最高點。
墨離看着面色緊張的高小圓,走到她面前,攤出一隻手,“你說你身邊有金瘡藥,藥呢?”
她微微一愣,隨即從身上掏出了給鳳玥上完藥後,還剩下小半的金瘡藥的瓶子,遞給了墨離。
墨離打開塞子,倒了一些軟膏在手上,細細地塗在了她脖頸的傷口上。他的神情專注認真,他的動作更是輕柔仔細,似乎生怕一不小心會弄疼了她似的。
高小圓看着墨離給她上藥的樣子,不覺出了神,之前是她給鳳玥上藥,而現在卻是他在給她上藥,彷彿是在輪迴循環似的。
“三日已到,你該說的,都說清楚了嗎?”直到他的聲音響起在她的耳邊時,她才驚覺藥已經上完了。脖子上有些微涼,想來是那藥的緣故。
“已經……說清楚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費了多大的勁兒,才把那些話對鳳玥說,又是費了多大的勁兒,此刻在墨離的面前,纔沒有迴避他探究的目光。
他審視着她臉上的神情,許久才道,“等大選過了之後,我便會派人去洛國讓洛國的人來接鳳帝。”
這句話,無疑是在說着一個確切的放人時間,高小圓一臉震驚地反問道,“真的?”
墨離揚眉道,“我既對你說出,便不會輕易地變了。”除非,是她先變卦!
“謝陛下。”這些日子以來,高小圓最擔心的便是小鳳凰的生死問題,如今纔算是真正的撥開雲霧見月明瞭。一時之間,臉上便多了幾分欣喜。
墨離的眸光不由得一黯,其實早已明白,眼前的人兒對鳳帝有着不一般的感情,可是當他看到她此刻臉上的悅然,卻還是心頭一痛。
答應了三天之約,看着是給了她一份恩典,一個人情,可是卻何嘗不是給自己一個機會。這三天,她在天牢中陪着鳳帝,而他卻時時不安,夜夜難寐。想知道他們到底會做些什麼,會說些什麼,可是……卻又怕知道了最終只會徒增心煩。
於是,他沒有派任何人去天牢中監視,只把這三天的時間,徹徹底底的給了她。
“小圓,我已做到了答應過你的事,你呢,可能做到?”墨離問道。
“我……”她明白,他說的是什麼,深吸一口氣她道,“我答應過陛下的,便一定會做到。”她會參加大選,她會治好他的傷,因爲她欠他的,真的太多了。
她的回答,令得他的神色好了許多,低着頭,他的臉靠近了她,“喊我的名字,我喜歡聽你喊我的名字。”
“……墨離。”她喊了,耳邊聽到了他一聲呢喃似的喘息,隨即,她整個人便被他擁入了懷中。
“還有呢?”他似在渴求。
她遲疑了一會兒,喊道,“小黑。”
“多喊幾遍,小圓,再多喊幾遍。”墨離的名字,至少在他登基之前,亦曾有人喚過。可是小黑這個名字,卻是她取的,也只有她纔有資格如此喚他。
“小黑、小黑、小黑……”她依他所願的,不停地喚着這個名字。那是她十歲那年給他取的,而那時候,他卻比她更小。
她也是無意中才知道,這個時空和她以前的世界,時間比竟然是2:1。
對她來說,是7年的時間,可是對他來說,卻是13年的時間了。13年,人的一生,又有多少個十三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