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俊逸就曾和真正堪稱太極大師的前輩交過手,一伸手蠅蟲不能落,推手柔軟如棉絮,發力時雄渾如大江倒灌,尋常練拳三五隻麻雀在他手掌之間騰飛卻始終不能飛走,這纔是真正的大師境界,至於眼前這個楊林,不是白俊逸埋汰他,真的還差得很遠很遠。
這也好意思說自己是大師?白俊逸若是沒遇到也就算了,畢竟吹牛不用上稅更加不犯法,人說自己是張三丰在世都是他自己的事情,但是給他遇到了,那麼不好意思,白隊長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讓裝逼的人沒逼好裝,讓作死的人通通都去死。
楊業的手掌勢如猛龍出海,掌風還未到手掌就已經劈頭蓋臉地打下來,白俊逸微微眯起眼睛,不閃不避的他等到楊業的手掌快要拍到了自己門臉,在所有人都以爲他是被楊業的忽然出手給嚇得傻掉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出手了。
擡手,手指點出如同寸芒,招式不大,不如楊業的大開大合氣勢驚人,幅度很小,但是卻有兇猛寸勁爆發,白俊逸的手指指背屈指彈在楊業拍來的手掌手腕關節處,只聽得啪的一聲,明明只是手指彈在手腕上,但是那響聲卻像是一個脆響的耳光煽在了臉上一樣,整個派對的大廳每一個角落都清晰可聞。
隨之而來的是楊業那一隻手像是被什麼巨力打到了一樣輪圓了向後甩去,腳步也不受控制地向後踉蹌着倒退了好幾步,若不是大家都知道不可能的話甚至還以爲楊業是白俊逸請來的托兒,故意表演給大家看的。
有這麼誇張嗎?手指彈你一下你就好像給人撞了個滿懷一樣,你入戲太深了啊大師!
沒有理會旁人的眼光,楊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之前被白俊逸的手指彈中的位置兩寸長的淤青正肉眼可見地浮現出來,楊業的嘴角吸了一口冷氣,看向白俊逸的眼神帶着前所未有的凝重,“這麼好的寸勁功夫,到是小看你了,的確有一些狂傲的本錢。”
黃皓在旁邊聽的直哼哼,他把楊業請過來可不是爲了讓他在這裡說廢話的,要是沒點狂傲的本錢自己還能大張旗鼓地搞出這樣的陣仗,原本以爲把楊業請來了,一切就都萬事大吉了,在他的想象之中就算是白俊逸再能打,能厲害到哪裡去?學點三腳貓的功夫就算是頂天了,就算是那些所謂的武術世家出來的,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年紀二十多歲三十歲都不到能厲害到哪裡去?
而楊業就不同了,楊業號稱自己跟隨陳氏太極的老宗門陳鶴年學了二十年的太極,後來出師之後就自己開了一個武館,一開始自然是沒有什麼名氣,但是經過了幾次挑戰之後楊業的名氣也就漸漸地大了起來,特別是陳鶴年這老一輩的大師隱退之後太極真正能站的出來的人已經不多,好比是之前央視搞的一檔國術健身的欄目,太極專欄中幾個主講之一就是楊業,也正是因此黃皓才花費不小的代價把他請來。
在黃皓看來,武學這個東西當然是年紀越大越好,電視裡不都是這麼演的?只要是鬍子和頭髮雪白哪怕是寺廟裡一個掃地的都是不世出的高手,看那些嘴上無毛的,哪個不是有嘴皮子功夫沒有真材實料的?
黃皓這麼想,但是眼前的事實卻讓他感覺事情有些偏差了,想象之中楊業摧枯拉朽的勝利沒有迎來,反而是楊業無比凝重的神情,這讓黃皓有些摸不準,自己花費了這麼大的代價要是到頭來什麼都沒有做到不說楊業還輸了,那自己的臉就丟大了。
上一次丟臉雖然感覺恥辱,但是總算還好,那是在魔都,也沒有人知道自己有多丟人,但是這次卻是在自己的家門口,自己還找了這麼多蘭城有頭有臉的人來,要是丟臉了那就是真的名出大了。
想到這裡,黃皓覺得自己不說話是不行了,他對楊業拱拱手,說道:“楊大師,莫非你也不是我這朋友的對手?”
對於不同的人說不同的話,產生的效果是遠超出常人意料之外的效果,這一點黃皓深諳其中的道理。
果然,聽見這句話的楊業立刻就炸毛了,這樣學武學了大半輩子的人最見不得的就是自己所學的一身功夫被人看不起,這比什麼得罪都要大。
楊業冷哼一聲,說:“笑話,老夫出道學武的時候他連馬步都還不會扎,說這樣的話也未免太外行了。”
黃皓見到自己的激將起到了效果,頓時就笑道:“我也這麼覺得,但是別人不這麼想啊,畢竟很多事情還是眼見爲實的好。”
楊業重重地瞪了黃皓一眼,覺得這黃家的小子實在太不可愛,你看不到這姓白的年輕人很不好對付嗎?你這麼一句句的話把老夫逼到了不得不動手的地步,到底是什麼意思?
不過事已至此,哪怕是對黃皓有些不滿,楊業也不得不硬着頭皮重新面對笑眯眯風輕雲淡的白俊逸。
“小子,你到底師從何人?老夫學武半生,別的沒有還是有幾分人脈的,你若是說出來說不定老夫還和你家的長輩有幾分交情,到時候出手也會看在老友的面子上手下留情,全當是給你一個人外有人的教訓也就罷了。”
要不怎麼說人老成精,楊業這老東西滑頭着,給白俊逸這話的意思就是你小子識相的就趕緊隨便說個長輩的名字出來,就算你老夫我聽都沒有聽過也會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說哦是那誰誰誰啊,我和他熟的簡直不行,當初還是差點拜把子的好兄弟,原來你是他的晚輩云云,這麼一來既然是自家人那就自然不能真打了,你給老夫我面子,老夫我給你裡子,大家都得了好處何樂不爲?
而此時白俊逸的卻讓楊業失望了,白俊逸擺出一副十足愣頭青的表情說:“我家的長輩你沒有認識的,要打就打別廢話,年紀大了就是嘮叨,不行就認慫,開玩笑呢?把我叫到這裡來你當是給你這老頭子陪聊排遣寂寞關愛孤寡老人來了?”
關,關愛孤寡老人?
楊業活了五十多年都沒有聽過這麼氣人的話,他這樣中年有成的人自然是有着自己的傲氣的,特別是上了央視的節目之後頓時覺得自己是個名人了,走到哪裡別人都客客氣氣地叫自己一聲楊大師,一開始自己還真覺得大師這個名頭有點太大了,但是時間久了就覺得輕飄飄的十分舒服,畢竟高帽子誰都喜歡,可眼前這個不知趣的小子居然說他是關愛孤寡老人來了?誰是孤寡老人了?你纔是孤寡老人!你全家都是孤寡老人啊!
話不投機半句多,楊業也有着自己的小爆脾氣,聽見白俊逸這麼不客氣的話他哪裡還下的來臺,怒哼一聲,踩着布鞋的腳朝前跨出半步就攻來。
“你這老貨也太不要臉,對晚輩還連續兩次偷襲出手,陳鶴年老爺子要是知道他的徒弟是這個德行的指不定要親自出山清理門戶了。”白俊逸搖搖頭,舉重若輕的讓開了楊業的攻擊,說道。
楊業瞳孔一縮,無比凝重地說:“你到底是誰?怎麼知道我的師從?”
白俊逸嗤笑道:“陳氏太極重意境不重形狀,出手之間毫無形跡可尋,將就的是練就一顆太極之心,我雖然不學太極,但是對你們這太極也算是有一些瞭解,看你出手就知道了。”
楊業聽了這話只是皮肉發緊,眼前這個小子只是三兩招就看出了自己的師從,而這小子到底是什麼套路自己現在卻一點門路都還沒有摸到,可以說到現在爲止,他楊業已經輸了。
但是這裡都是蘭城的父老鄉親,大傢伙都瞪大了一雙眼珠子看着呢,自己作爲蘭城數得上的太極大師,怎麼可能在這麼一個比自己小了這麼多年紀還不一定有自己兒子大的小年輕面前認輸?
楊業怒哼一聲,腳下踩着看似虛浮的步子,斜身伸手便朝着白俊逸的手肘處握來。
所謂頭可斷血可流但髮型不可亂的死要面子,大概就是楊業這麼一個狀態了。
面對楊業的手,白俊逸也沒有閃避的意思,腳下微微分開,雙手便任由楊業的手掌拍在上面。
楊業的雙手搭在白俊逸的手臂上,心中冷笑白俊逸果然還是年紀太輕太狂傲沒有經驗,太極一道,最注重的便是借力打力,自己一旦借到了白俊逸的力,那麼他打向自己的力會被自己借用過去反打他自己,這小子還是太嫩了!
只是楊業心中的得意還沒有來得及徹底升起來,只感覺到了自己手中白俊逸的手臂竟然變得柔若無骨,那軟綿綿的渾圓力道圓潤而不可觸,明明對方的手就在自己手中,但是卻偏偏的竟找不到着力點,好像無論自己朝着哪個方向用多大的力氣對方都隨波逐流順着自己的力滑去。
這感覺,楊業無比的熟悉!
這不就是老子學的太極?
敢用太極打自己的太極?楊業徹底的憤怒了,這種憤怒就好像是藍翔的高材生自己家被別人用挖掘機給強拆了一樣!簡直就是赤裸裸的打我老夫的臉啊!
楊業的手掌畫了一個圓圈,帶着白俊逸的手腕靠向自己,果然,白俊逸柔軟的力道順着他的圓弧滑過來,只是楊業隨即就發現白俊逸在畫的是一個更大的圓,把自己的圓徹底地包圍了起來。
罵了個八字的!現在的年輕人都這麼不可愛了嗎?
太極對太極,最常見的便是推手。
所謂推手,無非就是兩人用手腕相互接觸,順着力道來回滑動,在推手的過程中尋找對方的破綻打破掉對方的重心平穩,猝然發力讓對方摔倒在地!
此時白俊逸和楊業之間便是正宗的太極推手。
楊業好歹也是侵淫此道數十年的人,一身太極的功夫的確算的上是爐火純青,幾次推手之中白俊逸都沒有找到太好的機會。
而楊業卻看出了白俊逸的心浮氣躁,他忽然腰間發力,雙足如同被釘子訂在地上一樣牢牢地站在原地,力量順着他的腰傳遞到兩肩,肩膀帶着他的手朝着白俊逸猛推過去。
這力收發於心,毫無任何徵兆,楊業有自信這一推絕對可以把白俊逸推飛出去。
而白俊逸在楊業的力量衝來的時候臉上才露出笑容,比狡猾,這一輩子都在學招術的老頭子真心不是在生死決鬥中摸爬滾打成長起來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