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他這話,蛇化眼光霍地擡起,叫道:“原來那天躲在假山後的人是你。”
“是。”戰天風也不否認:“你和文玉梅的話我都聽到了,而且我也不妨告訴你,今晚上來剿滅神蠶莊的人,也是我引來的。”
蛇化嘿的一聲,狠狠的瞪戰天風一眼,眼光卻又垂了下去。
戰天風道:“蛇化,你要想活,做一件事,出來指證枯聞夫人,將枯聞夫人背後所幹的一切都說出來,我就饒你不死。”
蛇化嘴角抽了一下,沒吱聲。
“你不信我是不是?”戰天風留意到了他的動作,道:“還是怕枯聞夫人對付你?不要怕,你即然知道我曾刺殺玄信的事,就該知道我的利害,有我保着你,枯聞夫人絕對害不了你。”
“我知道你不怕枯聞夫人。”蛇化擡頭:“但你保不了我。”
“爲什麼?”戰天風疑惑的看着蛇化:“你不相信我的實力?”
“不是。”蛇化搖搖頭:“那夜你即然在,就該看到文玉梅給我們解藥的事。”
壺七公明白了,道:“原來你怕的是那個啊,說說看,枯聞夫人給你們下的是什麼禁制,或許老夫能找到應對的法子。”
蛇化看着壺七公,嘴角掠過一絲苦笑,道:“血神蟲,你該聽說過吧。”
“血神蟲?”壺七公一聲低呼,臉露驚容:“血神散人的血神蟲。”
“是。”蛇化點頭。
“血神蟲是什麼?”戰天風不明白了:“血神散人又是哪路毛神?”
壺七公沒答他,蛇化先開口了:“血神散人是早年間邪道上的一個狂魔,秘練的血神蟲歹毒至極,專吸人腦髓,誰若是中了血神蟲,一旦發作,當真生不如死,當年秀水大俠吳秀水也算是一代名俠了,不小心中了血神蟲,痛到極處,竟將自己身上的肉一塊塊咬下來,吳秀水以鐵臂鋼爪名動江湖,到死前,一對鐵臂只剩下兩根光骨頭,臂上的肉都給他自己咬光了。”
“我的天啊。”戰天風驚呼:“這麼厲害?”
“可血神散人不早就死了嗎?”壺七公叫:“枯聞夫人哪來的血神蟲。”
“血神散人是死了。”蛇化看着他,嘿嘿兩聲:“可你知道他是死在誰手裡嗎?枯聞夫人。”
“血神散人竟是死在枯聞夫人手裡?”壺七公驚呼:“這個江湖上倒是沒有傳聞。”
“因爲枯聞夫人並沒有當場殺死血神散人,只是制住了他,帶回了無聞莊,到逼出了練制血神蟲及解藥的秘法且自己試練成功後才動的手。”說到這裡,蛇化冷笑一聲:“這並不是什麼光彩的事,無聞莊當然不會來江湖上宣揚了。”
“那倒也是。”壺七公點頭。
戰天風想到一事,問蛇化道:“你那解藥半年服一粒,那到底要怎麼才能解掉血神蟲之毒啊?”
“一次連服三粒便可將血神蟲殺死。”
“一次連服三粒。”戰天風扭頭看向壺七公,挑眉道:“七公,你老好象曾經吹牛說,這天下沒你不敢去的地方吧。”
壺七公大怒:“什麼叫曾經吹牛?本來就是,這天下就沒老夫進不去的地方,而且你小子也不必拐彎抹角,老夫知道你的花花腸子,無非是想老夫進無聞莊偷解藥是不是,這個容易啊,無聞莊在別人眼裡是龍潭虎穴,但在老夫眼裡,卻也平常得很。”說着斜眼看向蛇化,道:“蛇老怪,只要你乖乖的,老夫便替你跑這一趟。”
蛇化卻苦笑搖頭:“沒用的。”
壺七公幾乎要暴怒了,直問到蛇化臉上去:“你也不相信老夫的手段?”
“我信。”蛇化點頭:“你天鼠星偷遍天下,偷進無聞莊也並不是什麼難事,可我聽說,血神蟲和解藥都是枯聞夫人隨身帶着的,你天鼠星雖然妙手空空,但想去枯聞夫人身上偷解藥,怕也是做不到吧。”
解藥竟是枯聞夫人隨身帶着的,這下壺七公傻眼了,他無論怎麼自負,但說去枯聞夫人身上偷東西,這種牛皮他還是不敢吹的。
戰天風也有些發呆,眼珠子一轉,忽地臉一沉道:“蛇老怪,你只怕枯聞夫人,難道就不怕我嗎?血神蟲能讓你生不如死,我沒有血神蟲,同樣可以叫你生死兩難。”
“我信。”蛇化回視着他,臉上並無懼色:“這天下敢和枯聞夫人做對的人,實在找不出幾個,而你是其中之一。”
他嘴上說戰天風厲害,臉上卻並不害怕,戰天風倒奇怪了,道:“那你不怕我?”
“我不怕。”蛇化平板僵硬的臉上竟然露出了笑意:“因爲死人是不知道害怕的。”說話間,他臉上突地抽了一下,似乎是在強忍痛苦的樣子,嘴角隨即便有血流了出來,他先前也噴了不少血,但這一次流出來的,卻是黑血。
“你服了毒?”戰天風措手不及,又驚又怒,卻又想不清楚,蛇化明明手腳被制不能動彈,那毒卻又是如何進的嘴呢?
“是。”蛇化嘴角邊竟又掠開了笑意,說老實話,老魔笑起來真的不好看,只給人一種怪異的感覺,他似乎看出了戰天風的疑惑,道:“你想不清我是怎麼服毒的是吧?其實除了血神蟲,我還吞了我自己的萬蛇丹,也是半年服一次解藥,如果能得到血神蟲的解藥,就服萬蛇丹的解藥,如果萬一得不到而突然受制,那就自己了斷,免得到時生死兩難。”
戰天風兩個明白了,一時默然,看着蛇化嘴角強扯開的笑意,卻只感到一種悲涼。
白光一閃,偷天鼠叼了化蛇下來,化蛇丈許長的身子象條布帶子一樣軟軟垂着,已是死得透了。
看到化蛇屍體,蛇化眼中射出又痛又怒的神情,咬了咬牙,看向壺七公道:“壺老,我們前世無仇往世無冤,看在我馬上就要死了的份上,能不能向你老求個情,不要吃了我的化兒好不好,求你了。”說着又轉眼看向戰天風,眼中透出哀懇的神情。
老魔一直硬氣,沒想到爲一條死蛇竟會求人,戰天風兩個即覺怪異,又都有一點不忍之心,壺七公點頭,道:“行啊,你這蛇也沒什麼吃頭,老夫答應你了。”口中吱吱兩聲,偷天鼠明白他的意思,頭一甩,將化蛇一個屍體甩到蛇化身上,壺七公同時凌空一指,解了蛇化穴道。
“多謝。”蛇化眼中露出感激之色,雙手伸出,輕撫化蛇的屍體,口中低叫:“化兒,化兒。”聲音出奇的溫柔,便如父親在低喚自己的孩子,叫得幾聲,就那麼閉上了眼睛,到死,雙手仍緊緊抱着化蛇屍體。
夜風輕拂,靜夜無聲,戰天風兩個心裡都有點怪怪的,壺七公咳了一聲,強笑道:“這老怪神經有點毛病了。”戰天風能聽出他笑聲中的勉強,沒有應聲,甩了甩頭,四下一看,道:“這裡倒好放火,弄點柴來把他連人帶蛇一起化了吧,免得呆會什麼野物叼了他的寶貝蛇兒,晚間再託夢來問我們要,可沒地兒給他找去。”
“這話有理。”壺七公點頭,兩人抱了柴來,堆成一座小山,再放一把火,連半座山都燒着了。
戰天風道:“那邊該差不多了吧。”
“早該完事了。”壺七公應聲:“鬼符道人和望犀那花和尚先就死了,只餘下些小嘍羅還能起什麼用?”
戰天風點頭,兩個往神蠶莊來,戰天風道:“三個老魔都死了,不知那些教頭有一個活的沒有?”
“你還想他們指證枯聞夫人啊,省省吧。”壺七公哼了一聲:“就有活口,肚子裡有血神蟲,誰又敢開口,蛇化的榜樣你沒見着嗎?”
“我沒想他們來指證枯聞夫人,只要有一兩個人開口,說背後的黑手是枯聞夫人就行,那羣老道尤其是古劍門那幾塊靈牌聽了能對枯聞夫人生出二心,那就算成功。”
“空口白牙沒人信的。”壺七公搖頭:“就算其他人信的,古劍門那四塊靈牌也不會信。”
戰天風想想有理,道:“愛信不信,沒什麼了不得的,至少這麼一來,三木頭的掌門是再跑不了了,他對我兩個初一十六的鬼話信得實,以後必定不肯聽枯聞夫人的話,道德觀三派跟他一邊,七大玄門可是一分爲二了。”說到這裡想到一事,道:“蛇老怪這些人該是老早以前就給枯聞夫人收羅在手下了的,也真是怪了,枯聞夫人在正教中也算是頂尖高手了,名頭也大,她又何再蒐羅這些黑道道魔頭呢,不怕一旦身泄,身敗名裂嗎?”
“這有什麼稀奇,人心不足蛇吞象,古來如此,白小姐出來之前,枯聞夫人可算是白道第一人,卻還不能算是江湖第一人,但如果再掃平了黑道呢,黑白一統,天下第一人,那才真叫一個風光呢。”說到這裡,壺七公斜瞟一眼戰天風,哼了一聲,道:“你以爲個個是跟你一樣的怪胎啊。”
戰天風惱了:“好好的說枯聞夫人,怎麼又說到我頭上了,我什麼時候是怪胎了?”
“傳國玉璽有得送,皇帝寶座濫人情,你不是怪胎,哈哈,天下沒怪胎了。”這話在壺七公心裡藏了很久,這會兒終於說出來了。
不想戰天風卻仍以大不屑的口氣回了他一句:“那爛椅子有什麼坐頭?”
到今天他還是這話,壺七公想罵,一口風恰好灌進嘴中,一時大咳,戰天風還關心的問一句:“七公,你老怎麼了,最近好象你經常咳,不會是有個老肺病吧。”
“你纔是腦子有病。”壺七公大罵。
到神蠶莊,先從神蠶嶺上看下去,但見莊中燈火通明,並不聞打鬥之聲,莊門口則已有道士佈哨,很明顯神蠶莊已給羣道完全控制了。
嶺上只能看個大概,戰天風取煮天鍋煮一鍋一葉障目湯與壺七公分喝了,兩人摸進莊中,聽得右面人最多,摸過去一看,原來是投降的神蠶莊弟子,約摸還有三四百人,全給押在了大院子裡,四面有道士看守,卻不見木石等主要人物,戰天風兩個又摸回來,到正廳,各派首腦果然都在,大廳上議論紛紛,戰天風兩個聽了一會便明白了大概,一衆魔頭果然死硬之極,沒一個投降的,盡數死在羣道手中,雖然也有不少神蠶莊弟子投降,木石等審了半天,卻都是一問三不知,沒問出什麼有用的情況,也沒帶出枯聞夫人來,對於害靈棋木應的兇手,羣道到認定不是鬼符道人,因爲神蠶莊弟子都說這幾個月鬼符道人從未離莊,鬼符道人日常雖以頭套蒙面,但身形聲音沒變,神蠶莊弟子自然認得,人在莊中,當然不可能遠出數千裡外殺人了,害死靈棋兩個的仍然是個迷,到是木石得意洋洋,木泉卻神色灰敗,顯然是認命了,不過蛇毒倒是排出來了,老命無虞。
戰天風兩個聽了一會,沒興致了,當下離莊,回到嶺上,戰天風道:“這事玩完了,害死靈棋的兇手還是找不到,七公你說,我們剩下來怎麼辦?到哪裡再去找這真兇?”
壺七公翻了翻怪眼:“靈棋木應的死關老夫屁事,哪怕他四木五靈死絕呢?老夫現在最想揪出來的,是那個跟蹤老夫的傢伙。”
“那人和害死靈棋兩個的,十九就是一個人呢?”
“你怎麼這麼肯定?”壺七公冷眼看着他:“你小叫雞是會掐呢還是會算啊。”
“當然也有可能是兩個人?”戰天風給他這一麼一逼問,沒信心了,搔頭:“這人到底是什麼人呢,竟然能跟蹤我兩個,而且我兩個換了面具他還知道,可真是碰上鬼了。”看着壺七公:“七公你有什麼好主意沒有?到哪裡去找這個人?”
壺七公捋着鬍子,想了想道:“老夫料定,這人一定還會找上門來。”
“難道坐在這神蠶嶺上等着他來?”
“那你小子說到哪裡去找他?”壺七公惱了。
戰天風一想,猛然生出個主意,道:“有了七公,那人不是在白塔城的酒店裡找上我們的嗎?我們索性換回原先的面目,再又回那酒店裡喝酒去,說不定那人又會找上來呢?”
“那人又不是那酒店店主,也肯定不是住在白塔城裡,只是跟蹤我們到的那酒店吧,怎麼可能又會去那店裡等我們,你以爲是和你的小情人約會啊,老地方等?”壺七公翻起怪眼,但他自己卻也想不到辦法,左右一想,道:“那店裡的小菜還不錯,比你小子做的強,就去喝一杯也可以。”
戰天風大不岔:“哈,每次不是燒雞就是烤兔子,你老什麼時候吃過我做的小菜了。”
兩個當即回白塔城來,在距城十餘里的無人處收術落地,以避免無謂的糾紛,對於有遁術的人,有心人自然會多留意些,而兩個面目一般不會遁術的普通人,便不會有人注意。
他兩個是響午進的白塔城,到先那酒店,兩個換回了面目,小二倒還認得,很熱情的招呼他兩個進店,打了酒上來,又切了一大盤牛肉,兩個小菜,兩人喝着,壺七公始終是怪眼向天,他是不信那人還會來店中找他們,戰天風其實也不太信,不過左右也不知往哪裡去,有酒喝就先喝着吧。
還真是怪事了,到午後,那店小二來,又遞給戰天風一張條子,說是上次那大爺給戰天風的,那位大爺當然和上次一樣,上午就走了。一聽店小二這話,壺七公眼光暴漲,他雖不信那人會再找上門來,其實賊耳尖尖,一直留意着酒店百丈方圓內的動靜,什麼人說了什麼話,尤其是店小二的一言一行,幾乎全在他監聽之中,可那人來了又去了,交代了店小二他卻沒聽到,這叫他如何不驚?
戰天風看那條子,上面寫道:“第一江山第一樓,無風無雨燕歸來。”
“這是什麼啞謎兒?”戰天風把字條拿給壺七公看。
“這也該是說的地名兒。”壺七公想了一想,道:“龍騰江中段,有一處地方風景絕佳,有古人在江崖上題了天下第一江山幾個字,後來人附庸風雅,在那兒建了個酒樓,號稱天下第一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