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種事?”戰天風張大嘴巴。
“現在理解老夫剛纔爲什麼要先把丫頭打發出去才說話了吧。”壺七公瞟一眼戰天風:“閻王殿如此神秘,他的情報系統必然另成一路,也許就是在一些最平常的人中,就布有他們的蒐集網,雖然只是萬一,但如果要打閻王殿的主意,就要預防這個萬一。”
“原來你老早就想打閻王殿的主意了啊?”戰天風狂喜大叫,突然又意識到什麼,急忙放低聲音,還四面看了看。
“那肯定啊。”壺七公翻他一眼:“你小子尾巴一翹,老夫就知道你要拉什麼屎,這樣的閒事你會不管?”
“那是。”戰天風搓手:“這事我管定了。”忽地想到一事:“七公,你說那個神秘人會不會和閻王殿有關?”
“難說。”壺七公眉頭微凝,緩緩搖了搖頭:“照理說閻王殿不會找上你小子,那樣的行事也不合閻王殿的風格,可是閻王殿六十年不出來,誰知道會有什麼變化,最可疑是那神秘人實在太神秘,當世有那樣身手的沒有幾個人,卻就是找不到嫌疑對象,所以真的很難說。”
“不管了,總之進他的鬼窩裡去看看,自然就明白了。”戰天風捋起袖子,卻又一呆:“用易容術真的騙不過他們?那倒是個問題,看來要多費一番手腳了。”
“也不是一定騙不過。”壺七公搖搖頭:“只是萬一失敗呢,那就要牽涉到單龍頭了,閻王殿報復起來可是絕不留情面的。”說到這裡,他斜眼瞟向單千騎。
眼見壺七公戰天風的眼光都轉向自己,單千騎心念電轉:“進閻王殿去本來就生死難卜,那還不如冒一險,就讓這小子冒名頂替試一下,成功固然好,就算失敗,這小子看在陀家的份上,必然也不會撒手而去,萬事自然有他頂着。”
這麼算定,剛要點頭,突地又想:“這小子在江湖上翻天覆地,先還以爲有假,現在看了他的狂氣,人人畏之如虎的閻王殿在他眼裡卻象個麻雀窩,只想伸手進窩掏麻雀,看來傳說都是真的,這小子確有真本事,而且白雲裳還是他姐,這樣一棵大樹,何不順勢攀上去?但要攀人情,可要先做個人情才行。”
他老謀深算,通盤一想,主意在心,一抱拳,裝出一臉感激的樣子道:“壺老,戰少俠,你二位替單某擔這大擔,單某若還怕三怕四的,那還是人嗎?失敗了又如何,不過一死而已,借壺老先前一句話,真正刀子架到脖子上,那也不過是個碗大的疤而已,有什麼怕的?”
他突然之間這麼豪氣,戰天風兩個到是大爲意外,相視一眼,戰天風剛要開口,不想單千騎後面還有話,搶先開口道:“不過江湖傳說,以前那些冒名頂替的,從來都沒有成功過,所以我有個主意。”說到這裡,他故意停了下來,戰天風兩個都看着他,壺七公道:“什麼主意?”
單千騎道:“我知道壺老號稱天鼠星,最善於隱蹤藏跡,掩人耳目,針對這一點,我有一計,不要兩位易容頂替,就由我自己進閻王殿去,壺老和戰少俠則跟在我身後,途中我想方設法留下記號替兩位指路,兩位就可循着記號找到閻王殿了,不知兩位以爲如何?”
“你不害怕進閻王殿了?”戰天風大奇:“萬一你無法留下記號或者我們給攔下來進不了閻王殿呢,你一個人進去不怕嗎?”
“不怕。”單千騎早想好了,斷然搖頭:“就算你兩個進不去,我接的是生牌,也不一定就死,最多在裡面受點兒折磨,出來後,我可以把所聞所見告訴兩位,那對兩位以後對付閻王殿也是一個小小的助力不是?”
他這會兒竟是豪氣干雲起來,戰天風壺七公一時間都不知他心中打什麼九九,對視一眼,戰天風道:“七公,我看這樣可以。”
“想留下記號怕不容易。”壺七公皺眉:“江湖上以前也有不少人打過這個主意,跟蹤過,好象都失敗了。”
“我有辦法。”戰天風叫:“七公,你記得我跟你說過進萬異谷的法子嗎?我們還用那個法子,讓單龍頭帶我們進去,我保證閻王殿的人發現不了。”
戰天風藏身龜甲由鳳飛飛帶着萬異谷的事,壺七公聽戰天風說過,一聽大喜,點頭道:“這主意好。”
單千騎不知戰天風說的是什麼法子,疑惑的道:“兩位的主意是-----。”
壺七公擺手:“法不傳六耳,龍頭現在不要問,你只說你什麼時候動身吧?”
單千騎略一凝神,道:“召蒙山我沒去過,只是大致知道地方,該有好幾千裡,要去,最好明天就動身了,早去比晚去好。”
“那就明天一早動身。”壺七公看着他:“你還有什麼事要回去交代的沒有,有就回去說一聲,明兒個一早就走。”
“那我就回去說一聲。”單千騎說着看向單如露,解釋道:“你哥那混小子,實在是不爭氣。”起身,又對戰天風道:“這邊的事,我絕對一字不會說的,兩位放心。”說着轉頭去了。
看着單千騎背影消失,戰天風忍不住撲哧一笑,壺七公訝異的看着他:“笑什麼?”
“沒什麼?”戰天風搖頭。
“沒什麼你笑什麼?”壺七公瞪眼:“得了花癡啊?”
其實是單千騎提到他那混蛋兒子,讓戰天風想起了上次把單家駒打成個豬頭的事,所以好笑,但當着單如露的面,戰天風又不好說,壺七公沒猜到,單如露卻是個聰明的女孩子,明白他笑什麼,想起過往的事,心中越發感概,到戰天風面前,忽地拜倒在地,戰天風嚇一大跳,忙伸手扶起,道:“大嫂,你這是做什麼?”
單如露哭道:“單如露今天的一切,都是二叔一手賜予,單如露無以爲報,只有這一拜。”
“什麼呀。”戰天風慌忙搖手:“過去的事,快別說了。”
陀光明也含淚道:“是啊,我陀家-。”
“你也來湊熱鬧?”戰天風瞪眼打斷他:“再要這麼婆婆媽媽,我可拍屁股走人了。”又看向單如露,道::“大嫂,過去的事,什麼都別說了,這次你也放心,我保證龍頭好好的去,還好好的回來,閻王殿在別人眼裡是閻王殿,在我眼裡,哈哈,不是吹,那也就是個烏龜窩而已,沒什麼了不得的。”
單如露這一拜裡,確實有着極複雜的心態,對戰天風當日所賜,她是真心感謝,然而當日一手爲孽的是她的親生父親,她又恨不起來,尤其這次要去閻王殿,生死難測,她更生出不忍之心,她雖變了很多,堅強了,也自信了,或者說,潑辣了,但本性中一點善良卻始終沒變,單千騎這麼半夜裡來送劍玩心機,她如何看不出來,但正因爲看得出來,卻更有點可憐父親,這麼大年紀了,窮途未路,不得不跟女兒女婿來玩這種心眼兒,看着父親這麼做,她心中只是心酸,心裡很想拜託戰天風,千萬照看一下,可又不好開口,一切便都放在這一拜裡了,而戰天風千靈百竅,竟就看出了這一點,他這一開口應承,單如露一顆心鬆了下來,卻更是淚如雨下。
“好了好了,哭紅了眼睛可就不漂亮了。”戰天風打哈哈,對陀光明道:“你先前好象說有什麼海外帶回來的好酒是吧,不要捨不得啊,拿出來喝喝看。”
“哪裡會捨不得?”陀光明忙叫丫頭拿酒,單如露道:“我再去親手炒幾個菜。”真個自己下廚去了。
那所謂海外帶回來的酒,味道其實還遠不如陀家自釀的,戰天風喝了一口就連叫換換換,壺七公也大是搖頭,換了酒來,邊喝酒邊閒聊,說陀家的事。
陀家這兩年卻是順風順水,馬橫刀當日爲陀家橫刀架樑,白雲裳更傳了陀光明內功心法的事傳了出去,江湖側目,黑白兩道,都知道陀家後臺硬,在鉅野澤,以前的三大幫陀家每幫要送一成乾股的,這會兒陀光明送上門去三大幫也不敢要了,出了鉅野澤,船隊所到之處,敲詐勒索的事也成倍減少,即便有那不開眼的生事,很快就有人出來架樑,而且十九是陀家不認識的人,事後說起來,不是衝着馬橫刀,就是因了白雲裳,去年馬橫刀死,但隨後戰天風爲馬橫刀報仇,刺殺玄信,天下皆驚,知道戰天風是陀光明義弟的,對陀家船隊更是不敢多看一眼,陀家生意越做越順,船隊又擴大了不少,不過家裡掌盤的卻是單如露,不是陀光明,酒桌上說起,陀光明大誇單如露能幹,叫單如露又害羞又得意,戰天風壺七公則是哈哈大笑。
將近天明時單千騎纔過來,單如露親自下廚置辦酒菜,一定要戰天風幾個吃了早飯才走,戰天風壺七公其實已經喝一夜酒,只是盛情難卻,各吃兩碗。
酒足飯飽,幾個人到密室,戰天風取出萬年龜甲,叫單如露拿給絲帶來,栓到單千騎腰帶上,做一個小飾物的樣子,戰天風道:“龍頭,一切你都不要擔心,只不要拿東西蒙着龜甲就是。”
單千騎不知他弄什麼玄虛,惟惟應了,壺七公先伸一個小指到龜甲縫邊,念動口訣,倏一下進了龜甲,突然之間不見了壺七公,單千騎幾個都吃一驚,單如露指着龜甲道:“壺老他---他----。”
“是。”戰天風嘻笑點頭,道:“不要和任何人提起這事。”單如露陀光明自然點頭不迭,戰天風一抱拳:“大哥大嫂,小弟這便去了。”也伸一個指頭到龜甲邊,念動口訣,倏一下給吸進了龜甲裡,單如露陀光明又是齊聲驚歎,單千騎眼見兩個大活人鑽進了龜甲裡,而且掛在自己身上自己卻半點感覺也沒有,越發驚歎,暗想:“難怪這小子鬧得天翻地覆,果然是有些人所莫測的手段,若從此攀上關係,對我單家和千騎社可是莫大之福。”對自己先前的機智不由暗暗佩服起來,和單如露兩個打聲招呼,出房飛身而起。
單千騎一路急趕,非止一日,到了召蒙山下,途中戰天風天已交代過他,一切自便,只當他兩個不存在,已免萬一給人發覺,引起懷疑,單千騎自然言聽計從,直到到了召蒙山下,才悄悄告訴戰天風。
戰天風從龜甲縫裡看出去,但見蒼蒼茫茫一座大山,卻沒見有閻王殿的人,原來千狐碑在另一側,單千騎收術下地,從當地人處問得清楚了,側移百里,才找到千狐碑,未到地頭,已有兩名勁裝漢子迎上來,單千騎報了名字,兩人引他到山前收術,到一箇中年漢子前,看了單千騎的生死牌,那中年漢子收了,邊上另一個漢子拿一雙靴子和一雙襪子過來,讓單千騎把腳上的鞋襪全部換下。
這一招怪,單千騎莫名其妙,龜甲裡時時留意的戰天風兩個也是莫名其妙,戰天風看壺七公:“換鞋襪?搞什麼鬼?”
壺七公扯着鬍子,眉毛堅成倒八字,卻也搖頭:“不知道。”
單千騎自不敢違命,換了鞋襪,一條漢子引他到後面山谷中,但見谷中已有不少的人,少也有上百,高矮胖瘦奇形怪服,什麼樣的人都有,想來和單千騎一樣,都是各幫會的幫主門主龍頭,給閻王殿的生死牌召來的。
戰天風對壺七公道:“人不少啊,看來閻王殿這次鬧得比較大。”
“是不少。”壺七公點頭:“召這麼多人去,閻王殿不知玩什麼花樣?”
“我總覺得見面要換鞋襪這事裡面有玄機。”戰天風看着壺七公,道:“不行,我得去看看,你老在這邊盯着。”
壺七公點頭,戰天風煮一鍋一葉障目湯喝了,從龜甲裡鑽出來,回到山前,見一個勁裝漢子捧了單千騎的鞋襪往另一面山嶺上飛去,戰天風心下越發怪異:“單千騎的臭鞋襪難道還要收起來?”急忙跟上,他不敢運遁術,怕給那收生死牌的中年漢子發覺,只以輕身術急趕,倒也不慢,趕到嶺上,見嶺下谷中搭着幾間茅棚,一個漢子在棚前閒坐,邊上還栓着一隻大黃狗,捧單千騎鞋襪去的那漢子把鞋襪往地下一扔,叫道:“一百三十四號,鉅野澤單千騎。”
那閒坐的漢子起身,到棚子裡提了一雙舊鞋子出來,那鞋子上還拴得有號牌,寫的正是一百三十四號,那漢子把舊鞋子遞到那大黃狗面前,大黃狗聞了兩下,再又到這面,把單千騎剛換下的鞋襪聞了一下,叫了兩聲。
“沒錯。”那閒坐的漢子把鞋子又收回了棚子裡,這勁裝漢子返身便又回山前來,戰天風將一切看在眼裡,恍然大悟:“原來他們先前已偷了一隻單千騎的鞋子,然後用狗聞氣味的法子來驗明正身,難怪要換鞋子,更難怪易容頂替的都會給他們認出來,玄機原來在這裡。”回去,找到單千騎,鑽進龜甲裡,把這個和壺七公一說,壺七公也大是感嘆:“原來是這樣啊,每個人的氣味都是不相同的,人換了氣味自然也換了,臉裝得再象又有什麼用,閻王殿這一招還真是絕了呢。”
“不過揭開蓋子,也不過如此。”戰天風哼了一聲。
壺七公點頭,道:“我到要看他們防跟蹤又用的什麼法子。”
單千騎是中午時分到的,從午後一直到夜裡子時前,不時有人來,最終大概到了兩百來人的樣子,這些人的身份地位跟戰天風最初猜的一樣,大致都和單千騎差不多,不是幫會的幫主門主,就是一地的豪霸,剛來時個個和單千騎相似,一臉驚懼緊張,後來見了這麼多人,頗此間又多有熟識的,互相打着招呼,一時到熱鬧起來,也悄悄猜測閻王殿召這麼多人去的目地,雖然沒一個人知道,但人多膽壯,驚懼之心大減,閻王殿的人任由他們喧鬧,並不來管,這些人越發膽大,到後來把一座山谷幾乎炒成了一個麻雀窩。
戰天風壺七公藉着一葉障目湯又從龜甲裡出來了幾次,從羣豪中摸不到消息,便去摸閻王殿那些人的底,閻王殿在這裡有十多個人,主事的便是先前驗生死牌的那中年漢子,姓朱,閻王殿的人都叫他朱管事,這朱管事功力並不高,二流左右,戰天風藉着一葉障目湯和斂息功,直摸到他身邊差點要去掏他袋子了他也全然不覺,不過戰天風之所以起心想要去掏他袋子,也是因爲實在摸不出什麼東西,這朱管事就只管驗牌驗鞋襪,除此不大開口,那些勁裝漢子頗此間雖也說說閒話,卻少有談及閻王殿,更無人談及把單千騎這些人召來的目地。
盯得幾次,戰天風實在不耐煩了,和壺七公鑽進龜甲,一頭躺倒道:“管他娘呢,到烏龜窩裡再說,進了烏龜窩,自然知道他生的什麼王八蛋。”壺七公點頭贊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