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本大神鍋,不對,戰天風這三個字真的這麼出名啊?”上次在蛇化口中聽到自己很出名,戰天風還不太信,這會兒再從單千騎口裡聽到,才真正信了,一時大是得意,而他同時也明白了單千騎半夜裡來送劍的真意,單千騎碰上了鬼,就是想借陀光明和他的關係,看陀光明能不能找到他,替他擋災。
屋裡的陀光明卻猶有些不信,搓手道:“真有這樣的事啊?二弟怎麼會去刺殺天子呢,他怎麼會做這麼大逆不道的事情,我也聽說了些,一直不信,卻原來是真的啊。”
“當然是真的。”戰天風一躍進窗,壺七公一把沒拉住,暗罵:“臭小子,我就知道他要張狂起來了。”只好也跟着進窗。
“二弟。”一眼看清是戰天風,陀光明頓時狂喜大叫,跑上來就拉住了戰天風雙手,單如露也一樣,一臉喜色,單千騎卻是又驚又喜,又似乎還有些不好意思,結結巴巴叫了聲:“戰——戰——戰少俠。”
那小傢伙也來湊一熱鬧,乍見生人,張開嘴哇一下大哭起來,單如露忙要來抱,戰天風搶先一把抱過,哄道:“乖侄兒,莫哭,叔叔拿好東西給你玩兒。”扭頭對壺七公道:“七公,有什麼好寶貝兒,借一件來,先說清楚了,這是我給我侄子的見面禮,太輕了可是拿不出手啊。”
“臭小子,以爲老夫是你家庫房總管啊。”壺七公暗罵,手上到不猶豫,去豹皮囊中一摸,摸出個玉如意來,戰天風一看,叫道:“這個還勉強,行了,看我小侄兒喜不喜歡。”
這個還只是勉強,壺七公氣得發怔,暗罵臭小子不識貨,事實上用腳板心也想得到,能過得老偷兒的眼並給收入他豹皮囊中的,豈會是一般的玉如意,不過他也懶得來和戰天風爭,傳國玉璽也當磚頭送人的傢伙,和他有什麼爭頭?
陀光明大家之子,卻是個識貨的,一看,再一摸,可就叫了起來:“啊呀,這禮物太重,可不敢給小虎。”
小傢伙得了玉如意,立馬不哭了,左手寶劍右手玉,一時還不知取捨,陀光明伸手要把玉拿過去,小傢伙立時也來了勁,鬆手扔了短劍,雙手抓着那玉,再不肯鬆手。
“就一塊玉,什麼輕啊重的,你別那麼小家子氣了。”戰天風擋開陀光明的手。
“二弟,你不知道,這是如沐春風之寶,實在是太貴重了,真的不能給小虎。”陀光明急了。
“什麼如沐春風之寶?”戰天風有些疑惑,看他玉上,果然有如沐春風四字,卻是不明其意。
“這如沐春風之寶,乃是天地間的一塊奇玉,再熱的天,只要手中執了這玉如意,立即通體冰涼,再冷的天,只要拿了這玉如意,也立即全身溫暖,一玉在手,一年四際,如沐春風,所以稱爲如沐春風之寶。”陀光明看向壺七公:“我說的對吧。”
“對。”壺七公點點頭,斜眼瞟了戰天風,一臉不屑的道:“這就叫見識了,小子,多學着點吧。”
這時那小傢伙正把玉如意塞在小嘴裡啃啊啃的呢,戰天風一眼看見,可就哈哈大笑:“什麼如沐春風之寶,我看就是一隻清蒸腳豬。”瞟一眼陀光明,道:“我送的,你別管,否則我就惱了。”
“那就多謝小叔了。”單如露搶先接口。正如戰天風猜的,陀家現在確實是單如露在管事,年多時光,她已是大大的歷練出來了,看了戰天風的手面氣勢,再聯想到單千騎先前的話,確信今日的戰天風果已是大非尋常,便不再和戰天風無謂的客氣。
“還是我嫂子大方。”戰天風嘻嘻笑:“大嫂,你可是越來越漂亮了呢。”
“小叔說笑了。”單如露臉一紅,心中卻是一酸,想到當年若不是戰天風,自己這會兒只怕早已骨肉化泥,對戰天風更是充滿感激,不過這會兒單千騎在,有話也說不得,只是伸手接了孩子,道:“小虎乖,媽媽抱。”把小傢伙接了過去。
壺七公手最快,先前小傢伙鬆手丟劍,壺七公順手便撈了過去,這時撥出來看了一下,道:“這劍帶在身上,避避邪氣還是可以的。”言下之意,也就只能避避邪了,他沒看在眼裡,一邊的單千騎卻是大爲緊張,戰天風接過劍,也看了一眼,哼了一聲道:“小孩子不要玩這種東西。”拋給了單千騎,手卻一伸:“拿來吧。”
單千騎接過劍,一怔:“什麼?”
“生死牌啊。”戰天風招了招手:“你不就是想我替你接那生死牌嗎?拿來。”
聽到生死牌三字,壺七公臉色微變,張了張嘴,卻終是沒有吱聲。
“這個——那個——也不是——只是。”圖謀給戰天風看穿,單千騎老臉通紅,吱唔半天,終於從懷裡掏出一樣東西來,遞給戰天風。
那東西是塊牌子,半掌寬,長約四五寸,入手沉甸甸的,象是青銅鑄成。牌子一面刻了個黑色的生字,別一面則刻了個紅色的死字,在生字那一面,生字的下面,另刻了八個細細的字:爾之生死,盡在我手。
這牌子可能用的年月久了,有些發黑,還有銅鏽,在這黝黝的古意裡,那幾個字更給人寒意森森的感覺。
單千騎把牌子一遞給戰天風,自己便退開了一步,似乎離得越遠越好。
壺七公也只遠遠的在戰天風手上看了一眼,並沒有湊過來。
戰天風卻是漫不在乎,看了那幾個字,把牌子在手上拋了一拋,哼了一聲道:“牛皮哄哄的,他以爲他誰啊。”扭頭看向壺七公:“七公,你好象對這什麼閻王殿很瞭解的樣子,說說看,到底是頭什麼牛,吹出來這麼大一塊皮?”
陀光明道:“大家到外面坐吧,我叫人備辦酒菜,邊喝邊說。”
幾個到外面就坐,陀家是那種真正的大戶人家,一聲令下去,不多會一席酒菜便上來了,戰天風先灌了一大杯酒,再倒一杯,喝一口,這纔對壺七公道:“七公,說吧。”
壺七公看一眼邊上立着的丫頭,沒有開口,單如露先前在裡面哄兒子睡覺,這時剛好出來,卻就留意到了壺七公的眼神,忙對那些丫頭道:“你們都下去,不得召喚,不要進來。”
戰天風抓耳撓腮:“七公,你別跟個娘們兒似的好不好?”
“你知道個屁。”壺七公惱了,狠狠的瞪他一眼。
“行行行,我屁都不知道,行了吧?”戰天風嚥氣,悶頭喝酒,也不問了。
壺七公喝了口酒,捋着鬍子,好半天終於開口,卻只有五個字:“終於出來了!”
他這話沒頭沒尾的,戰天風聽得莫名其妙,正把酒杯送到嘴邊的單千騎手卻沒來由的抖了一下,半杯酒灑在了衣服上,他這個小小的動作,就象是在爲壺七公的話做註腳。
戰天風實在是有些不耐煩了,他真的想不出有什麼人什麼勢力會讓人這麼恐懼,好奇心成倍的提了上來,不過他不敢催,只是斜瞟着壺七公的嘴,希望那嘴裡快點崩字出來。
壺七公卻又連着喝了好幾口酒,出了一會兒神,才道:“黑道上,出過兩個最讓江湖人恐怖的門派,一個是血屍門,另一個便是閻王殿,現而今的黑道三雄,九鬼門,一錢會,魅影教,雖也殺人放火,肆無忌憚,但若與那兩派比起來,幾乎可以說是還沒有出師。”
“這麼厲害啊。”戰天風沒聽說過閻王殿的事,不知厲害,但和九鬼門幾個一比,他就聽出高低了,叫道:“血屍門就是上次我們把血屍鐵甲秘譜給範長新的那個血屍門是吧,殺了人還要吸人家的血,聽說是恐怖之極。”
聽他口中說到把血屍鐵甲秘譜給範長新這話,單千騎身子一動,眼中射出驚訝貪婪之色,不過他飛快的低下了頭,沒讓戰天風幾個看見。
“你以爲有幾個血屍門?”壺七公哼了一聲,喝了口酒,仰起頭,吁了口氣,道:“但血屍門若與閻王殿比起來,又還只能算是學徒了。”
“真的?”戰天風的好奇心越重,實在忍不住了,求道:“七公,你痛痛快快說好不好。”
壺七公不理他,出了一會神,才道:“閻王殿最可怕之處有兩點,一是神秘,二是言出必踐。”喝了口酒,接下去道:“江湖上,從來沒有任何人知道閻王殿在什麼地方,也沒有任何人知道閻王殿的主人,他們自稱的閻王爺吧,到底是誰,這幾乎是江湖上一個最大的懸案。”
“有這種怪事?”戰天風不太相信。
“老夫懶得騙你。”壺七公哼了一聲:“那個萬異門,自認爲隱密,其實江湖上很多人都知道萬異谷的所在,但閻王殿在哪裡,絕對沒有任何人知道。”
這會兒單千騎點了點頭,道:“是,閻王殿的所在,閻王爺到底是誰,真的從來沒有人知道。”說着嘆了口氣,道:“千古艱難惟一死,其實死沒什麼了不起的,很多人都不怕死,江湖上之所以對閻王殿這麼恐懼,他的神秘是一個極大的原因,越看他不清,就越怕。”
“這話有理。”壺七公一直沒正眼看過他,聽了這話倒正眼看了他一下,道:“很多人怕,其實怕的不是死,而是怕的害怕本身,越害怕越怕,真的刀架到脖子上,說不定他反而不怕了。”
“怕的害怕本身?什麼啊,聽不懂。”戰天風扯耳朵。
壺七公不理他,道:“閻王殿一直橫行了三百多年,在那三百多年裡,只要是發出了生死牌,就沒有人可以違抗,不論這人是什麼來頭出身,有多大的本事,說生就生,說死就死,嘿嘿,借一句古話,閻王叫你三更死,你就活不到五更,真正的言出必踐。”
“這麼牛皮啊。”戰天風撇了撇嘴。
“是的。”壺七公點頭:“誰接到生死牌,是生牌,哪一天持牌到哪個地方報到,遲一刻喪命,不去者滅門,是死牌,那就不要說了,子不過午,全家老小,自己穿了喪服等死吧,沒有任何人逃得過閻王爺一刀。”
單如露先前不知道閻王殿是什麼,這會兒聽壺七公一說,知道厲害了,驚怕起來,看了單千騎叫道:“爹,你接的是生牌是不是?”
“是。”單千騎點頭,苦笑一聲:“不過生牌死牌其實也差不多了,進了閻王殿,想回來只怕就有些難了。”說着他看向壺七公,道:“以前據說那些接生牌的,有的幾年纔回來,有的幾十年後纔回來,而且就算回來了,基本上也不再在江湖上露面,他們在閻王殿裡見到些什麼,吃過什麼樣的苦頭,沒有任何人知道,甚至也沒有任何人知道閻王殿爲什麼召他們去,總之去一趟閻王殿,那個人不死也差不多死了。”
“是這樣的。”壺七公點頭:“閻王殿召人去,沒有原因,放回來,不知理由,回來的人也絕不會開口說及閻王殿裡的事。”
“給你們這一說,這閻王殿還真是神秘霸道到了極點呢。”戰天風叫了起來,想到一事,道:“七公,你剛纔說終於出來了是什麼意思?是不是閻王殿好久沒出來現在又出來了?”
“閻王殿行事非常獨特,平時是見不到他們的,要每隔十二年,他們纔會在江湖上出現一次,但最近一次出現,不是在十二年前,而是在六十年前。”
“你是說閻王殿六十年沒有出現過了?”戰天風恍然:“難怪我沒聽說過,六十年,老了一輩人呢,江湖上還有幾個人記得他。”
“錯了。”壺七公大大搖頭:“江湖上雖然少有人提及閻王殿,但絕不會有人忘記閻王殿,絕對不會,嘴裡不說,心裡其實都在隱隱的擔心,不知道閻王殿會在什麼時候突然又冒出來,而現在,閻王殿真的就出來了。”
“那這六十年裡他們做什麼去了呢?”戰天風大是奇怪:“爲什麼不出來?發生了什麼事?現在出來又是爲什麼?”
“沒有任何人知道是怎麼回事。”壺七公搖頭:“就如閻王殿神秘的出現,他的消失也是神秘之極,六十年前,十二年一輪的生死牌該要出現了,所有人都在屏聲斂氣等着,但左等右等不見出來,過了十二年,仍不見出來,就這麼一直等了六十年,至於閻王殿爲什麼不出來,到底是什麼原因,誰也不知道。至於現在它爲什麼又突然出現,現身江湖要做什麼?那同樣只有天知道。”
“六十年後重現,閻王殿想幹什麼?”戰天風搔搔頭,看單千騎:“他們給你生死牌,沒有理由嗎?”
“閻王殿發生死牌怎麼會有理由?”單千騎苦笑:“半夜裡,突然就來了,限我七日後子時三刻到召蒙山下的千狐碑前報到,遲到一刻斷頭,不去者滅門,就是這樣,再多一個字也沒說。”
“召蒙山?召蒙山在哪裡?”戰天風看壺七公:“難道閻王殿在召蒙山裡?”
“你少扯蛋了吧。”壺七公怪眼一翻:“閻王殿要象你想的那麼簡單,它就不是閻王殿了。”
“不簡單就好啊,越不簡單越好。”戰天風興奮的搓手:“這些日子真是悶出鳥來了,正好拿它來解解悶,神秘之極的閻王殿生死牌,哈哈,看本大神鍋掀他個底朝天。”把手中的生死牌拋了兩拋,對單千騎道:“行了,你就在陀家呆着吧,我替你去了。”扭頭看向壺七公:“七公,你老去不去,看你老好象有些害怕的樣子,就不要去了吧。”
“怕?”壺七公大大的哼了一聲:“實話告訴你小子吧,我師父就曾找過閻王殿的老巢,可惜沒找到,老夫我在二十歲時,出山第一件大事,就是找閻王殿,不過同樣沒找到。”
“原來你老這麼有膽色,了得。”戰天風一翹大拇指:“那這一次是個好機會啊,咱們一起到閻王殿裡走一遭,到看那閻王爺長的什麼鳥樣?”
“你想怎麼進去?”壺七公斜眼看他。
戰天風把生死牌一揚:“這不有請貼嗎?最多再易一下容,那不就得了?“
“做夢吧你?”壺七公大大的哼了一聲:“早說過了,閻王殿若是象你小子想的那麼簡單,它就不是閻王殿。”
戰天風奇了:“你老不是吹你老的易容術曾得真傳嗎,閻王殿的人和單龍頭又不是很熟,即便稍有點不象,他們也不可能認得出來啊?”
“照理說是這樣,但事實上不可能。”壺七公搖頭:“我師父說過,以前閻王殿橫行的時候,有無數人想摸閻王殿的底,易容啊,冒名頂替啊,悄悄跟蹤啊,卻都給閻王殿的人發覺了,遭到了殘酷的報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