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不必擔心。”無天佛合什一禮,轉身到陣門前,高宣一聲佛號,身上忽地現出彩光,往前一跨,一步跨進陣中。
無天佛一進陣,陣中景象立變,本來碧藍藍的天,突地烏雲密佈,電閃雷鳴,大海中更是狂風呼嘯,巨浪滔天,那枝古劍仍是立在天邊,卻不見了枯聞夫人。
“阿彌陀佛。”無天佛立在天海之間,直面古劍,狂風吹動他的僧袍,列列作響,他身子卻是挺得畢直,身週一圈彩光,耀眼奪目,高聲喝道:“枯聞夫人,有什麼手段,儘管使出來吧,區區幻象可是嚇不到佛爺的。”他在戰天風面前稱老僧,進陣到稱佛爺了,頗具豪氣。
他話聲剛落,那枝古劍霍地發出異嘯,其聲直裂長空,天搖地動,震起的巨浪幾有數十丈高,巨浪中可見無數海怪張牙舞爪,隨着嘯聲,那枝古劍往下一倒,閃電般向無天佛兜頭劈來。
那劍是如此之大,這麼劈下來,給人的感覺,真就象天柱子倒塌了,戰天風已是一流高手,定力也算強了,又是在陣外觀戰,可眼見那古劍倒下,仍忍不住咂舌,叫一聲:“好傢伙,這要是個真的,還不把大地一劈兩半啊。”
但無天佛在陣中,卻是臉不變身不動,象一座山一樣立在天海之間,顯示出他精湛的修爲。說到真功夫,戰天風與無天佛這樣的頂尖人物相去仍不止以裡計,僅這份定力,他便遠遠不如。
看看劍到頭頂,無天佛身子倏地一閃,左手一揮,一隻手掌霍地變大,竟也變得有十數丈高,立掌如刀,一掌劈在劍身上。
“無天佛也會玩這手?”戰天風瞪大眼睛。
“以虛應虛,無天大師慧眼獨具。”白雲裳宣了聲佛號。
在她的佛號聲中,古劍巨大的身影忽地消失,又立在了天邊,搖得一搖,復又一劍斬下,無天佛以不變應萬變,同樣是等劍身快要劈到身上時,始才閃身出掌,劈出的掌仍是高達十數丈,五指如柱。
“即然明知是虛,不應行不行?”戰天風搔頭。
戰天風這話問得實在外行,白雲裳卻不以爲意,微微一笑,道:“那可不行,這劍虛實互應,你應是虛,不應就是實了,本來以無天大師的功力,虛實當可察知,但此陣中所藏寶物靈力極強,竟有凝虛爲實的玄力,所以無天大師不能不擋,不過他能以虛應虛,也足見慧力。”
話未落音,陣中幻象忽滅,那枝劈下的古劍突地消失,枯聞夫人現身出來,手中劍風馳電掣,疾刺向無天佛,無天佛雙掌展開,見招拆招,一步不退,而手掌也不再變大。
“果然是這樣,無天佛要是不應,古劍就變成枯聞夫人了。”戰天風點頭。
枯聞夫人攻了十餘劍,眼見佔不到上風,往後一退,忽又消失不見,那枝巨劍又在天邊幻化出來,復一劍劈下,無天佛哈哈大笑,仍是把手掌變大,以虛對虛。
“這到好玩。”戰天風看得笑了起來。
白雲裳卻是秀眉微凝,道:“這陣中寶物玄力極強,加上枯聞夫人又請來了莫歸邪錢不多,陣法雖然簡單,想破此陣,絕不容易。”
戰天風道:“莫歸邪錢不多功力好象都比不上你和無天佛吧,對付他兩個應該容易些。”
“不。”白雲裳搖頭:“若不借陣勢之助,千招之內,我和無天大師任一個都可以打敗錢不多或莫歸邪,但在陣中就是另一回事了,他們借陣勢之助,虛虛實實,更可互相呼應,想勝他們可就難了。”
兩人說話間,枯聞夫人又兩次現身兩次幻滅,忽現忽隱,有若鬼魅,無天佛雖不落下風,但明顯只是被動應對,無法在陣中找到枯聞夫人真身施以攻擊。
枯聞夫人再次幻滅,巨劍劈下,無天佛大喝一聲:“一代宗師,卻學那小兒之行,佛爺不陪你玩了。”喝聲中身子一閃,忽一下出現在了人絕陣中。
枯聞夫人擺下的這所謂三絕陣其實就是三才陣,陣法簡單,無天佛識得陣法沒什麼了不起,但天絕陣有枯聞夫人窺侍,人絕陣中有錢不多阻截,無天佛敢於在兩大高手環伺中穿陣,這份膽氣功力卻是可圈可點,戰天風在陣外不由大大的喝了一聲彩。
三才陣本來就是可以互相呼應的,但枯聞夫人一則自重身份,二則也顧忌陣外的白雲裳,所以並沒有追入人絕陣中。
錢不多看無天佛入陣,哈哈一笑:“該來的不來,不該來的到拼死要送進來,無天佛,即然來了,本座也請你喝三杯吧。”笑聲中身影忽地消失不見,魚玄姑舞弦也同時消失,而那座高聳入雲的金山卻忽地猛烈晃動起來,戰天風雖在陣外,看着那金山晃,竟也生出天搖地動的感覺,似乎自己腳下的地皮都在晃動一般。
“金山銀山從天降,無天佛,接着吧。”陣中不知何處傳來錢不多的一聲長笑,隨着他笑聲,那金山猛地往前一頃,直向無天佛砸將下來,無數的金元寶,就象下雨一樣,漫天灑落。
“老天,這要是真的金元寶就好了。”戰天風大揪鼻子。
“天上要是這麼下金子,黃土就值錢了。”白雲裳微微一笑,知道戰天風定力仍是不夠,伸手握住戰天風的手,一股柔和的靈力傳入戰天風體內。
“我沒事。”戰天風對她扮個笑臉:“現在除了我的好姐姐,天下任何東西都迷不住我。”
“貧嘴。”白雲裳嬌嗔,心中卻象是喝了蜜一樣。
不過這會兒兩人也沒太多心思**,都看着陣中,金元寶狂砸,無天佛左躲右閃,元寶雨雖密,卻也砸不到他頭上。
無天佛躲閃之間,一直是雙手合什,這時有一個小小的金元寶斜斜飄過來,象春天的一絲雨線,無天佛卻忽地出掌,一掌劈去,笑聲忽起,那小小的金元寶竟是錢不多幻化的,錢不多雙手執一對金瓜捶,與無天佛拼了數招,一閃身又消失不見。
錢不多消失,一個巨大之極的金元寶又當頂砸到,無天佛仍是不躲不閃,並掌如刀,一掌劈去,那金元寶忽地從中間裂爲兩半,化成魚玄姑舞弦兩個,魚玄姑使劍,舞弦卻就舞動她的無絃琴,一左一右,猛攻無天佛,無天佛雙掌翻飛,着着進攻,鬥得數招,魚玄姑舞弦左右一閃,消失在元寶雨中。
錢不多三人,時隱時現,有時是一人偷襲,有時是兩人夾擊,有時乾脆三人合圍,不論三人怎麼來,無天佛總是從容應對,半點不落下風,但也破不了陣。
又鬥一陣,錢不多三個又齊齊消失不見,無天佛嘿嘿一笑:“酒喝過了,佛爺少陪。”一閃身,出了人絕陣,卻閃進了地絕陣。
戰天風知道無天佛連入三陣,是想讓他和白雲裳把三陣的變化都看清楚,大喜,不由又大大的喝了一聲彩。
地絕陣中幻象戰天風先前看過,乃是無窮刀山,但這會兒無天佛入陣,刀山卻不見了,而是一片巨大的戈壁,一眼望不到邊,天有些陰沉,大大小小的石塊間,衰草輕揚,給人一種極度蒼涼的感覺。
人影一閃,莫歸邪現身出來,身背長刀,冷眼看着無天佛,無天佛也冷眼看着他,兩人卻都不說話,對視一眼,莫歸邪呀的一聲厲叫,左腳往前一跨,長刀霍地到了無天佛身前一丈,戰天風在陣外鼓起眼睛看着,竟仍然沒能看清他的刀是怎麼出手的,不由暗暗咬了咬嘴脣。
在野牙城,戰天風雖然打傷了莫歸邪,但那一則是有淨塵淨世助力,二則是藉着玄天九變的絕世身法,叫莫歸邪淨捱打還不了手,如果真個平手相鬥,不借玄天九變,戰天風真不知道自己能接得住莫歸邪幾刀,莫歸邪的快刀,實在也是太快了。
對莫歸邪的快刀,當日馬橫刀是以快打快,但無天佛顯然沒這個本事,他卻是以慢打快,雙掌凝重如山,每每是莫歸邪長刀到了身前數尺,始纔出掌,但他一掌之出,莫歸邪的快刀卻再搶不進來,必得換招。
拆了百餘招,莫歸邪竟是絲毫不落下風,這種打法,莫歸邪完全沒有藉助陣法之力,他心恨無天佛助戰天風滅了五犬,雖然明知功力不如無天佛,但心中一股悲鬱之氣,卻需要這一場惡鬥才能化開。
又鬥十餘招,莫歸邪往後一退,驀地裡橫刀長嘯,其聲淒厲,恍若一隻形單影隻的老狼,茫茫戈壁,落日餘輝,說不出的悲厲蒼涼。
“阿彌陀佛。”陣中的無天佛高宣了一聲佛號,陣外的白雲裳也低宣了一聲佛號。
對於莫歸邪的這一聲嘯,戰天風沒多少感覺,但無天佛白雲裳卻能理解,那種族滅人亡的悲憤,那種痛徹骨髓的哀傷,那種無力回力的痛楚,都包含在這一聲嘯裡。
一聲嘯畢,莫歸邪回刀於背,冷眼斜視着無天佛,無天佛明白他的意思,他即傷不了無天佛,無天佛也破不了陣,不必再打。
無天佛微一合什,返身出陣,到戰天風面前,合什道:“天子,此陣平常,所倚仗者,不過陣中寶物也,若得相剋之物,破它不難。”
無天佛這是實話,也是故意說給枯聞夫人聽,他隻身獨闖三陣,已打下枯聞夫人的威風,枯聞夫人出陣,聽了他這話,只是嘿嘿冷笑,並不吱聲。
“行啊。”戰天風哈哈一笑:“陣看過了,我們先回去,破陣嘛,慢慢來吧,急什麼急。”與白雲裳攜手回營。
到軍中,戰天風看無天佛臉色凝重,道:“大師,這陣到底能破不能破?”
無天佛微一合什,不吱聲,卻看向白雲裳,道:“白小姐可看得出陣中藏的到底是何物?”
白雲裳秀眉微凝,道:“此物玄力極強,幾可凝虛爲實,我實在是看不出來,大師身在陣中,難道也看不出來?”
無天佛搖搖頭:“我在三陣中以無天氣試了三次,只覺那物與陣勢凝爲一體,深廣無限,有若深淵,但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卻是弄不明白。”
“那這陣豈非破不了?”戰天風搔頭。
無天佛略一猶豫,道:“枯聞夫人這陣平常,雖然召來了莫歸邪錢不多相助,也沒什麼了不起,關健就是要弄清這陣中藏的到底是什麼東西,找到相剋之物,陣便可破,否則就難破。”
“枯木頭這陣裡到底藏的什麼東西呢。”戰天風眼珠子亂轉,白雲裳一看他這個樣子就知道他在打鬼主意,急道:“風弟,你切不可冒險。”
無天佛也明白了戰天風的意圖,道:“陣中之物玄力極強,凝虛爲實,讓人虛實難分,我在枯禪中曾看盡虛空,但到此陣中卻也看它不破,只能以無天**護住身子,雖然連闖三陣,其實不能持久,只要再過得一個時辰,功力下降,就有可能陷身陣中。”
他說到這裡停住了,但話外的意思很明白,戰天風功力還遠不如他,定力更不要說,若冒險入陣,看不透虛實,立刻就會遭了枯聞夫人毒手。
戰天風確有探陣的打算,給他兩個這麼一說,只得打消念頭。
第二天,白雲裳與無天佛聯手又闖了一下,兩人都負絕世身手,進去易,出來也不難,但破陣卻也說不上,白雲裳在陣中以一點慧心感應,確如無天佛所說,感應到一股強大之極的靈力,與陣勢渾然一體,深廣如淵,即探不到底,也無法確定那物的具體位置,她慧心雖靈,在陣中卻有無從捉摸之感。
白雲裳兩個聯手也破不了陣,戰天風徹底沒轍了,他先前死纏着白雲裳,寸步不離,這回卻把自己給纏上了,白雲裳寸步不離跟着他,他心中實在是躍躍欲試,藉着一葉障目湯和斂息功,再加上他精通陣法,還真不信闖不得區區一個三才陣,但沒辦法,白雲裳這一關首先就闖不過,只好死心。
不過戰天風是那種天塌下來當被蓋的油皮傢伙,無法可想,那就不想,整天與白雲裳喝酒說笑,遊山玩水釣魚摘花,如此過得幾天,他都差點把要破陣的事給忘了,看他突然想起來的樣子,白雲裳都給他氣笑了。
第五天,鬼狂突然來了,戰天風得報,又驚又喜又有些怕,看了白雲裳道:“我這未過門的岳丈突然光臨,莫非是幫我破陣來了,還是因爲瑤兒的事,來尋我晦氣?”
“原來你也有怕的啊。”白雲裳看他縮頭縮腦,抿嘴一笑,推他道:“放心出去迎接吧,大禮伺候就行,我估計該是鬼瑤兒聽得你遇到難題,請她爹來幫手的,要尋你晦氣也不必等今天啊。”
戰天風聽了,稍稍安心,與白雲裳無天佛出營迎接,果然學了乖,隔得老遠,先就恭恭敬敬行下禮去,道:“門主光臨,未曾遠迎,還望恕罪。”
鬼狂背手而立,一張臉沉着,並不看他,白雲裳無天佛相視一笑,上前見禮,鬼狂這纔回禮,無天佛道:“門主來了就太好了,我和白小姐拿這陣可真的是無可奈何了。”
鬼狂一笑,道:“大師謙虛了,大師不知,此陣中所藏,乃天地之間的一件異寶,混沌玄機圖。”
“混沌玄機圖?”白雲裳失聲驚呼。
“難怪我怎麼也看不透這陣,原來是這寶貝在陣中作怪。”無天佛連連點頭。
“混沌玄機圖是什麼東西?”看白雲裳兩個都很驚訝的樣子,戰天風好奇起來,低聲問白雲裳。
白雲裳沒答,鬼狂卻道:“混沌玄機圖,乃天地開劈之時繪成的天象圖,暗藏天地玄機,後三教之祖又各以靈珠壓圖,成此混元之寶,因此玄力極強,非一般人可以窺測。”
“好傢伙。”戰天風咂舌:“這麼厲害啊。”
白雲裳笑道:“不過門主即然大駕光臨,自然有破此寶之法了。”
“我九鬼門有一物,可破此寶。”鬼狂點點頭,卻又斜瞟戰天風一眼,哼了一聲道:“不過若不是瑤兒求我,老夫纔不管這小子的事呢。”
戰天風大是尷尬,陪笑不敢做聲。
到帳中,鬼狂道:“我九鬼門有兩寶,一是鬼牙石,已給戰小子毀了。”說到這裡,掃一眼戰天風,續道:“另一寶是陰陽眼,此寶氣通陰陽,上可察天,下可觀地,看破人間一切世象,混沌玄機圖以玄力將陣勢凝爲一體,化虛爲實,但只能瞞世俗之眼,瞞不過陰陽眼。”
“太好了。”無天佛擊掌道:“只要能看到枯聞夫人三個,破此陣不難。”
白雲裳也欣喜點頭,道:“明日就請門主爲首,破了枯聞夫人此陣,拿回傳國玉璽,則天下定矣。”
鬼狂點點頭,道:“我三個可各率人手,三面入陣,到陣中,我祭起陰陽眼,破了混沌玄機圖,枯聞夫人三個原形一現,我們趁勢猛攻,破此陣如摧枯拉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