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千帆很清楚,以她現在狀態,甚至可能走不出一公里,但是她只想要盡力而爲,直到生命的最後一息。
這個時候,一陣無形的陰寒感覺突然降臨在趙千帆身上,讓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她身體內的免疫系統忽然混亂了一下,僅僅是不到一分鐘的混亂無序,但對於體內那些可怕的入侵者來說,這點時間已經足夠了。
趙千帆清晰地感覺到,那些恐怖的血液已經打開了一條通向脊椎的通道!
趙千帆露出略顯苦澀的笑容,反而不走了,而是在原地抱膝坐了下來。遙望着遠方天水一線的壯麗景色。
她的心,陡然開闊。
這個時候,形形色色的面孔在趙千帆的心中不斷閃現,有趙霸道,這個給了她第二次生命、並讓她下定決心用全部餘生來報答的男人。
最重要的是,趙霸道給了她的男人第二次生命。
還有趙乾坤,這是一個瘋狂而天才的年輕人,也是她的男人。每當趙乾坤在她身上近乎於自虐的發泄時,趙千帆都能夠感覺到他的壓抑和痛苦。
毫無疑問,趙乾坤是一個天才,但是在他父親趙霸道的陰影下,所有天才都顯得如此平庸。
他一心想要超越自己的父親,然而每次收穫的都只是絕望。趙千帆對趙乾坤完全談不上有感情,因爲她所有的感情都早已付出。而趙乾坤找上她,最初也同樣出於獵奇和在長期壓抑中扭曲的品味,只是出於對趙霸道的感激,趙千帆沒有拒絕。
她本以爲趙乾坤只是玩玩就算了,卻沒想到兩個人的關係會持續到那麼久。一直到趙乾坤死在段天道手中的前三天,他們還在一起瘋狂過。
然後,她又想到了段天道。從段天道的身上,趙千帆彷彿看到了當初的自己,那些原以爲已經遺忘的往事,又一件件被翻起。
不同的是,對愛情她已經失敗,而且放棄了,而段天道仍在堅持着。若是換個環境,趙千帆會很願意和段天道成爲好朋友,因爲他們是同一類人。但可惜命運弄人,所以沒有選擇,只能敵對,直到一方倒下爲止。
然後趙千帆倒下了,但她的臉寧靜安詳,象是睡着了。
最後的時刻,她的心底雲淡天高,什麼都沒有。
就在趙千帆斷氣的這一刻,段天道微微蹙了蹙眉,他能感覺到體內那似有似無的聯繫終於完全斷絕,傷口屬於趙千帆的道力也開始潰散,終於知道這個敵人已經就此消失,微微吸了口氣,有些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了下來。
這個趙千帆毫無疑問應該是趙家這一代弟子中最頂尖的,她死了,趙霸道就算還想做點什麼,也不得不掂量掂量是否還有意義。
至少短期之內,他是不會再有動作了。
而血色骷髏逃回去的那兩個近戰高手,也應該將慘敗的訊息帶回去了,他們同樣需要時間好好的消化這件事。
也就是說,至少自己可以好好過個年了!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自己和徐有容應該趕得及回到南春……
一想到這裡,段天道就莫名其妙的有些興奮,有些睡不着覺,嘩嘩就衝出了浴室,一把拉住還在練習舉劍的徐有容:“走!陪我逛街去!”
完全不知道大半夜逛什麼街的徐有容:“……”
段天道和徐有容選擇休息的是一個不大的小鎮,此時整個小鎮都靜悄悄的,放眼望去,寬大的街道上到處都是丟棄的垃圾和大門緊閉的店門,街面上還倒着幾個醉得人事不醒的人。
夜裡仍然是很寒冷的,這樣醉臥一夜,多半會送掉性命。但似乎並沒有人在乎。
段天道好奇的看了看小鎮出口那個巨大的鎮牌,上面寫着三個在黑夜裡也閃閃發光的大字:“黃金鎮。”
“哇奧!”段天道的眼睛也忍不住開始閃閃發光:“這難道就是傳說中出產黃金礦的那個小鎮?”
黃金鎮是盛產黃金的地區,採礦業歷史悠久,上世紀末,改革開放之初,各地人羣蜂擁而至募股成立了多個合夥股份金礦企業,一大羣人不計後果,甚至砸鍋賣鐵傾箱倒篋的瘋狂投資。
有油水的地方就會很快形成利益集團,在這一帶,礦主們的私人保鏢猶如私人軍隊,阻止任何外來勢力的介入。
時值半夜,這座小鎮似乎纔開始逐漸甦醒。
在這座小鎮中,最主要的娛樂方式就是性、酒、毒品、賭博和格鬥,看起來似乎和大城市的消遣別無二致,區別只在於這裡更加的混亂無序,更加的弱肉強食而已。
這也很正常,黃金鎮是號稱隨便在地上撿塊石頭,都能拿去換幾百塊錢的地方,真正遍地都是黃金的地方,礦工的工資高的出奇不說,回去洗個澡,還能洗個千把塊下來。
在這樣一個遍地是土豪的地方,配套設施當然也和人們的生活方式相適應,這裡的道路兩旁林立着酒吧、夜場、藥店、武器店和診所,人人都有自己的住所,旅館倒是不多見。
只提供給段天道這樣臨時路過的人居住。
就這樣,段天道帶着徐有容,漫無目的地在黃金鎮中隨意走着,從開始逐漸多起來的人羣中,從形形色色的目光中安然穿過。
在兩個人悠然的漫步中,街上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過來。段天道沒有遮掩自己逐漸英俊起來的臉,淡黑色碎髮在風中飛舞飄揚,如同染上一層和暖光暉。
而作戰帽長長的帽檐雖然遮去了徐有容大半張臉,但露在外面的小半面容,比例完美的身材和獨一無二的氣質依舊吸引了所有雄性生物的眼光。
在這樣一個混亂無序的地方,兩個人走了大半條街,居然還沒什麼人來找麻煩。這倒不是因爲看似文質彬彬的段天道有什麼威懾力,而是因爲徐有容的美麗太過驚人,完全超越了一般地痞流氓的心理承受能力。
他們甚至都不敢直視徐有容!
在漫步的時候,徐有容非常自然的拉住了段天道的手,所有的動作,所有的表情,都是如此的自然,如此的理所當然,一如已經拉了千年萬年。
在段天道心中,一剎那間,泛起無數複雜的情緒,這種感覺是如此熟稔,又是如此陌生。
徐有容知道段天道的想法,沒有任何理由,沒有動用任何能力,她就是知道。可是她的臉上沒有露出任何表情,就是那樣跟着段天道走着,好象什麼都沒有做過一樣。
反正,已經牽了你的手。
但是麻煩總是在最不恰當的時候出現。
一羣面露兇惡的男人將段天道和徐有容堵在了商業街的中央,他們有十幾個人,穿的都是五顏六色的皮衣,皮衣上有一把黃金鋤頭的標誌。和那些街頭混混不同,這批人裝備着槍械,別在他們腰上那亮閃閃的沙漠之鷹可絕不是什麼人都能搞得到的。
一個首領模樣的壯漢來到了段天道和徐有容面前,肆無忌憚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徐有容,毫不掩飾目光中熊熊燃燒的慾望。
“嗨,小子!你是新來的吧?告訴我你是從哪來的?媽的,這個妞兒真*要命!”皮膚黝黑的壯漢響亮地吞了一口口水。
段天道擡起頭,仰望着這個高出自己整整一個頭的壯漢,微笑着說:“我現在心情不錯,不想打架。”
壯漢微微一怔,露出一個獰笑,說:“唷!還挺牛逼的呢!在這黃金鎮,我還沒見過比我牛逼的人。我就是一拳把你轟成渣,也沒人能管!”
“是嗎?”段天道再看了一眼他那壯碩得過分的身體,忽然問:“你是個練家子?”
黑人一怔,隨即不在意地說:“算你有眼力!老子不但練過太極,還練過鐵布衫,八卦掌也是非常不錯的,如果你想要見識見識,我的譚腿那也是頂呱呱……”
徐有容想上前一步,可是忽然感到被段天道握着的手上一緊。於是她就微低着頭,又回到了原地,安靜地站着,象一個很容易被傷害的少女。
然後,在壯漢的瞳孔中,段天道上身後傾,雙足分立前後,右手握拳,蓄足力量之後,一拳擊出,轟中他的胸膛!
在他的眼中,段天道的每一個動作都是如此清晰,如此的節奏分明,然而每個動作都會帶出無數殘像,霎息間,他竟然看到無數的段天道,千萬個段天道最終交匯在一起,匯成了凌空擊來的一拳!
被尼瑪坦克撞了嗎?
這是他意識中最後一個想法。
段天道的拳頭尚未擊實,壯漢的胸口就整個塌陷下去,然後超過一百公斤的龐大身軀凌空飛起,在十餘個手下以及上百圍觀地痞流氓的眼前,竟被段天道一拳擊得轟然倒飛百米!
當身體最終摔落時,已不成人形。黑人壯漢胸腔塌陷後,餘勁未消,傳遞到四肢和頭顱,所過之處,骨骼和肌肉紛紛撕裂開來,早就被擠壓得粉碎的臟器混合着肉末和血水,從周身的無數裂縫中飆射出來。
黑人壯漢恃之橫行的鐵布衫,在段天道的面前,竟若無物!
長街中一片死寂。
“不好意思啊……沒控制好力度。”望着百米外的屍體,段天道淡淡地說了一句:“不過……你應該先問問我練過什麼。老子練得是畫畫。”
第一次看見畫畫能畫死人的衆人:“……”
段天道又拉起徐有容的手,根本看都不看黑人壯漢仿如傻了一般的手下,悠然向前走去。徐有容右手插在口袋裡,另一隻手挽住段天道,安靜得若一隻貓,只是這樣的跟着他。段天道那毫無保留的一拳,讓她的心非常的安寧。所以這個時候,她並不在意段天道是怎樣想的。
因爲,反正,還在牽着你的手。
一拳轟殺黑人壯漢之後,段天道本來還做好了準備,要再殺幾個人。
雖然沙漠之鷹這種武器對他全無威脅,但段天道還是擔心着身旁的徐有容。
出乎意料,在巨大的震驚過後,幾乎所有人看向段天道時,眼神都充滿了駭然和畏懼,這些明顯沾過很多鮮血的私人保鏢,非但沒有動手報仇的意思,反而都在慢慢向後退去,甚至連槍口都偏向一邊,或斜指地面,生怕引起段天道的懷疑和反感。
甚至還有個副領隊揮手驅趕着四周的人羣:“都讓開都讓開!死人還見得少了嗎?警告你們啊!誰要是把今天的事情說出去,老子就要了他的命!”
對手突然莫名其妙就變成了自己的手下,感覺很不適應活在夢裡的段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