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我做不到任何事。”
面對李秋羅拋出的衆望,司馬栩栩搖頭說出來這個事實。
“你的‘月’系統現在的情況的確很糟,從小植入和調養的鍊金矩陣在沒有正式激活的狀態下就被塞入了那顆你從李獲月那裡搶來的龍心,而且鍊金矩陣也被破壞了,正統暫時沒有修復的手段,所以只能臨時商討出一個措施來避免病情的惡化,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你得住在醫院配合治療。”李秋羅說,
“可最重要的聖意,依舊在伱身上,這是你做的唯一最正確的事情,帶走聖意,是它救了你的命。無論如何,現在的聖意已經與你融合了,且難分彼此,即使沒有完整的‘月”系統將它的全部力量發揮出來,可無疑身負着它的你依舊有着遠超常人的力量。”
“在重新擁有力量之後,你會選擇承擔這份責任嗎?”李秋羅詢問。
司馬栩栩垂眸,最後點頭。
李秋羅停頓,說,“那麼這意味着,栩栩,之後的你,可能要爲這份力量而承受那些難以想象責任和代價,關於這一點,我想聰明如你,應該早有準備了。”
“嗯。”司馬栩栩點頭。
“那接下來,我按照流程彙報一下就近的情況。”李秋羅稍微調整了一下坐姿坐正了,表情平淡下來。
“秘黨的來訪團已經有序乘坐跨國航班離開了,前天走的,我去送機的時候,發現他們看起來士氣也很低落的樣子。原本隊伍裡的一個名叫‘蘇曉檣’的秘黨執行部臨時專員也不見了蹤影,秘黨那邊單方面拒絕我們將她添加入死亡名單。”
“在我們這邊主動交涉,並且強烈要求之下,秘黨那邊由那位名叫蘇茜的專員作爲代表,交換給我們了部分他們所掌握的情報,這也使得原本地上突發情況的一些疑點也能解釋清楚了。”
“首先,大地與山之王同樣是以雙生子的形式存在的,他們的真名分別爲耶夢加得和芬裡厄,以夏彌和夏望,這一對兄妹的身份僞裝在了秘黨的來訪團中,對此秘黨也會對內部進行問責和清查,並且給予正統方一個交代。”
“其次,當時地上近故宮古鎮遇見的龍王現已經明確身份是雙生子之一的耶夢加得,當時狼居胥殘存在地上的精銳和其餘各方勢力的混血種與之對峙了一段時間,最後耶夢加得選擇了撤退,原因也已經調查出來了——王座上的另一個雙生子芬裡厄,也就是耶夢加得的哥哥死在了尼伯龍根中,屠龍者是秘黨的‘幹’位混血種,林年和路明非,他們聯手殺死了芬裡厄,引得耶夢加得亂了方寸,暫時選擇了撤退。”“尼伯龍根中的正統先遣隊已經全部撤離了,雖然死亡人數衆多,但卻不無收穫,大量被困於尼伯龍根中的平民以及受難者被救出,隨行的研究者也在尼伯龍根中得到了大量的數據以及採集物,七宗罪也完成了回收工作,根據磨損程度需要天機閣重新花時間鍛造。總的來說,所獲頗豐,只要給我們一段時間,我相信尼伯龍根對我們來說將不再神秘。”
“耶夢加得至今還在逃逸,芬裡厄的屍首按照秘黨的說法是被埋葬在了坍塌的尼伯龍根裡無法尋回,這個說法是否真實還有待考證,不過介於殺死芬裡厄的確是秘黨一方,暫時的解釋權只能歸他們所有,這次屠龍戰役硬要說勝負的話,大抵又算是秘黨贏了。”
“那款名爲《九重鬼域》的遊戲已經被勒令下架了,暫時沒查到遊戲背後的投資人是誰,但看得出他們只想藉着這個機會把事情鬧大,但好在被我們阻止了,所有相關的信息都會由九州收納整理。有人相信尼伯龍根中真實發生的事情或許會在那場遊戲的直播回放上有所反應,這可能也是我們瞭解尼伯龍根真正發生了什麼事情的有效途徑之一,不過依舊需要時間,因爲在互聯網上似乎還有着一部超級計算機在試圖清理那些痕跡,阻撓着九州挖掘出真相。”
“還有另外一件事,就近幾天城市郊外突發了一場山火,幸運的是沒人傷亡,救援隊出動得很及時,挖出了防火隔離帶,直升機撲滅了火源。起火的原因是一座深山中的塔樓失火,那座塔樓的投資人羣很複雜,所以沒有過多調查就沒了後續。雖然官方通報的是無人傷亡,但按照搶險消防隊的說法,在他們趕到那棟燃燒着的金碧輝煌的塔樓下時,隱約看見了樓頂有一個盛裝着身的女人背影消失在了火焰之中,但事後他們在廢墟里沒有發現人類的骨骸,這件事也只能不了了之。”
李秋羅不斷地講,事無鉅細地說,司馬栩栩只是安靜地聽,就像是按常彙報工作,這將成爲兩人以後的慣例,這一幕還會發生無數次,
在司馬栩栩聽完這些情報的總結後並沒有多大的反應,無論提及再過驚駭的情報,他都沒有過激的反應,如果是以前在聽見夏彌和夏望就是大地與山之王的時候,他已經跳起來了,如今卻也只是默然以對。
▪тTk ān▪c○ 李秋羅說完後停了下來,凝望着司馬栩栩,低聲問,“栩栩,你的心還在這裡嗎?”
司馬栩栩緩緩擡首看向李秋羅,那張臉上的表情很平靜,沒有憤怒也沒有悲傷,那雙從醒來後便不曾熄滅的赤金的眼眸看着這個女人,點頭輕聲說,“我在這裡,一直都在,我不會去任何地方。”
病房裡再度陷入了安靜,李秋羅望着病牀上的司馬栩栩,忽然輕聲說道,“栩栩,現在的你纔算是準備好了。”
作爲‘月’的頭銜如今已經可以交付在這個男孩的身上了,因爲除了他再沒有其他人有能力有資格擔任這個位置。即使‘月’的傳承已經斷在了尼伯龍根之中,他現在也不得不成爲衆人眼中的那個‘月’照亮黑夜的道路。
這是司馬栩栩曾經做夢都想得到的認可,可每一次那些他期望得到認可的人都在對他說,你還沒有準備好,你還小。
現在,他終於準備好了,也在短短的時間裡褪去了青澀的外衣,被人認爲是有足夠能力和恆心抗住大旗的人。
所以李秋羅纔會從百忙之中擠出時間見他,不只是擔心他的安危,更多的是要將那些信息全部交代給他,這是正統的‘月’應該掌握的情報,‘月’也應該有自己的決策,從而更好地帶領那些信任他,追隨他的同胞。
無論司馬栩栩願意不願意,那份責任已經落了下來,而他也必將在不久的將來成爲正統明面上的‘月’。
門外有敲門聲響起,主治醫生站在外面隔着玻璃指了指手腕示意時間到了。
李秋羅起身起身準備離開病房,在轉身的時候她說,“按照傳統,在你出院之後會舉行一場儀式,雖然只是徒有虛表的儀式,但那也是象徵着你成爲更好的,新的自己的契機。按照以前宗族長們爲你商定的代號,之後你會得到自己的第二個名字,也是以後對外正式公開的名字.司馬霜月。”
“不。”
在進入這個病房後,頭一次的,司馬栩栩說出了這個字。
李秋羅停步了下來,側頭看向牀上望向自己的司馬栩栩問,“我以爲你已經做好了決定。”
“不。”司馬栩栩輕聲說,“我會接過屬於我的責任,我只是不想用那個名字。”
“你是指霜月麼?如果你不喜歡,我們也可以沿用你本來的名字,這是可以商量的事情畢竟,宗族長們已經逝去了,某些過去一成不變的規矩也能在合適的範圍內做出適當的優化和調整,這是可以被允許的改革。”李秋羅點頭。
司馬栩栩看着李秋羅,半晌後,說,
“獲月.”
“什麼?”李秋羅頓了一下,停下腳步轉過身平靜地看向他。
“獲月。”司馬栩栩重複,擡頭看向李秋羅的眼眸,“司馬獲月。在儀式結束後,我想用這個名字。”
“可以.但我需要一個解釋。”李秋羅微微頷首,“一個對外的官方解釋,我不質問你取這個名字的目的是什麼,因爲你有一萬個理由去仇恨,但我需要對外有着一個合理,且正面的說法,你應該明白這個道理。”
“我只是想.去做這個名字應該做,卻被她早早遺忘和放棄的那些事情。”司馬栩栩轉頭望着窗外黑夜上雲幕漂泊遮擋的那晦暗的明月,“秋羅姐,‘獲月’這個名字象徵的本來可以是更好的東西,她應該有更好的象徵。我覺得我該去做真正正確的事情.有些事情錯了但她不能一直錯下去‘月’難道不正是應該要匡扶、修正那些不好的事情所存在的嗎?她一直沒做到的事情.我想去做,我想做得比她更好。”
李秋羅在司馬栩栩側眼中沒有看到仇恨,也沒有看到憤怒,有的只是下定決心的默然和堅定,那是被悲痛和淚水夯實過後的土地,平坦又寬闊。
他在醒來後的那段沉默之中,想清楚了一些事情,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她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一言不發地看着牀上那個低垂眼眸的男孩,最後無聲地笑了一下,轉頭拉開病房門離開了,只留司馬栩栩一個人在房間內,伸手撫着胸膛感受着那兩個同步的心跳聲,感受着那斷掉的線頭另一側隨風搖曳的空虛,黃金瞳默然地眺望向窗外城市的天邊的夜色,不知道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