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3月1日,芝加哥港口,黑雲卷月,大風,但卻無雨。
海水不斷拍擊着港口,空氣中充斥着一股魚腥味。燈塔的光束照耀在港口的海岸上,無數工廠都已經拉上了鐵門,整個港口只能聽見海潮與風的聲音。
一束雪白的光就像利劍一樣在黑暗中披荊斬棘,手握着它的人彷彿握住了這個港口夜晚之間的生殺大權。
隨着一聲噴嚏響聲,從遠處的黑暗中慢慢走來的是一個拿着手電筒的巡邏警衛,他打着哈欠,手裡抓着手電筒,百無聊賴地巡視着每一個廠房的貨倉大門是否鎖死,提防會有不長眼的傢伙溜進來想賺一筆外快什麼的。
在手電筒亂晃的時候,原本已經想轉身提前結束巡視回去睡覺的警衛,忽然餘光瞥到了不遠處碼頭上有着一個黑色的影子,手電筒將那黑影投在了海面上巨大無比,就像一隻渴血的蝙蝠!
一瞬間,警衛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手電筒換到左手,右手按到了腰間的配槍上,靠近碼頭,悚然發現那真是一個人影。
在靠近海岸的碼頭邊上,月光都照不到的黑暗裡,一個人靜靜地站在那碼頭邊緣的纜繩柱上,海風把他身上的披肩吹得緊貼在身上,衣襬的白色絨球也隨風搖曳。
在海風聲之中,警衛甚至聽到了風裡飄來了細碎的啃噬聲,他不會聽錯,那分明就是牙齒在骨頭上剝離血肉的撕咬和嘴脣的吮吸聲!
“什麼人!雙手抱頭!慢慢轉過來!”警衛將恐懼轉爲憤怒,大吼地拔槍對準了那個背影,手電筒也架在了槍下對準那個背對着他不斷低頭啃噬着什麼東西的背影!
手電筒的光一聚焦,那蹲站在纜繩柱上的人就忽然頓了一下,微微擡頭。
警衛慢慢地調整角度,然後終於看清了,蹲在纜繩柱上的是一個年輕的男人,甚至可以說還是一個大男孩,面朝着黑色的大海,熔紅的瞳眸高曠、孤寂.且手裡端着一盒烤肋排,地道的美式風味,錫箔紙墊在外賣盒子裡滿滿都是淡黃色的油水,裡面的肉質外焦裡嫩,每一口都能溢出飽滿的汁水。
“呃。”警衛愣住了。
“.”端着烤肋排的大男孩看着對準自己的手電筒以及槍口,嘴裡嗦到一半的肋排停頓了一下,然後繼續嗦了下去,直到把上面的肉給啃得乾乾淨淨,才把骨頭吐到了海里。
“你在這裡搞什麼鬼?”警衛表情有些抽搐地看着這個傢伙發出了靈魂提問。
“吃東西。”
“我他媽是在問你,爲什麼會半夜這個點在港口的碼頭吃東西?!”警衛深吸了口氣對着這個要麼是神經病,要麼是十足蠢貨的年輕人大吼道。
“因爲餓了。”對方回答,同時上下打量了一下警衛,“都這麼晚了,怎麼還有人在巡視?我以爲你們早就收班了。”
“託你們這種令人不省心的傢伙的福,我才收不了班的啊!”警衛皮笑肉不笑,沒有放下槍口,依舊對準着這個看起來沒有威脅,但保不準披肩裡藏着把槍的年輕人——這裡可是芝加哥,罪惡之城,稍微走點神身上就會多幾個窟窿的地方。
“就你一個人嗎?沒有什麼同伴一起巡夜什麼的?”蹲在纜繩柱上的傢伙隨口問。
這是什麼見鬼的語氣?警衛發現這傢伙被槍指着好像一點都不害怕的樣子,而且問的也是什麼鬼問題?
“把你手上的先放下再說!雙手抱頭,放到我可以看得清的地方——你身上有沒有帶武器?”警衛厲聲呵斥道,想讓自己顯得嚴肅認真一些,恐嚇一下這個看起來腦子缺根弦的大男孩。
纜繩柱上的傢伙正想回答點什麼,卻忽然像是察覺到什麼似的扭頭看向了海面,警衛也下意識看了過去,然後發現在黑暗的海面上遙遠處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閃爍着一抹亮黃色的光,朝向碼頭這邊以一個頻率有節奏地閃爍着。
“終於來了。”他聽見纜繩柱上蹲着的傢伙這麼低聲說道。
警衛腦子立刻嗡的一聲反應了過來,自己可能攤上大事了。
這是貨船在偷運違禁品!面前的這個傢伙就是碼頭的接頭人,那海上的燈光就是裝載着違禁品的貨船在向他們這邊確定是否安全!通常這種貨船上要麼運載着非法拐賣的人口,要麼就運載着毒品亦或是軍火!
隨後他就看見那大男孩的手伸到了身上黑羊毛的披肩下,摸出了一個形狀相當危險的東西,他幾乎是一個激靈,毫不猶豫地就開槍了!
連續三聲槍響,可在他反應過來的時候,纜繩柱上的那個身影已經消失不見了!入眼的只有空曠的黑色大海以及碼頭!
“什——”警衛還沒反應過來,他的脖頸忽然就被一隻手給勾住了,頸動脈受到壓迫,大腦供血不足,僅僅三四秒的時間就兩眼一黑暈厥了過去,手上的槍也落在了碼頭的木板上。
鬆開手,警衛背後神出鬼沒的人影將那把槍給踹到了海里,隨後繼續從披肩裡拿出了那個便攜式的手電筒,朝着大海遠處的方向有頻率地打起了暗號。
···-··-·(safe),摩斯密碼中安全的意思。
在收到林年這邊的信息後,遠處的船停止了燈光的閃爍,隨後向着碼頭慢慢行駛了過來。
看了一眼碼頭上躺着的警衛,那身影再度蹲回了纜繩柱上,左手拖着的肋骨排放到面前繼續啃起了排骨。倘若警衛此時還醒着,見到了這一幕真得吐槽這傢伙真是餓死鬼投胎,被人拿槍指着還開了火都沒把那該死的烤肋排給丟掉!
沒辦法,深夜的時候,林年總是那麼餓。
到了點,不吃點什麼就有些心情煩躁鬱悶,一盒刷着厚厚的奧爾良醬汁的烤肋骨排,大概才能緩解一點他的愁悶。
卡塞爾學院裡很少有人知道,其實林年的睡眠從很早之前起就很一般了,每一次睡着不超過三個小時,他就會從夢中驚醒——餓醒的。
好像自從冶胃這個器官構築之後,他的身體代謝速度達到了一個可怕的地步,即使葉列娜在平時人爲的干涉下將這些福音的功率降到了最低,但那依舊是一筆驚人的消耗。
三個小時,這就是林年定時定點飢餓的時間標準,無論怎麼進食,超過三小時,他就會感到飢餓,隨後就馬不停蹄地想整點什麼東西吃。
在獅心會的時候還好,食堂有二十四小時輪班的廚師,無論什麼時候他都可以打電話向餐廳點上那麼一份外賣。當然,更多時候,是蘇曉檣被他起牀的動靜給鬧醒——她的睡眠比起林年也好不到哪裡去,被吵醒之後就會主動給林年下盤餃子或者抄手什麼的當夜宵(速凍的餃子和抄手都是蘇媽媽親手包的,通過密封之後空運到卡塞爾學院)。
但今晚林年出學院是揹着自己女朋友的,在晚上睡覺之前他帶着自家女朋友先去泡了個溫泉,又做了一套全身SPA放鬆,再在飲品上精心挑選了助眠的熱牛奶,房間裡也點了薰衣草香,然後在熟睡之前折騰了個爽,確保無疑之後等到對方睡着了,他才偷摸溜出來的。
沒有女朋友的愛心水餃吃,也沒有學校的宵夜外送點,他就只能苦哈哈地滿芝加哥城市地找二十四小時的燒烤店,最後終於在River North找到了一個提供深夜菜單的燒烤店。他去的時候剛好是燒烤店關門的前一分鐘,他一走進店裡就聽見了廚房裡的夥計摔烤架的怒罵聲,希望他沒在自己的烤肋排上吐口水。
正常來說,這麼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行徑屬實不像是林年的行爲,但奈何,他今晚乾的事情的確就得揹着所有人,因爲這貨真價實的是非法買賣,就算放在卡塞爾學院的校規裡都是足夠讓他開除的壞事兒——天可憐見他還是風紀委員會的成員,屬於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了。
不過不打緊,按照學校裡某位學長的話來說,校規這種東西,是庸才纔會遵守的,真正的精英都是想方設法凌駕於規則的。這句話乍一聽很有哲理,但考慮到那位學長說這話的時候是在黑室內泳池的攝像頭,試圖盜取大一女學員游泳考試錄像的話,之前的整段就垮掉了一半。
中型的貨船靠停在了碼頭,風浪有些大的緣故,甲板有些顛簸,上面站着人抓着纜繩有些瞄不準纜繩柱,但碼頭上的林年只是揮手示意他直接丟就行。
纜繩圈被丟了過來,左手拖着肋骨排盒子,林年右手一抓就扯住了纜繩,用力一扯,整個手臂粗的纜繩直接繃緊,連接着的沉重的貨船在碼頭邊上甚至都向着陸地傾斜了一些,隨後再將纜繩套在了纜繩柱上完成了靠岸。
貨船停穩放下梯子,上面爬下來了一個男人,跳到了碼頭上走向林年,興高采烈地擡手打招呼,“哇哦,又見面了!我神秘而可靠的中國朋友!嗯?這是誰?你幹掉的嗎?”
才走過來,那個男人就注意到了碼頭邊上躺着的警衛,挑眉問,“看起來這裡發生了一些狀況外的情況,需要我幫你處理掉屍體嗎?直接丟我們船的甲板上就行了,等到了一定海里後丟下去餵魚,保證毀屍滅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