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 很熱。
這是宣蕪睜開眼之前最強烈的感受。
就像是……她做了很長時間的夢，夢裡遇見了一個叫做“明寐”的工作室負責人，一個被頂崗的職位不明的原司機亮哥, 一個腦子有點抽還喜歡養狗的腦殘前夫沈衛, 緊接着就是一個副本又一個副本的故事……
她深陷其中時印象最深的莫過於好不容易要和白月光本光蔣栩栩建立姐妹友誼, 卻因爲一個叫做成風的傢伙壞了大事兒。
而現在, 窗外的晨光乍現時讓人感到無比刺眼, 以至於想要找個地方躲藏。
她鼓足勇氣再次睜開眼。
牆壁被刷得發白，空蕩蕩的四方方的房間。
窗外還傳來了割草機運作的聲音。
她不由得別過頭，就瞧見戴着寬大帽檐的漁夫帽的大伯正在用割草機除草。
嘖……一切都顯得立體又真實……
可是, 她真的回來了嗎？
老實說一層一層一層的副本劇情經歷過來，宣蕪只覺得身心俱疲。
盜夢空間都不敢這麼演。
她嘆了口氣, 抓起牀頭櫃旁邊的手機, 黑色的屏幕倒映出她的臉……那有着厚厚的眼袋和熬了無數夜以後的黑眼圈, 等等？她沒看錯嗎？
宣蕪咬咬牙，習慣性地指紋解鎖, 打開自拍相機，呵……
她的臉……
平平無奇且蠟黃的臉上兩眼無神，皮膚粗糙，頭髮凌亂，一副被黑**欺凌壓榨後的廣大社畜真實寫照。
宣蕪原本死氣沉沉的雙眼頓時亮了起來。
她的臉, 回來了！
那麼, 這裡是哪裡？
宣蕪看向一臉見到鬼一樣瞪大眼的護士小姐姐, 忙問出了心裡剛剛晃過的疑問。
“帝二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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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9號病房。
祝雅皺了皺眉, 慢慢醒過來。
她也感覺自己做了很久的夢。
等等, 爲什麼要說“也”？
嘖，最近肯定太累了, 祝雅回過神，心裡默默感慨，隨即繫好睡衣的最上面的一枚鈕釦，緩緩下牀去洗漱。
站在洗手檯前，祝雅對着鏡子一邊刷牙一邊回憶着夢。
夢裡有她代表學校出去拿了幾次份量比較足的聲樂鋼琴比賽的獎項時，論壇上開始議論紛紛。
Hot飄紅帖：爲什麼咱們聲樂系像Z某這種成天除了睡就是吃，脾氣還不好的女人每次比賽都能拿第一？而且，還成了咱們擁有盛世美顏的北學長的心上人！！！
Z某：不好意思打擾了我是不是應該放下手機再睡會兒？【掀桌】
這是傳說中的躺贏吧魂淡！肯定是有背景！不然哪有人的運氣這麼好！
實錘：不，她家裡有礦。
她家裡有礦，有礦……
等等，這是什麼夢？
還有，爲什麼自己手裡的牙刷這麼熱，像極了……像極了人的手臂？！！！
祝雅猛地睜開眼，這才發現自己原來不在自己的家裡衛生間刷牙，剛剛那個不過是真的夢中夢罷了，而此刻自己的面前居然有個穿着護士服的女人。
驚得她當即蹦了起來，“喵的你什麼情況？”
“你昨晚發燒，早上被送了過來，我現在給你輸液呢。”
哦，發燒，等等，發燒？怪不得自己能做出這麼古怪的夢中夢……
不過……
祝雅看着女人手裡的針頭，頓時覺得頭皮發麻，“你住住住手，別過來！”
“你放心，我是你的粉絲，我不會傷害你的，我會輕點的。”
半分鐘後。
粉絲小護士眼淚汪汪的被自家女神趕了出來。
還附贈了一個枕頭。
聞訊連夜趕來的經紀人當即推門進去，就看見一個平常驕傲兇悍的女人正如苦菜花一般縮在角落裡，赤着腳絲毫也不覺得冷。
屋內的暖氣讓房內的氣氛絲毫沒有變暖。
“哎喲我的大寶貝兒，你怎麼，你怎麼把人家護士趕出來了？你昨晚太驚險了吧，要不是北行知把你送到醫院急診，還不知道你今早會不會燒傻呢。”
祝雅眼前只有一片白茫茫，“你離我遠點兒，帶着你的針，滾！”
經紀人一愣，隨即擔憂地皺起眉頭，“大寶貝兒，你看清楚，我手裡是水果，水果啊。”
下一秒，經紀人亦是被趕了出來，出來的那會兒剛好撞到了一人。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一擡頭，看見了一張盛世美顏，經紀人彷彿看到了救星，“美人……額不，北先生，你能進去幫忙勸勸麼？雅雅她就是不想打針。”
北行知接過經紀人手裡的幾袋水果，腳步沉穩邁了進去。
看着赤着腳縮在房間角落裡的祝雅時，北行知好看的眉毛一擰，薄脣輕啓：“你要吃點水果麼？或者我給你倒點開水。”
祝雅沒有擡頭，只是聽着那聲音很有辨識度，微微緩過神來，勉強開口：“你爲什麼會過來？”
“我代表節目組來看看你。順便問問你過幾天的正片能不能拍。”
祝雅忍不住咳嗽了幾聲。
“我還，我還以爲……你是過來問那部劇的……”
祝雅的話音未落，一杯熱水被一隻手型極爲好看的手握在了手心，遞到了自己面前，祝雅有些訝然，擡首，一對幽深的桃花眸落在了自己的眼簾。
有那麼一瞬間，像是花瓣落在了枝頭下的湖畔裡，點開了一絲淺淡的漣漪。
北行知啓脣：“需要我扶你起來麼？”
祝雅搖了搖頭，隨即接過水，抿了一口，便被嗆到。
北行知走近了一些，揚手，卻被祝雅慢慢扶着牆站起來給避開了。
“你剛剛，怎麼了？”北行知坐在了椅子上，看着重新躺回病牀上的祝雅，桃花眸裡漾開了些許柔意。
祝雅低頭，訕笑：“很狼狽吧，我自己也看不清我自己。我從小就挺怕打針的。有幾次暈過去了。”
北行知一愣，沉默了一會兒，“剛剛護士趁你沒醒量了體溫，你現在還在發燒，需要及時治療的。”
祝雅沒有應聲。
房內的氣壓很低。
驕傲如祝雅，在一個沒接觸過幾次的男人面前，狼狽如此，也是夠了，一想到這裡，祝雅便不想再搭理北行知了。
哪怕那個男人的確長得很好看。
“閉上眼睛。”
眼睛被覆上了一隻寬大的手掌，掌心的溫度竟是讓她原本酸澀的眼睛舒服不少。
有人推門進來了。
步伐很輕。
祝雅不懂，“你這是做什麼？”
“想象一下你在賽場上。你正準備着你的古箏。”
祝雅咬脣，再次回想起昨晚夢裡那些人的嘲諷。
心緒越來越紊亂時，自己的右手卻被人握在了掌心裡。
“別怕，我的演出就交給你了。”一個極具有魅力的嗓音落在了她的耳畔。
那是合作伙伴的信任，來自舞臺的召喚。
那時的燈光，像極了星光，璀璨耀眼。
祝雅赫然想起了些什麼。
“啊！該死的啊！疼！”
祝雅紅了眼眶，死死瞪着收回了手的北行知。
“嘻嘻，多虧了北先生，雅雅，你把手放平了，不然血會倒流哦。”
祝雅回頭望了眼剛剛離開的小護士，欲哭無淚。
“抱歉，我只有這個辦法。”
“你！”
北行知再次打斷她，“還有，那部劇，針對你這種情況，或許你能考慮一下。”
祝雅深吸了一口氣，“夠了，你出去！”
居然用這麼坑的方式騙自己打針。回想起自己的右手被北行知控制住，左手就被進來的護士抓住打了針，祝雅的臉色就變得極爲難看。
但是也正因爲這樣，她想起來了，之前在學校廣播裡聽到的北學長。正是北行知了。
那聲音……
真是絕了。
帝大傳媒本來就是人才輩出，許多水平上下相差不多，但是像北行知這種能被廣播臺的主持人提出來的前輩，的確是有一定實力的。
不知道爲什麼，總覺得當初畢業匯演上被李熊貓糾纏的那個美人，眉眼居然有些與北行知相似？
祝雅刷着網上流傳的北行知的信息時，眉頭不由得蹙緊。
經紀人推門進來時，不由得熱淚眼眶，“感謝上帝，我家大寶貝兒終於肯輸液了。”
“我說，那部北行知的劇，接一下吧。”
經紀人當即石化，“嗷嗷嗷今天是什麼天，怎麼什麼好事兒都發生了，大寶貝兒你終於想通了嗎？我保證這部劇絕對爆火的！”
沒有理會經紀人那浮誇的演技，祝雅繼續瀏覽着北行知的消息。
資料很少，去微博瞧一瞧。
祝雅點開了他的微博。
35789009？
粉絲量居然比她多了兩百多萬？
讓祝雅沒有想到的是，他的微博下面一張很正經的劇照都有人會懟他。
這是什麼套路的粉絲？
往下拉了拉。
居然成了隊形。
這是一羣假粉絲吧？
貌似成了風氣，他的每條微博包括廣告在內，下面的評論都可以組成年度段子合集了。
嘖嘖嘖，想不到，他的粉絲風格居然這麼逗？
祝雅回過神來時，正好和經紀人大眼瞪小眼。
“幹什麼？把你的狗頭挪遠點兒？”
經紀人委屈撇脣：“大寶貝兒你今天臉色紅潤起來了呢？”
“那是被你們氣的。我剛剛在裡面被北行知騙的打針的時候，你在哪裡？”祝雅狠狠地瞪着他。
經紀人捏了捏衣角，“好了好了大寶貝兒，這不是爲了你好嗎？昨晚節目組半夜突襲準備錄製第一期的內容，沒想到你剛好發燒不省人事了。這不，還得感謝人家北行知送你過來呢，我今天就在外頭和他經紀人多聊了幾句，以後合作好相見嘛……”
“好了你給我住嘴，吵得我頭疼，出去出去。”
經紀人神采飛揚地扭出了病房門，沒走幾步路差點又撞上人，趕緊止住了腳步，擡頭，對上了一雙桃花眸。
泛着冷光的那種。
“北美人……呸，北先生什麼事兒啊？”
“邢昭天和祝雅關係怎麼樣？”北行知走到一半纔想起來今天本來要問的事情。
“哦，好得很。”經紀人不假思索道。親姐弟麼，關係能不好麼？
北行知點了點頭，眼眸有些暗淡，“知道了。”
距離上次錄完第一期節目已經過了兩個星期。
耳根子清淨不少的祝雅果斷的掛斷了自家經紀人的嚶嚶嚶式電話。
躺在病牀上，祝雅翻了個身。
“怎麼出去那麼久？我的水果呢？”祝雅鼻樑上掛着一副誇張的圓框眼鏡，盯着被子上的平板瀏覽新聞。
“剛剛打電話想和你說我遲點回來的。我啊，剛剛和北行知聊了一會兒。”把水果放在牀頭，經紀人眼裡翻動着精光。
祝雅挑眉，“你那興奮的語氣是認真的嗎？”
自家女王的語氣透着威脅，經紀人感受到了其不良情緒，決定小心行事。
判斷完畢的經紀人從包裡掏了好一會兒，終於揪出來一把紙張。
“雅雅消消氣，這裡有份協議要不要看看？”剛走到病牀前，經紀人就瞄到了祝雅平板上的微博新聞。
“不看，沒興趣。”
經紀人：……
“嚶……”
“閉嘴。”祝雅頭也不擡。
經紀人：……
“嗬，昭昭又上熱搜了！”經紀人故意拔高了音調。
祝雅無語地瞥了他一眼，“我家親弟弟上熱搜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經紀人“嘖嘖”兩聲，又道:“什麼時候我家雅雅也能三天兩頭上熱搜，我就心滿意足了。”
祝雅白了他一眼。
“咳咳。”經紀人看了看手裡的協議，遞到了祝雅手裡。
“人家昭昭從來不接綜藝的人都接了第一檔真人秀，剛一接就因爲黑暗料理上了熱搜。那麼雅雅，你要不要看看這份協議？”
經紀人的語氣誇張得可笑。
祝雅看了眼自己手裡那疊紙上的黑字，只覺得眼前發黑，頭腦發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