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殺了我吧,我本來就該死,是我對不起你,但是你讓我向我父母索命,我確實做不到,我的家人對我一向很好,我只能把我自己的這條命還給你。”二傻說道。
最終,她還是沒有忍心對他下手,只是叫他在每個星期二來到之前她死亡的那座山上的廟裡跟她幽會,以解相思之苦。
就這樣,二傻一方面照顧着自己的家庭,一方面安撫着她,跟她重續以前斷了的情緣。
一開始,他還覺得這樣也挺好的,既承擔起了家庭的責任,也沒有違背對她的諾言,就是生活奔波了一些,久而久之,他便覺得心力不足。
鬼魂跟人類的身體差別很大,每去見她一次,他的身體就虛弱一次,幹什麼事情都提不起精神,昏昏沉沉的,終於有一天,他趁着夜色偷偷摸摸的去了廟裡的時候,被尾隨在身後的妻子給抓了個正着。
“你爲什麼會呆在這種地方?”妻子質問道。
“我…”他無言以對。
如果說是來燒香拜佛的,這裡連一捧香灰都沒有,談什麼拜佛?
唯一的解釋就是偷情,可這裡偏生又只有他一個人。
兩夫妻暫時沉默了下來,妻子摸着已經懷孕九個月的肚子,低低哽咽,二傻心裡也有些不是滋味。
門莫名其妙的被重重地關上了,燭火也變得忽明忽暗,那個乞丐呆在黑暗的角落裡,想露出半個身子,憤恨地說道:“你這個賤女人,明明就是你搶了我的老公!我早就已經看你不順眼了,今天你主動上門來,看我不把你給殺了!”
“等一下!你要殺就殺我吧,她肚子裡的孩子是我的骨肉,她也是我明媒正娶來的妻子,我不能讓他們母子兩個人就這樣在我面前死去,不然我會愧疚一輩子的。”二傻攔在自己妻子面前對她說道。
“老公,沒想到你還是放不下以前的情緣,真是枉費我對你這麼多年的付出,今天我來這裡並不是想要探究什麼,只是看你整天魂不守舍的,還以爲你發生了什麼重大的事情,又怕我擔心,所以故意隱瞞着,追到這裡之後,我才發現,你居然跟鬼同處!我現在就把這個鬼給斬了。”妻子從自己的脖子上掏出一張護身符,那是可以驅鬼的符咒。
乞丐大驚,連忙躲在角落一個看不見的箱子裡。
“老婆!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但還請你不要這樣做,當初確實是我負了她,沒有守好諾言,你要殺就殺我吧,反正我這條命也不值錢,待在你身邊,也不會給你帶來什麼好處,只會不停的拖累你。”二傻又說。
妻子稍微一猶豫,符紙被一陣突如其來的風給吹走了,乞丐見她手裡沒有任何可以威脅自己的東西了,又從箱子裡跑出來說道:“二傻,你快點給我讓開,我現在就殺了她,無論你怎麼說,我也不會改變心意的!”
說話時,風吹動着她的臉龐,她的臉幾乎已經變成了一個帶着一些碎肉末的骷髏頭。
“別啊!”二傻死死地護住自己妻子。
“人家都這樣對我們了,你還說什麼往日的恩情,放着,讓我來,我手上還有一個驅鬼的純銀鐲子,上面刻着驅鬼密咒的!”妻子掙脫他的懷抱,從手上取下的那個鐲子,高高的舉着,眼看就要往她身上丟去。
“別啊,哎呀,你們都別鬧了行不行啊。”二傻又趕緊跑過去,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乞丐。
“快給我讓開!在這裡做什麼好人?!”兩個女人同時對他踹了一腳,直接把他給踹得吐血了。
乞丐看到刻着經文的鐲子,本來就已經害怕了,只是面子上放不下而已,這個時候忽然聽見外面雜亂的腳步聲,還有一束束的燈光往這裡照,於是急急忙忙地躲避了起來。
“是誰?”妻子心裡也有些沒底,不知道是不是歹徒。
“少爺,少奶奶!”原來是家裡的一個僕人帶着手下來了。
“你們怎麼會來?”妻子問。
“剛纔我們看見少爺整理了身上的東西,鬼鬼祟祟的走了,你又偷偷的跟在他後面,本來這事跟我們沒相干的,只是你現在眼看着就要生了,要是出什麼意外的話,很不好,所以家裡的夫人叫我們對你多盯緊點,所以…我們就跟在你身後偷偷來了,一直站在門外面,然後又聽見你們的爭吵聲越來越大,還以爲是你們出什麼事了,是不是…我們打擾了?”
那個僕人環顧四周,並沒有見到鬼魂,更沒見到其他什麼外人,有些不安的說道。
“多虧你有心了,謝謝啊。”妻子說。
“不知道少奶奶剛纔在跟誰講話呢?”
“這廟裡有個妖精,少爺被她給迷惑了,剛纔那個妖精還想要對我不利,幸好你們及時來了。”
“妖精?!這可不得了,少奶奶,我們現在已經跟妖精結下了樑子,妖精的報復心又特別重,要不我們找個高僧把她給收了,怎麼樣?”僕人問。
“當然要這樣,越快越好。”她趕緊說道。
其實她並不是嫉妒心特別重的女人,平時二傻花天酒地的,她也從來不過問,她怕的是二傻把邪氣招惹進來,那樣的話,整個家都完蛋了,爲了大局着想,她覺得自己不得不採取一些措施。
二傻迷迷糊糊的從夢中醒了過來,只見自己還在這個廟裡,只是身邊多了好些人,還有喧譁聲,揉揉眼睛,定睛一看,他纔看見,是一個穿着袈裟的僧人正在廟的正中央唸叨着什麼,周圍還有幾個小沙彌。
“小乞丐…你們想把小乞丐給怎麼樣?”他憤怒道。
他很明白,作爲鬼魂的小乞丐,最怕的就是念咒,他跟瘋了一樣,上去把那個僧人按倒在地上,讓他不要繼續念下去了。
“少爺瘋了,還不快把他給按住?”妻子喊道。
二傻被好幾個人給抓住了手腳,拖到了一邊去,嘴巴上也被塞上了一團布,他想說話,可是一個有意義的字都說不出來。
沒過多久,小乞丐的靈魂便被收進了他們的法器之中。
“少奶奶,需要把她直接滅了嗎?”突然對她問道。
“當然要滅了,這種妖孽不需要留在世界上。”她一邊摸着自己的大肚子,一邊說道。
“不要啊…她在大好的年紀被我的父母給害死,就已經夠可憐的了,你們怎麼能這麼對她?”二傻在心裡默默的說道,只恨不能說出口。
他聽見法器之中的小乞丐撕心裂肺的叫了一聲,就再也沒有動靜了,兩道清淚從他眼中流下,這一刻他覺得自己的心已經死了,死得不能再死。
渾渾噩噩的被手下攙扶回了家裡,二傻足足有三天三夜沒吃飯,不停的回憶自己跟她的美好片段,回憶着她是如何在自己面前被推下山崖的,又是如何回到自己身邊的,直到餓昏在牀上,醒來的時候看見妻子正在耐心的給自己喂水,他冷冷的看着她,沒有像以前那樣急躁的吼叫,更沒有拳打腳踢,只是那樣看着,妻子低眉淺笑,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那樣。
他從來也想不到,這個默默忍受着一切折磨的妻子,其實內心比他強大得多,他直到這一刻才徹底明白,原來一個人的狠辣可以低調到這種程度。
“老實本分”“溫和賢淑”,這些不都是貼在她身上的標籤嗎?但是,也僅僅只是標籤而已,如果她真是那樣的人,就不會直接把她的魂魄給滅了,讓可憐的小乞丐在世界上徹底消失,想到這裡,他忽然感到無比恐懼。
“你是我的妻子嗎?”他顫抖着問。
“我當然是你的妻子,不然我還能是誰?”她說。
她的聲音依舊是不緊不慢的,聽不出來任何情緒波動。
“很好,好…你真是個賢妻良母啊,從現在開始進我房門時,必須下跪,無論任何時候都只能呆在家裡,不能拋頭露面,更不能跟異性說話,身上不能佩戴任何首飾,臉上不能塗任何脂粉,你的衣服也不能晾曬在院子裡,要晾到沒人看得見的地方。
吃飯不能呆在桌子上吃,只能在竈臺旁邊吃,而且必須吃我的剩飯,我剩多少你就只能吃多少,多一口都不行,每天早上6點之前必須起牀,不做完家務,不許睡覺,爲了省錢,我們要辭退所有的僕人,所以你必須把所有下人的活都給承包了,如果你不接受的話,我就把你給休了,聽懂了嗎?”他說道。
妻子低頭,良久沒有說話,再次擡頭的時候,眼淚已經流滿了臉頰,以前無論她怎麼被打,被欺負,從來都沒有露出過這種絕望的神情。
這一哭,他的心一下子就軟了,他何嘗不知道她是爲了自己着想,只是一想起她最後被收進法器裡的那一幕,自己就無比的心疼,很想要替她報復妻子。
但是自己妻子除了那一件事情外,其餘所有的事情還不都是聽他的嗎?
兩個女人,他究竟該如何取捨呢?一想到這裡,他的頭就疼痛非常。
“算了,這些規矩留到孩子長大了以後再說吧,這孩子沒長大之前,你還是要好好的撫養他,其他的事情不需要你多操心。”他話鋒一轉,又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