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護主的態度,簡直是沒有絲亮可商量的餘地,謝歌弦對上阿聖冷嶁的目光,頓了頓,然後淡淡一笑:,“我對莫姑娘並無惡意。”
“袁師傅就在廳內,閣下卻特意挑選在廳外問出此話,即便沒有惡意,也不見得是善意。”對方的笑容溫和儒雅,且帶着令人迷惑的真誠,可阿聖那語氣卻完全不領情,更沒將對方的身份地位放在眼裡。
他此刻幾乎是被激起了野獸的本性,任何人試圖進攻他的領地,他都會毫不猶豫地反撲。
“阿聖。”莫璃微怔之後,即在後面輕輕叫了他一聲,抑制他這明顯帶着攻擊性的語氣。
阿聖卻依舊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擋在她面前,正好這會紅豆從裡尋出來,瞧着莫璃後,忙走過來道:,“姑娘,袁師傅找你呢。”
莫璃點了點頭,就看了謝歌弦一眼,謝歌弦又是一笑:“莫姑娘自便,那謝某就在寒舍等莫姑娘光臨。”
莫璃頓了頓,未應聲,只是輕輕點了頭,然後又看了阿聖一眼。
阿聖便對她道:“姑娘進去吧,我在外面看看,一會再進去。”
莫璃來回看了他倆一眼,想了想,就輕輕交代了一句,“莫失禮了。”然後才轉身往廳內進去了。紅豆跟在莫璃身邊走了兩步,又不解地回頭看了一眼,然後低聲問道:,“姑娘,怎麼了”
莫璃轉開話頭問了一句:,“袁師傅找我什麼事”
紅豆便道:,“就是問問,還有謝老太太也問姑娘怎麼出去這麼久還不見回來,廳內有的客人要告辭了”
早上的時候就下了一場小雪,眼下雖是停了,但那天卻還是陰着,此時已近中午了,也未見有日頭出來。一陣寒風捲起枝頭上的雪粒往屋檐這飛了過來,落到阿聖烏黑濃密的頭髮上,接着那風又揚起他的劉海,然後從他剛毅的臉上刮過。他只是擡手輕拍了拍飄落在肩膀上的雪粒然後轉頭,迎着風看着那蕭索寒天。
謝歌弦出來的時候就特意披上那件前襟綴了黑貂大毛的竹葉玟披風,只是猛地吸了一口夾着雪粒的令空氣後,卻還是忍不住低咳了一聲。
,“公子”平安不放心,從廳內找了出來。
,“你先回去。”謝歌弦瞥了他一眼,平安心知自家公子是什麼脾氣,躊躇了一會,終是無奈退開了。
阿聖這才轉頭打量了他一眼:,“你身體不適”
“無礙,1卜毛病而已。”謝歌弦俊秀的臉上露出極其冷漠的一笑,包在他脖子下面的那一圈泛着油光的黑貂毛襯得他此刻的臉色即添了幾分蒼白。
阿聖又打量了一下他身上穿的衣服,再比較了一下自個身上的穿着,心裡暗自搖了搖頭,然後便轉身,打算回廳裡去。
,“規矩”謝歌弦卻忽然開口,看向阿聖道了一句”“兄臺剛剛那一句規矩,倒是令我有些意外。
阿聖站住,揚了揚眉:,“我知道你不是想守規矩的人,不過你這種人心裡卻是極明白規矩的。我家姑娘的事,你願意幫忙我很感激,但是你若想借着什麼事來拿捏她,我就不會對你客氣了。”
“我這種人”謝和絃倒黴在意阿聖後面那句警告的話,只是低聲琢磨一會前半句,然後微垂下眼,看着那地上的殘雪搖頭一笑,“有時候我真覺得兄臺似那寺裡的師父,明明身處紅塵,卻能心如明鏡。
阿聖看了他一眼,聽不出他想說什麼,便不搭理這話只是將要移步時,謝歌弦又跟着問了一句:,“不過我倒想問問兄臺,這世間的規矩,在兄臺眼裡算什麼”
阿聖頓了一頓,就往廳大門那看了一眼,好一會才道:,“那不過是庸人的枷鎖能者的遊戲。”
謝歌弦微怔,琢磨了一會這話,隨後才接着問:,“那莫璃姑娘在兄臺眼裡,是庸人還是能者”
阿聖本不想答的只是想了想,卻還是道了一句:,“別人是別人莫璃是莫璃。”
謝歌弦忽然笑了起來,似羨慕,又似自嘲般地笑,然後擡眼看着那灰濛濛的天嘆了一句:,“兄臺果真瀟灑,在我眼裡,規矩是百姓的籠牢,是權者的長鞭。”
阿聖進去了,謝歌弦還站在那屋檐下,平安趕緊從廳內出來,走到他身邊小聲道:,“公子,您出來得夠久了,裡頭好些貴人都問您呢。”
當日下午,鬥hua宴的經過和結果就從百hua苑內傳了出來,勳貴圈的人幾乎無人不曉,十八名士更是無人不聞。且不消幾日,在賈黑的推波助瀾下,之前十八名士在周府冬宴上驚豔了大家的事,也跟着被添油加醋地給抖摟了出來。而在九孔橋區那片三教九流,權貴豪客皆流連忘返的地方,十八名士也經李躍兒的嘴和自身的展現,將這等實際沒什麼特色的普通絲緞,擡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最後十八名士在莫璃店鋪內出售的單價,竟定到二十兩之高,甚至隱隱躍於錦緞之上,而買者依舊只多不少,根本沒有因這價格而怯步。
且更因莫璃在這等絲綢的需求量達到最大的時候,忽然反其道,在店裡硬性定了每日售出的量,從而更加使得消費者趨之若鶩,令滿城幾乎無人不着名士稠。且如此,更令所以她的那些同行集體患了紅眼病,生生後悔自己當初爲何沒有跟莫二老爺簽下買賣契約,竟讓一個乳臭未乾的丫頭整個佔了這便宜。
後來還有人特意爲此事編了四句逗樂的歌兒:永州何處出名士要問莫家雲裳閣。閣中何人執金筆要問素衣美人璃。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先回來說,鬥hua宴那日,莫璃從百hua苑回來後,剛在前天大堂內坐下,姬御風身邊的管事就上門,將她分成所得的三千八百兩銀子送了過來。
那管事送上銀票後,就笑着將姬御風交代的話道了出來:,“公子說,改日想請莫姑娘一次,不知莫姑娘肯不肯賞臉。”
,“姬公子太客氣了,要請也該是我請纔對,哪能讓姬公子破費。”莫璃馬上一笑,然後就看了賈黑一眼,接着道”“只是我身上到底是待着孝,若真三天兩頭的就去沾這酒宴之事,就是祖母不說我不孝,外面的人也會指點我的不是。所以我只好請賈掌櫃代我一次,總歸都掛雲裳閣的名,賈掌櫃跟我倒也沒什麼區別。而且賈掌櫃也已跟天香樓那的掌櫃打好招呼了,早定了一桌上好的酒席,到時給姬公子送請帖時,還望姬公子能賞光。”
那姬家管事頓了一頓,心裡瞭然,只是客氣兩句,就告辭了。
回去將莫璃的原話複述給姬御風後,姬御風即挑了挑眉,哼了一聲,卻什麼也沒說。只是想了想,他忽然就問了一句:“謝大人的那份銀子,你給送過去了嗎”“已經送過去了。”
,“哦,後來看到什麼了”
,“1卜的讓六子遠遠守着,然後就將莫姑娘的那份銀子送到雲賞閣,出來後,1卜的又轉回去問了問,謝大人那沒誰出來,也沒誰進去,小
的想可能不定什麼時候呢,所以就先回來回公子的話。”
姬御風皺了皺眉,之前在鬥hua宴中,聽說莫璃只押了一百兩,謝歌弦卻忽然追加了四千兩,讓他心裡總覺得有些不大對勁。謝歌弦背後站的什麼人,他略有耳聞,那位貴人將謝歌弦放在市舶司那個位置,他也明白目的是什麼。總歸那個位置,收到銀子是遲早的事,且謝歌弦又不是好賭的人,也不是急需銀子,卻爲何一下子將那麼一大筆的銀子壓道賭桌上
正琢磨着呢,外頭就又小廝過來了,那管事出去了一會,然後便帶進了一個消息:,“公子,六子說剛剛謝大人身邊的那位叫平安的小廝,去了雲裳閣,且還從店鋪內往裡頭進去了。”他說着就將六子叫進來,讓他親口跟姬御風重述了一遍。
姬御風聽後,沉吟了一會,就點了點頭,然後讓他們都出去。
莫璃打開平安遞過來的匣子,瞧着裡面厚厚的一沓銀票後,怔了一怔,然後擡眼:“謝大人這是什麼意思”
“我家公子說,這是莫姑娘的份。”莫璃略數了數,又道:,“謝大人這是算錯了吧。”
,“公子說沒有錯的。”平安說完,就告辭。莫璃張了張口,卻想了一想,便改口道:“麻煩小哥回去跟你家公子說,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了,明日我會過去拜訪的。”
平安走後,賈黑走過來低聲問了一句:,“東家,那謝大人一分銀子都沒收”
,“一分不少的退回來了,看來僅僅這一份銀子,他還看不上。”
莫璃說着就是一嘆,她原本還以爲對方答應她用他的名義買注,就是收了她的禮之意。即便最後一盤是平局,至少她也將這四千兩送了出去,可如今,這已經翻了一倍,足足八千兩卻全被退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