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暗流無聲地涌動, 愛麗絲默默跟在朱莉後面，看着她魚尾一甩一甩地向前游去。
“珀爾也是這樣嗎？”愛麗絲突然發問。
朱莉回過身：“什麼？”
“用尾巴游泳。”愛麗絲指了指。
“……當然，人魚就是用尾巴游泳的。”朱莉挺了挺尾巴, 有些驕傲的意味, “我們是不需要靠潛水設備的。”
“遊久了會不會很累？”
朱莉：“……”
看來是會的。
儘管朱莉沒有回答, 但愛麗絲已經從朱莉臉上的表情看到了答案。
朱莉：“我們還是快點走吧。”
她開快速度, 和愛麗絲拉開了距離。
水晶宮已經近在眼前了。
朱莉帶着愛麗絲悄悄溜進去：“珀爾應該還在睡覺, 您是要……”
她還沒說完，愛麗絲已經進了珀爾的房間，並且把朱莉擋在了門外。
朱莉：“……”我還是守門好了。
她找了個地方坐下來, 隨時注意周圍的動靜。
珀爾睡覺時很安靜，愛麗絲悄無聲息地走到她牀前, 她的房間並不是完全黑暗的, 海水粼粼閃光, 將整個房間成折射出一種夢幻的藍色。
其實愛麗絲並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來，自己是如此迫切地想要見珀爾。就在朱莉傳訊說珀爾的身體好了很多以後, 她就急急地趕過來了，一刻也不想等。
改造九年，她看着陷入沉睡的珀爾，就只是希望她能醒來，可人總是貪心的, 在珀爾醒來後, 她又希望她能記得自己。
“這等於是重新開始, 她已經忘了你。”朱莉說, “而且她現在的身體狀況也很不穩定, 這裡實在不合適修養。”
珀爾已經是一條人魚了，她需要一個適合人魚生存的環境。
那時, 藍星剛好在和帝國談判，皇帝希望藍星能儘早歸降納入帝國版圖。她通過埃爾文接觸西瑞爾，收買議員，提出將藍星作爲自治星球，並且派自己去談判。
同時，她又暗中接觸人魚王的大女兒，表示願意支持她統治藍星。
計劃最後成功實施，珀爾也順利變成了人魚王第六個女兒。
愛麗絲將手放在珀爾身體上方，目光怔怔地看着她。
珀爾看起來好了很多，比起實驗剛完成的時候，她的臉上變得更加紅潤，身體也不再那麼單薄了。
就那麼靜靜地看着，愛麗絲也覺得很滿足。
愛情真是奇怪的東西。
珀爾總覺得有人在看着自己，目光灼熱，皮膚彷彿燒了起來一樣。
怎麼可能呢，自己可是在海里。
她翻了個身繼續睡，大概是做夢吧。
見珀爾翻了身，愛麗絲纔回過神來，她大氣都不敢喘一個，緊繃着神經看着她，就怕她突然醒過來。
如果珀爾醒過來，會不會還記得自己？
愛麗絲突然有個小小的期待。
不需要記得自己是誰，只要在目光相對時，能夠想起來她們曾經見過就好，不需要多深的印象。
喬治說，她們的感情重新開始也是不值得的。
“珀爾小姐已經是真正的人魚了，不再是偏向人類的半人魚，擁有和您相似的壽命，她只有三百年。”
就此放下。
這是喬治的建議。
“這樣，在以後的日子裡，哪怕珀爾小姐不在，你也可以保持自己——別忘了，您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做。”
悄悄地來，悄悄地走。
愛麗絲自以爲無人發覺，每天晚上都會來珀爾牀前坐一會。
“只要看着你，我就會覺得特別安心。”愛麗絲喃喃自語道
，“這樣的你，會讓我想起以前的你。不過現在好多啦，你變得健康了好多……”
有時候，愛麗絲也會講講自己的事，喬治對她的教導，煩人的工作。
無聲的珀爾是她最好的傾訴對象。
每天說完事，愛麗絲就走了。
她不知道的是，珀爾每天都會等她走後再入睡。
這件事珀爾沒有告訴任何人。
她每天晚上都會躺在牀上假裝入睡靜靜地等待愛麗絲的到來。
今天晚上，那個人沒有到來。珀爾一個人在牀上坐到天亮。
“我每天晚上，都能夢到一個人，”珀爾對王太后說，“昨天晚上我沒有夢到她……您說，是爲什麼呢？”
王太后捂住嘴巴，咯咯地笑了起來：“我們的小珀爾夢到誰了？是英俊的王子嗎？”
“……不是。”珀爾的表情有些難堪，她的臉忍不住紅了起來，“是個女的，很好看，穿得很華貴……”
珀爾詳細地描述了愛麗絲的特徵，她陷入了自己的遐想之中，完全沒注意到一旁的大姐端着杯子的手微微顫抖。
在海中喝水，是需要用特製的密封的杯子用吸管吸的，大姐杯子裡的水不斷晃動，若不是密封的，恐怕已經灑了一地。
大姐急急忙忙地找到了愛麗絲。
“……”愛麗絲聽完大姐的講述頓了頓，拒不承認，“我爲什麼要偷偷地去水晶宮呢？”
一邊服侍待命的喬治望了望天。
愛麗絲保持鎮定了，露出微微的好奇：“要不然我隨你去看一看，也許珀爾是真的做夢也說不定呢？”
她似笑非笑地瞄了一眼大姐：“我不知道，珀爾除了我還會夢見誰？”
大姐：“……”
珀爾再次見到了那個每天晚上都會偷偷過來的女人。
“這是愛麗絲公爵。”大姐介紹，“來我們藍星巡查，她是我們藍星所在星域的管轄者。”
珀爾揚起一個微笑，行了一禮。
愛麗絲回以微笑，接受了珀爾的禮，轉頭對大姐說話：“我看藍星發展得還是不錯的……”
珀爾看着眼光都不落找她身上的愛麗絲，揪着衣角，低下了頭。
她不認識自己了嗎？
明明每天晚上都過來的。
哪怕心裡再失落，珀爾還是努力擺出一個笑臉出來。
她不想讓愛麗絲看到她哭着臉的樣子。
“你……是哪裡不舒服嗎？臉色這麼白。”愛麗絲突然對珀爾問話。
“沒……沒有。”急促地捏着手，珀爾小聲地抽了抽鼻子。
公爵大人一臉的嚴肅認真：“哪裡不舒服就說，要不然你回去休息吧。”
“真的沒事。”珀爾不想錯過愛麗絲。
愛麗絲點點頭，繼續轉過身和大姐說話。
珀爾跟在後面，低頭看着愛麗絲的腳後跟，她以爲她們很熟的……
看來都是她自以爲。
可是，爲什麼這位女公爵每天晚上都會過來呢？
難道真的是她在做夢？
愛麗絲心不在焉地和大姐說着話，心神都放到了後面的珀爾身上。
她萬萬沒想到，珀爾每天晚上居然都沒睡在等她過來。
很明顯，珀爾已經不記得她了可是仍舊有一種本能，會不由自主地親近她。
她愛麗絲一邊走一邊努力地瞟着眼睛看向身後的珀爾，嘴巴敷衍地應付着大姐：“你說得很有道理，先交一份計劃書給我吧。”
大姐：“……”你真的知道我在說什麼嗎？
來都來了，愛麗絲順帶也就找了朱莉，將珀爾的情況說了一遍。
“本能，這是我無法解釋的。”朱莉說，“也許，您可以認爲，愛上您這已經成了珀爾的本能了。”
愛麗絲的心頭彷彿炸開千萬朵煙花，熱乎乎的。
“但我覺得，這不是什麼好事，珀爾的身體很不穩定，您的出現，讓她的情緒很是波動……”
“我個人的建議是要靜養……”朱莉看着愛麗絲，見她沒有露出反對的神色，接着說了下去，“我想請您，不要再出現，影響珀爾的情緒了。”
愛麗絲如墜冰窖：“是……是嗎？”剛纔有多熱，現在就有多冷。
“如果您希望，珀爾能活到一個人魚的正常壽命的話。”
“好。我答應。”
愛麗絲轉身就走：“以後，還要接着麻煩朱莉醫生了。”
一年後，朱莉的報告清楚地寫着，珀爾已經忘記了愛麗絲了，關於她的記憶正在慢慢消退。
以後的每一年，報告都如此顯示，與此同時，珀爾的身體狀況也逐漸穩定。
……
珀爾突如其來的告白讓愛麗絲神色一僵：“怎麼突然說這樣的話？”
“你不是嗎？”珀爾神色迷茫，“我總覺得，你很眼熟……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需要將自己的十根手指交叉握緊，愛麗絲才能抑制住自己顫抖的動作。
愛麗絲聲音乾澀：“我們見過。”
珀爾期待地看向她，愛麗絲垂着眼睛：“就在水晶宮，我們第一次見面。”
“不是的！”珀爾看着愛麗絲的眼睛，情緒激動，“我總覺得，一定不是！”
“你覺得？”愛麗絲挑了挑眉，“第一次見面，我們不就是我去找你姐姐時在水晶宮見面的嗎？”
“我……”珀爾語塞，各種回憶急速閃過，畫面紛紛擾擾扭曲旋轉，在她腦海中攪在一起。
“好疼……”
珀爾捂住腦袋，暈了過去。
“喬治！”愛麗絲倏然一驚，大聲喊人，“快去把朱莉找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