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府裡的下人, 十分地勤快,司馬淳進府裡的第二日,她便如願搬到靜怡堂去住了。
因靜怡堂原是端宜公主在此府中的住處, 園子本是連着另一處院子, 便兩邊打通了, 將園子合二爲一。
又在園子的西北角處開了個角門, 出去便是臨街, 方便公主府裡的下人隨時來回事。
如此一來,靜怡堂在整個司馬府中儼然另一個主院,府里老祖母原先的和壽堂都沒靜怡堂大。
但端宜公主貴爲皇女, 即便她有自己的公主府,司馬府也難得回來住上一回, 但這靜怡堂到底沒人敢打主意。
司馬淳心知, 大梁亡了之後, 司馬家裡原先不喜她阿孃的人,在背後不定怎麼編排她阿孃呢。
只是當時她被送往長安, 只怕是一輩子都回不了建業的,司馬家的事,她也管不了。
司馬家的人要搬進靜怡堂去住,這便是很正常的事了。
可是司馬淳能夠理解這件事,卻並不表示她能夠接受。
她若一直在長安, 此事便罷了。
不過是一處園子, 想必她阿孃也不會在乎。
可如今她回來了, 依舊頂着郡主的名號回了建業。
別管這郡主的名號裡面有多少水份, 既然朝廷認可, 她司馬淳這個淳寧郡主,便不是司馬府裡這些平頭百姓能得罪得起的。
司馬淳回建業, 朝中早有消息層層發到江南來。
司馬家卻是在司馬淳都到門口了,還想霸着靜怡堂不動麼?
是的,甭管司馬家以前有多能耐,幾世幾公也好,王妃附馬也好,那都是南樑的舊事了。
如今,司馬家無一人在大齊朝中爲官。
當家的二老爺一心治學,不涉官場已好多年了。
分家出去的三老爺,更是文不成武不就,成日裡只會與人鬥雞鬥狗。
都說司馬家最有本事的是大老爺,那是有狀元之才的,可惜英年早逝。
第二有本事的,便是成爲端宜公主附馬的四老爺司馬巡了,可惜這人也沒有長壽的命。
但他的運好,能尚公主,還尚的是個實權公主,司馬家即使已經有些沒落了,旁人看在端宜公主的面子上,也不敢爲難他們。
可是如今,司馬家憑什麼!
司馬淳是越想越氣,好不容易等下人們都安置好了,司馬淳將司馬府原先的下人們都趕出去,只留了幾個何家的下人,在房外聽候。
何叔寶進來時,司馬淳正一個人歪在榻上生着悶氣。
何叔寶便覺得有些好笑:“之前是誰說的不理會他們的,此時卻又在爲他們而生氣。”
司馬淳有些氣鼓鼓的,坐直了身子,撇了何叔寶一眼,說:“我是不想理會他們啊,可有些事越想越氣,他們是成心不把我放在眼裡!”
又不知想到了什麼,恨恨地說,“以前便沾我阿孃的光,還對她不好,對我也不好,我不來司馬府,他們便對我不聞不問。我在長安待了那麼久,他們也沒想着派人來看看我。”
何叔寶便在一旁笑着看她,並不插話。
司馬淳似是要把這些年的委屈都發泄出來,眼睛都有些紅了:“他們不把我放在眼裡便罷了,爲何如此忘恩負義,棄我阿孃的恩情於不顧!一座園子而已,我根本不在意,我阿孃更不會在意,可他們怎能連一句交待都沒有呢!還在那兒瞞着我!”
何叔寶沒說話,只伸出雙手,在司馬淳的額頭揉了揉,司馬淳強忍住的淚水才落了下來。
何叔寶輕聲說:“咱們不用理會旁人。陛下既準你回南,你還是大齊的郡主,只有旁人怕你,哪有你爲旁人生氣的道理?既是他們不好,找個由頭罰罰他們便是,何必自己氣個不停?”
司馬淳聽了,取了錦帕來擦了擦眼睛,想了想便說:“也不必罰他們吧。唉,我只是一時覺得有些委屈,想迷了,並不是想借身份去欺壓別人的。”
何叔寶便笑了,有些高興:“阿淳到底良善。阿淳別怕,這些都是外人,咱們不怕他們,也不理他們。”說着話鋒卻是一轉,突地有些凌厲,“但若是被人欺上門來,咱們也不能讓人小瞧了。”
何叔寶“哼”了一聲,道:“司馬家也是世家大族,如何連這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難怪越來越沒落了。他們不來惹我們便罷,他們若是做了什麼,那便別怪我來教他們些道理了。”
司馬淳愣愣地聽着何叔寶這些話,有些詫異何叔寶的強勢,這可與幼時那病秧子的形象相距甚遠啊。
她愣着神,後知後覺地想說些什麼時,喉間有氣衝出,一時沒忍住,便打起嗝來。
何叔寶連忙端起茶盞給她,囑咐她先抿上一口,還用手在司馬淳後背拍了幾下。
司馬淳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給忘了想說的話,只覺得滿臉通紅。
哇!好丟臉啊!
司馬淳用茶盞遮着臉,對着何叔寶,很有些不好意思。
見何叔寶並沒有在看她,心裡纔好受了些。
又想起了之前想說的話,便說:“我想知道,這靜怡堂之前到底是誰在住,是不是……”
司馬淳是想問那對龍鳳胎姐弟,卻一時想不起來他們的名字,便結結巴巴地說:“就是,就是那對龍鳳胎姐弟,你可知曉?昨日那個嬤嬤還講了的。”
說着便巴巴地望着何叔寶,何叔寶果然不負她所望,略爲一想,便說:“可是分家出去的三房庶子,那對龍鳳胎?”
司馬淳便點點頭:“對,正是他們。”
有些爲難地看了下何叔寶,這可要如何說呢?
說她懷疑那對龍鳳胎不是三伯父的孩子,其實是她阿爹的私生子?
這種長輩的隱私,要她如何說出口啊!
更何況,這些僅僅只是她一個人的猜測!
但又覺着,這個猜測纏了她那麼久,如今有機會查證清楚,不可浪費良機。
自己雖笨,但何叔寶這般聰明,沒人能瞞過他!
司馬淳這樣想着,便將心一橫,說:“我,我懷疑那對龍鳳胎,其實是我阿爹的私生子!”
這一句話,即使向來端得住的何叔寶也嚇得不輕。
何叔寶急切地說:“阿淳,這個玩笑可開不得!”
何叔寶都不敢想下去了。
那對龍鳳胎,是司馬駙馬的私生子?
阿淳怎會這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