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班時間,吳佳人跟別人交了班,脫了衣服,拿着摩托車鑰匙下班。
她剛走出公安局大門,就看到一輛熟悉的沃爾沃停在門口。
認出是魏舒義的車,吳佳人還蠻驚訝的。
她小跑過來。
魏舒義看到她,立馬將車窗搖了下來。吳佳人就趴在副駕駛的車窗口,身子在外面,頭伸到裡面,她笑眯眯地問魏舒義,“今天怎麼有空來找我?是不是特別想我啊?”
自從他恢復原職後,每天都挺忙,再也沒有當老師的時候那般閒情逸致了。
偶爾吳佳人得空,發條短信調戲他,要等許久才能收到他的回覆。
魏舒義沒解釋,只說,“沒空就抽空。”
他將副駕駛上擺着的一袋糖炒栗子拿起來,示意吳佳人上車。
吳佳人立即打開車坐了進來。
她拿過魏舒義手裡的炒酸奶,兩隻手剝栗子,放進嘴裡,一個人吃得開懷。
魏舒義沒忍住,就說,“能別一個人吃獨食麼?”
只能聞味不能吃,這太痛苦了。
魏舒義剛啓動車子,正打算開走,吳佳人忽然撲過來,狠狠地親了他一口。
魏舒義滿嘴都是那股糖炒栗子的味道。
“好吃吧?”吳佳人抹抹嘴,自己繫上安全帶。
魏舒義眯眸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好吃麼?
他不知道好不好吃,但他很想吃就對了。
他想吃吳佳人,勝過她手裡的栗子。
剝了幾顆栗子,吳佳人往魏舒義嘴裡丟了一顆栗子。“我們去做什麼?”吳佳人想着,接下來該是去約會,看場電影什麼的。
魏舒義卻說,“我還從沒有去過你家,不請我你家坐坐?”
吳佳人似乎猶豫了下。
她想到今早出門已經將弟弟的房間上鎖了,便點了頭。“可以啊。”
回她家的路上,魏舒義提議,“要不你搬到我那裡去住?”
吳佳人斜眼睨着他,並沒有進他的語言圈套,她說,“要不我們現在就去領證,明早我就搬去你家。”
魏舒義沒答話了。
吳佳人以爲自己這話把他震住了,殊不知,魏舒義之所以不說話,其實是在思考結婚這件事。
吳佳人的家住在五樓,要爬樓梯。
魏舒義走在她後面,吳佳人剛把樓道的大門打開,她爬了兩步樓梯,忽然停在樓道上不走了。魏舒義跟在她後面,看她停下,也跟着停下來。他問她,“怎麼忽然停了?身體不舒服?”吳佳人來經期了,魏舒義以爲她是肚子疼。
吳佳人靠着扶手,自上而下,凝視着他。
“哎喲,上了一天班,腿真累啊。”吳佳人叫得很浮誇。
魏舒義聽出她的言外之意,很配合地問道,“那…我揹你?”
吳佳人嚴肅地點頭,“正有此意。”
魏舒義認命地在她面前彎下腰來。
吳佳人穿着牛仔短褲,很容易就跳到了他的背上。這個天挺熱的,兩個人身子緊貼在一起,簡直就像是兩團火。
吳佳人有一米七,因爲經常鍛鍊,看着身材纖細,但體重卻不輕,有一百一十斤。
她身上的肉,都是肌肉,看着瘦,其實挺沉。
魏舒義揹着她,爬到三樓的時候,開始有些氣喘了。
吳佳人就在他背上唏噓不停,“哎喲喂,年輕人啊,要多鍛鍊,這才爬幾步樓梯,就走不動了?丟臉啊,真給你們男人丟臉。”
魏舒義氣得想把他扔下來。
“有本事你來揹我!”
吳佳人笑他,“你好意思開口說這話?”
“放我下來。”她又對魏舒義說。
魏舒義的確是有些累了,也不逞強,就把她放了下來。
吳佳人在他面前彎下腰來,也不說話。
她的舉動,讓魏舒義感到莫名。“做什麼?”
拍拍自己的背,吳佳人回頭對他說,“上來,我揹你啊!讓你看看,女人也是能幹大事的。”
魏舒義擔心自己會把她壓垮,畢竟他是有一百四十六斤重的人。再說,她正來例假,負重也不好。
“別婆婆媽媽的,快點!”
魏舒義不再糾結,輕輕地將自己壓在吳佳人背上。
吳佳人掂了掂重量,說了句,“還行,跟我師哥差不多重。”
“你背過他?”
“不,我過肩摔他的時候,感受過。”
魏舒義就不說話了。
她穿着五公分的中跟皮鞋,揹着魏舒義上樓,顯得特別輕鬆自在。到了家門口,吳佳人放下魏舒義,魏舒義仔細看了看吳佳人,發現吳佳人臉不紅氣不喘,特別淡定。
他身爲男性的自尊,瞬間受到了傷害。
吳佳人的家是兩室兩廳,外加一個小書房。進門後,吳佳人找了雙一次性鞋套給魏舒義,她自己則脫了皮鞋,踩着涼拖鞋進了屋。
吳佳人去給魏舒義倒茶。
魏舒義低頭穿好鞋套,一擡頭,就看到玄關牆上掛着一張照片。
那是個模樣好看的少年,看上去約莫十四五歲的樣子。
仔細看,就能發現,他跟吳佳人其實是有幾分相似的,尤其是鼻子往上的部位,特別神似。
盯着那照片看了片刻,魏舒義對捧着茶杯,正走過來的吳佳人說,“這是你弟弟?”
吳佳人笑了下,說,“是啊,我弟弟,長得像我,好看吧?”
魏舒義點頭,“好看。”
“過來喝茶。”
吳佳人將茶放到了茶几上。
魏舒義走到布藝沙發上坐下,端着茶杯,看到電視櫃旁邊的定製櫃檯面上,放着幾個相框。有吳佳人的單獨合照,有她和她弟弟的合照,還有小時候,他們姐弟倆和他們父母的照片。
吳佳人的父親長得特別好看,即使只是一張照片,也看得出來,他年輕時絕對是個大帥比。
她的母親看着比較端莊,模樣並不算多美,勝在五官端正,氣質嫺靜。
這本該是一個幸福之家。
“你父母什麼時候離世的?”
都是沒有雙親的人,魏舒義看吳佳人平時的表現,並非是那種沉溺在過去的悲痛中,不敢前進的人。因此,問這事的時候,也沒太避諱,問的蠻直接的。
吳佳人果然沒有露出太悲傷的表情。
她的反應還算冷靜,她說,“挺小的時候,大概七八歲的時候,我父親就去世了。我母親一個人經營一家廣告公司,帶着我和我弟弟。後來,她患了癌症,也去世了。”已經過去太多年了,曾經再痛苦的傷,也都過去了。
“不過母親去世後,給我們留了很多錢,所以我們日子過得也還好。”並沒有孤兒就無依無靠,生活艱難的問題。
魏舒義點點頭,說,“那我們差不多。”
他喝不慣紅茶,就抿了幾口。
擡頭,在那些照片上多看了幾眼,魏舒義這才問,“你弟弟跟你住一起麼?”
“嗯。”
魏舒義感到意外,“我怎麼從來沒有見到過他。”
吳佳人端着茶杯的雙手,微微地抖動一下。
她的眼裡,也裝着一絲痛意。
不過很快,就被她給壓了下去。
“你肯定沒有見過他。”吳佳人語氣聽上去挺平靜的,她說,“我十七歲…不,快十八歲的時候,我弟弟死了。”
魏舒義拿着杯子的手一歪,差點將那杯茶水抖了出來。
他放下茶杯,平復好內心的震動,這才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吳佳人。
吳佳人一副平靜淡定的神情,一時間,魏舒義分辨不清,她是真的已經從弟弟的死亡打擊中走了出來,還是太會假裝了。他喉嚨有些發緊,他聽見自己緊憂地問了一句,“他、他怎麼死的?”
吳佳人擡眼看着他,目光從容而漠然,似乎真的沒有難過和悲傷。
“病死的。”
吳佳人見魏舒義似乎鬆了口氣,又說,“他心臟不太好,沒法醫,就走了。”
魏舒義徹底放下心來。
他也不知是爲何,當聽到吳佳人說她弟弟已經去世的時候,他竟然想到了不久前的那一晚,吳佳人對她講的那個故事智障少年和問題少年的故事。他趕緊端起那杯紅茶,仰頭將它喝了個乾淨,也沒嚐出個個中滋味。
兩個人又圍繞張揚的病情聊了一會兒,沒多久,吳佳人就感到餓了。
魏舒義提議,“我們出去買菜,回來我做吧。”
“算了,你這些天也挺辛苦的,我們出去吃吧。”
一想也好,魏舒義就帶着吳佳人出去吃飯。
小區外面就有幾家飯館,吳佳人今天想吃口味重的食物,魏舒義就挑了一家川菜館。吃完飯,已經八點多了。兩個人站在飯店門口,沒有上車,也沒有說話。
天氣徹底熱起來了,哪怕已經是晚上了,兩個人在街邊站了會兒,也有些熱了。
魏舒義今天說,讓吳佳人搬去他那裡住,並不是開玩笑,而是試探。但吳佳人也就當做玩笑,給回拒了。看來不結婚,他們是不會同居了。
魏舒義想着,既然已經來了,今晚就去吳佳人家住一晚,但吳佳人似乎沒有要邀請他的意思,魏舒義總不能厚着臉皮主動開口提要求。
“額…”
兩個人幾乎是同時開口。
吳佳人說,“你先說。”
魏舒義就說,“沒事的話,我就先回去了。”
吳佳人張張嘴,到底沒有將挽留的話說出來。她本來是想跟魏舒義說,如果不介意的話,今晚就去她家住。
但魏舒義先開口了,吳佳人也就不做邀請了。
“好吧。”
魏舒義心裡挺失望的,他咬牙切齒地上了車,都不跟吳佳人說拜拜,開着車就跑了。
吳佳人摸摸鼻子,總覺得魏舒義是生氣了。
她步行回家,在小區門邊的小賣部買了一袋子冰淇淋,順手從裡面跳了一支芒果味的,含在嘴裡吃,一邊吃一邊回家。
嘀嘀——
她的身後,響起車滴喇叭聲。
吳佳人確認自己是挨着邊走的,就沒回頭。
嘀嘀——
嘀嘀——
喇叭聲還不依不饒呢。
吳佳人憤然回頭,打算教訓一下這個亂按喇叭的無良司機。結果一回頭,就看到一輛熟悉不過的沃爾沃。
吳佳人:“…”
眼裡露出愕然之色,等那車停下,吳佳人才走過去。
叩叩——
她一敲車窗,那車窗就搖了下來,露出車內,魏舒義那張陰沉的臉。
吳佳人有些詫異地問,“你怎麼又回來了?”
魏舒義終於偏過頭來看她,兩人目光對上,吳佳人在他眼裡看到了許多陰翳。
魏舒義板着那張跟誰欠了他錢似的臭臉,教育吳佳人,“雖說咱倆沒結婚,但你已經去我家住過好幾晚了,禮尚往來,邀請我去你家住一晚,難道不是理所當然的事?”
吳佳人哭笑不得,“你在跟我氣這個?”
魏舒義不自然地撇開頭,看着別處。
“其實我本來打算邀請你去我家留夜的。”見魏舒義終於又肯將目光放在自己身上,吳佳人彎脣淺笑,又說,“我還沒來得及說,你就主動開口說要回自己家,以爲你不想去我家,我纔不說的。”
“…是麼?”
“真的。”
好吧,他願意原諒他了。
把車停在她家樓下,魏舒義走下車,看到她手裡沒吃完的冰淇淋,以及她另一隻手上提着的裝冰淇淋的購物袋,他眉頭緊緊地擰起來了。“你不知道你現在不能吃冰的?”
吳佳人說,“我又不痛經,吃點沒事。”
“不行,經期吃冰的容易導致宮寒,給我扔了。”
吳佳人哪捨得,“不行,我花錢買的,扔了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