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了下午的那場對話,這個晚上,兩人都默契的沒有去找對方。
他們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吳佳人躺在牀上,心裡不是不痛。
她想到什麼,忽然爬下牀,走進書房,打開電腦。
找到電腦上那個黑色的圖標,吳佳人打開《平行世界》很久沒有登陸過遊戲了,吳佳人打開遊戲後,才發現要更新。
她點了更新。
這一更新,就等了一個多鐘頭。
吳佳人輸入賬號、密碼,點擊登錄。
很快,一個藍色的彈屏跳了出來。
【尊敬的玩家‘翩翩佳人’你好,因諸多原因,平行世界被迫下架,暫不能使用。天下無不散之宴席,很開心與你一起共同度過了十三年。青山不改,綠水長流,願我們終有再會時。】
看着這一場段話,吳佳人陷入怔愣中。
現在,他們之間唯一的聯繫,也沒了麼?
吳佳人有些接受不了這個消息。
她打開百度,進入平行世界的貼吧,打開貼吧一看,果然,有很多用戶都在討論這件事。
平行世界這款遊戲已經面世很多年了,現在,越來越多有趣的遊戲出現,知道平行世界的人也越來越少。作爲平行世界的官方貼吧,關注人數竟然只有十萬。
吳佳人記得,這款遊戲剛面試的時候,貼吧關注人有六十多萬的。
原來不知不覺中,那些人都走了。
還願守在老遊戲裡的人,都是有所掛念的人。
她嘆息一聲,纔打開貼吧吧主親自發的那個帖子看了起來。
原來,因爲這款遊戲運營費龐大,年年虧損,公司終於支撐不住,因資金斷流,只能下架這款遊戲。
很多人都在下面評論——
醫者仁心:【遊戲運營了十四年,我認識她十三年。她陪了我三年,我卻守着一個沒有她的遊戲,等了十年。】
吳佳人對這個名叫醫者仁心的吧友還有些印象,當年平行世界比較火的時候,這個人跟他的女朋友是遊戲裡出了名的一對情侶。當年遊戲裡舉行模擬手術比賽的時候,這個人也是進了前十名的。
妙手回春:【在平行世界裡,我是德高望重的醫學泰斗。現實生活中,我成了一名房產銷售。當年高考失敗,復讀一年,報了商學院。這個遊戲結束了,我的夢也死了。】
追憶:【當年介紹這款遊戲給我的人,五年前已經去世了。現在,這款遊戲也去陪他了。】
...
花了一個多小時,將長達二十八頁的回覆貼全部看完。
看完,吳佳人心裡特別堵。
想了想,她的手指在鍵盤上敲了一陣,點擊了發送。
翩翩佳人:【不忘初心,始終如一,我還是喜歡你。】
她關掉了帖子,最後,將電腦桌面上的平行世界給卸載了。她關掉電腦,拿起手機,打開魏舒義的微信頭像,想了半晌,最後,也只是對着手機嘆息了一聲。
第二天,吳佳人照常陪東里聖華去工作。
大早上,秘書雷打不動地來彙報了工作。
她將例行工作講完,想到什麼,這才說,“老闆,是這樣的,喬麗婭小姐這幾天一直在找你,你看...”
東里聖華卻看了眼門外的吳佳人,收回目光,他擡頭對秘書小姐說,“除了公事,其他人找,一概不見。”
秘書小姐有些心驚。
“包括董靜小姐和星辰小姐嗎?”這兩個,都是前段時間跟東里聖華打得火熱的兩個女人。
東里聖華情緒沒有波動,十分冷淡地嗯了一聲。
心中一凜,秘書點點頭,這才轉身走出辦公室。
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後,秘書悄悄看了眼總裁辦公室門外站着的門神吳小姐。
她沒有錯過東里先生剛纔看吳小姐的眼神,難道這兩個人真的發展成了可以上牀的關係?
吳佳人早已發現秘書在偷看自己,她只能裝作不知道。
到了九月一號,東里聖華親自帶着東里傲去小學報道。
東里傲要上一年級了,特別興奮,穿着一套灰色的小西裝,揹着小書包,走在東里聖華的身邊,還沒有他的大腿高。吳佳人跟在兩個人身後,穿着一身黑色的寬鬆西裝,面無表情。
東里傲的班主任看了東里聖華和吳佳人一眼,心裡琢摸着,這孩子的兩個家長,都好高冷。
一個多小時就搞定了報名手續,明天才正式上課。
三個人一起走出校門,東里傲要去街邊的書店買書皮,嚷嚷着要東里聖華陪他去。東里聖華盯着街邊擁擠的文具店,猶豫了片刻,才點頭同意了。
僱主走到哪裡,保鏢就得跟着去。
吳佳人跟在兩人身後,見那兩人進了文具店,她就在文具店外站着。
這時,一羣不過十二三歲的男孩坐了過來,穿着破洞牛仔褲,每人手裡都拿着一根菸,一看就是副不着調的小混混樣。他們路過吳佳人的時候,還朝吳佳人吐了一口煙。
吳佳人條件反射,迅速出手,將距離自己最近的那個男生的手臂擒住,動作利索地摘掉他手裡的煙。
男生:“...”
我是誰?我在哪兒?我做了什麼?
回過神來,少年衝吳佳人罵,“不就朝你吐了一口煙嘛,犯得着傷人嗎!”他手臂被反擒住,疼得想哭,但他又不想兄弟面前掉面子,必須憋着。
“喂,你快點放開我哥們!”
另外幾個男生都兇巴巴地看着吳佳人。
十三四歲的少年,正處於叛逆期,都是一副老子天下最大、唯我第一的張狂樣。儘管吳佳人的身手有些驚住了他們,但他們仗着人多,也不懼怕。
吳佳人冷嗤一聲,用皮鞋將地上的煙碾滅。
“青少年禁止抽菸,哪個學校的,我跟你們學校主任打個電話。”
“神經病吧!”
幾個男生都有些生氣,“管得多!”
“能得你!”
吳佳人下意識就想教育他們,這時,東里聖華走了出來。他冷眼掃過這幾個少年,幾個青少年都被他看得心裡發虛。
“吳小姐,放了他吧。”
吳佳人猶豫了一下,還是放了。
“呸!”
衝吳佳人呸了一聲,幾個少年落荒而逃。
吳佳人看着他們的背影,皺起了眉頭。
東里聖華走到她身邊,看着那些人的背影,平靜開口,“你管他們做什麼,他們自己糟蹋自己,你又能做什麼。”
吳佳人便說,“如果人人都像你這樣想,那這個國家就該完了。”
“呵...”
東里聖華眯起一雙銳利的眸子,他看着路上這些小年輕們,忽然說,“煙擺在玻璃櫃裡,沒有誰逼他們抽,是他們自己抵不住誘惑力...怪誰呢?”他偏頭,注視着吳佳人,他說,“廠家也沒有錯,市場需要而已。”
“今天他們會好奇去抽菸,明天就能因爲好奇去吸毒。”吳佳人測擡起頭,仰望着東里聖華,她問,“那你覺得,毒梟販毒,也不是錯,只是一種市場需要?”
這話是一個坑。
東里聖華看着她的目光,變得深邃起來。
吳佳人與他四目相對,不見半分怯怕。
她就像是一隻渾身帶刺的刺蝟。
東里聖華忽然笑了,“我跟你說煙,你說毒做什麼?”
“都是毒,一個毒性潛伏期長,中毒慢些。另一個上癮時間長,中毒深些罷了。”吳佳人搖搖頭,她說,“你不懂。”
看着她佈滿了哀傷的臉頰,東里聖華虛心請教,“什麼我不懂?”
“我曾經是緝毒警察,我見過太多慘例。”吳佳人指着面前的馬路,對東里聖華說,“一個鮮活的人,因爲染上毒癮,產生幻覺,渾身不着寸縷,大半夜突然跑到馬路上,被車撞了,身體落在五六米外的地方,頭和身體分離...”
她又指向斜前方的一個小賓館樓,她說,“也有人,嗑藥磕嗨了,從樓上跳下來,結束自己短暫的一生。他們中有的人,才十幾歲。”
手指,最後落到自己的身上。
吳佳人望着東里聖華冷漠不見一絲憐憫的雙眸,她說,“我的弟弟,也因爲吸毒痛不欲生,就死在我的眼前。”
“東里先生,你沒有親眼見過自己深愛的人死在自己的面前,你不懂那種痛。”她指着胸口,說,“那是痛入心扉,夜夜噩夢都會尖叫的痛。”
東里聖華的眸子裡,似乎有什麼東西飛快地閃了下。
“對不起。”他說。
吳佳人詫異地看着他,聽到他說,“我不懂你說的那種痛。”
“不懂正常。”
他要能懂,就不會做那販毒頭子了。
片刻的沉默後,吳佳人忽然又說,“你都不知道那些販毒的有多可惡。”
聞言,東里聖華似乎真的有些好奇,他問,“怎麼說?”
“你還記得三個多月前,濱江遊輪盛宴那晚的爆炸案麼?”
“嗯。”東里聖華點點頭,又說,“聽聞那次,咱們市局的警察,走了好幾個。”
吳佳人聽到他這話,心裡特別的發寒。
他真的是一個特別聰明謹慎的敵人。
你瞧,‘咱們市局’這樣的話,他都能一臉自然的說出來,可見他的心理素質有多強硬,爲人有多機警。他連說話,都不會給給人留一點把柄。
一般情況下,身爲毒販,在談話的時候,下意識都會用‘你們局裡’,或‘你們隊裡’這樣的字眼。可他,偏偏卻用了‘咱們市局’這樣的形容詞。
若非早已查清楚他的真實身份,吳佳人都不敢相信,這個人,就是他們國內隱藏的大毒瘤。
“是啊。”
吳佳人雙手環胸,隨意看着某處不轉眼,輕聲說,“那一次行動,我們隊裡一下子死了好幾個人。黃駿生,你聽說過嗎?”
東里聖華故作迷茫地想了片刻,才說,“是市局那個令販毒團伙聞之變色的隊長麼?”
“是啊,他們都管他叫做狗賊黃。”吳佳人笑得有幾分苦澀。
“他是個好人。”東里聖華喟嘆道,“可惜了,太可惜了。”
他會感到可惜?
呵...
見他將戲演得這麼足,吳佳人心裡冷笑連連,面上卻也不顯。她點點頭,附和他,“是很可惜,他在的時候,咱們市那些毒販,都得縮在龜殼裡面做人。”
聽到縮在龜殼裡做人這句話時,東里聖華垂在一旁的手,食指微微動了動。
吳佳人又說,“那些毒販有多可惡,是你不能想象的。”
東里聖華適時發出一聲驚訝的哦聲,然後才問,“怎麼個可惡法?”
“爲了不讓我們抓到證據,每次他們在進行比較大型的交易時,都會在交易現場裝上炸彈。就算我們收到消息跑去逮人,他們也能趁機毀掉毒品,銷燬證據,讓我們拿他們沒辦法。”
“你知道,如果找不到毒品,我們也不能強行給他們定罪。”她長嘆一聲,一臉悲痛地說,“上次黃隊他們,就是這麼死的。
東里聖華似乎真的被驚到了。
他說,“那些人太可怕了。”
“...是啊。”
東里傲從文具店裡跑出來,站在他們兩個人的中間,仰頭看着東里聖華。他對東里聖華說,“爹地,我買好了,走吧。”
聞言,東里聖華摸了摸他的頭,牽着他朝他們停車的位置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