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起頭,喬玖音面露高傲得意之色。
她將方俞生的難過看在眼裡,心裡暗爽,又重申一遍,“我愛的人是方慕,我不愛你。大哥,你也別再癡心妄想了。”
方俞生心口悶痛。
他對她十年的感情,被她說成是癡心妄想。
“好、好得很!”方俞生咬牙,他是再也不會信女人的話。
方俞生連說幾個好字,便奪門而出。
他記得門口只有三道階梯。他剛踩到第一個階梯,正要往第二個階梯上落腳,忽然,腳下絆倒了什麼,方俞生在方慕家別墅的門口,跌了個狗吃屎。
方慕收回腳,靠在門口,冷冷地注視着死狗一樣狼狽的方俞生,他冷笑,諷刺方俞生,“大哥,連你自己的弟媳都輕薄,你真是不要臉。”
說完,方慕慢慢走下階梯。
他看到方俞生趴在地上找他的手杖,他冷笑着,輕輕地將那手杖拿起來,然後,高高舉起。嘴角噙着不屑而鄙夷的笑容,方慕高高在上,俯瞰着趴在地上四處找手杖,卻不知手杖就在他手上的方俞生。
他輕笑出聲,對方俞生說,“也不看看你,曾經再耀眼又如何,如今的你,也不過只是一個瞎子。”
“方俞生,一個瞎子,還妄想得到我的女人,你這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說完,方慕揚起手臂,將那手杖扔進花園裡。
他不再看方俞生,轉身,迎上站在門邊,正噙着溫柔笑容看着自己的喬玖音。
“嚇到你了吧?”方慕摸着喬玖音的頭髮,然後牽起她的手,笑得寵溺,眼裡裝着擔憂。
喬玖音順勢靠在他的懷裡,對他說,“還好你回來得及時,大哥他…”喬玖音確實不再說話,不過,那語氣,卻像是在職責方俞生是個變態。
“以後看到他,離他遠點。”
“好。”
那兩個人,攜手進了屋。
方俞生從地上爬起來,已是滿臉淚水。
這一天,方俞生維持了十年的愛戀,無疾而終。
他努力維持的驕傲,被方慕踩在腳下。
戚不凡跑進來時,就看到方俞生一個人站在方慕家的院子裡,身上佈滿了灰塵,一雙細長的手,因爲在地上摸來摸去的原因,也顯得骯髒。戚不凡看着方俞生這個樣子,心裡特別地難受。
“先生…”戚不凡不忍心看方俞生的臉。
方俞生輕笑,問戚不凡,“不凡,我這樣子,就像一隻癩蛤蟆,是不是?”
戚不凡心痛。
“不,先生,方慕的話,你別聽。”
方俞生沒再說話。
他回到小樓,每天的生活跟以前一樣,按時吃飯,按時睡覺。他明明過得很好,但身子骨卻一天天地瘦了下去。戚不凡是知道方俞生對那個叫三妞的女人有多在乎的,這一次,他受到的打擊太重,不知能不能站起來。
方俞生變得更加沉默,也不愛出門了。
就算是方家有團體活動,他也不會參與。
年底,方家發生了一件大事——
方俞卿未成年便懷孕,還墮胎的消息,在整個上流社會都傳開了!
方俞卿的事,傳到錦姨耳朵裡,錦姨又一字不落地轉達給方俞生聽。錦姨說,“聽說,俞卿小姐很喜歡那個男孩子,那個男孩子還承諾以後會娶她。小年輕們一個忍不住,就弄出孩子來了,結果,那男孩子不僅不對孩子負責人,還劈腿了。哎…”
方俞生聞言嘆息一聲,“傻孩子,這個年紀的承諾,怎麼能信呢?”
方俞卿的名聲徹底敗壞,方平絕爲了榨取這個女兒身上剩下的一點價值,竟然決定將她嫁給徐公子。徐公子,那個風流成性的大紈絝,誰嫁給他,那這輩子都完了。
錦姨又嘆,“可憐了俞卿小姐,挺好的一姑娘,竟然配了個那樣的人。”
方俞生沒說話,只是想:方平絕不愧是方平絕,果然是個無情無義的貨。
方俞生琢摸着,是不是該出面爲方俞卿說幾句好話,那丫頭跟他關係還不錯,徐姨只怕也捨不得看着她就這麼許了人家。
然而,誰都小瞧了方俞卿的性情。
這天,方俞生換了衣服,正打算去主樓那邊爲方俞卿求求情,他剛從樓下走下來,就聽到主樓那邊,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方俞生腳步一頓。
這聲音,像是徐姨啊…
這時,錦姨跌跌撞撞跑了進來,一邊跑一邊衝方俞生喊,“俞生少爺!俞卿小姐自殺了!”
嗡…
方俞生站在樓梯上,晃了晃身軀。
那個活潑嬌俏的小丫頭,死了?
“俞卿小姐割腕自盡了!”
“她媽媽也暈過去了!”
方俞卿竟然割腕自盡了!
據主樓那邊的下人說,今天中午去給方俞卿送飯,敲門一直沒有人開。當徐萍菲感受不對,讓人打開她房間的時候,發現方俞卿已經氣絕。據說,方俞卿躺在浴缸裡,整個浴缸的水都是紅的,她蒼白的臉頰露在血紅色的水上面,嚇得徐萍菲當場暈厥。
方俞生回過神來,喃聲輕問,“怎、怎麼會這樣…”
錦姨說,“我聽說,好像是俞卿小姐拒絕了這門婚事。然後,不知是誰給老先生出了餿主意,說是讓俞卿小姐跟徐公子生米煮成熟飯,就不愁她不同意了。”
方俞生沒再說話。
方俞卿死了,死時,也不過17歲。
按照濱江市的習俗,未滿十八歲的孩子死了,是不能在家裡辦喪事的。方俞卿的遺體,被直接拖去火化,然後,在殯儀館放了兩天,就被拖去埋葬了。
方俞生沒去參加她的葬禮。
方俞生親自跑了一趟河南嵩山少林寺,請那裡的大師,爲方俞卿超度。回來後,他沐浴淨身後,親自爲方俞卿抄寫了《佛說阿彌陀經》,爲她超度。
方俞卿的死,爲方家蒙上一層陰翳。
徐萍菲接受不了女兒去世的事實,變得哀怨癡顛,時常在飯桌上,吃着吃着就淚如雨下。偶爾,在街頭看到與她女兒年齡相當,背影相似的女孩,就會發瘋似的嚎啕大哭。
方平絕也感到愧疚,妻子精神變得異常,他終是知道悔改。
他開始三天兩頭休息,放開權利,將公司轉給方慕,全心陪着徐萍菲。
妹妹的死,令方俞安徹底對方平絕死心。方俞安放言要與方平絕斷絕關係,從此以後,不再花方家一分錢。
那一年的大年三十,缺了三個位置,一個屬於方俞卿,一個屬於方俞安,另一個屬於方俞生。方俞卿已死,方俞安離家不再回來,方俞生呆在小樓,與戚不凡一起過年。
轉眼間,冬去春來。
這一天,陽光明媚,方俞生站在菜園子前面,穿着一身白色的寬鬆絲質襯衫,風吹起他的衣服,衣袂飄飄,他清雋的身形顯得特別消瘦。錦姨一邊跟他念叨,說黃瓜要開花了,辣椒在冒尖了…
這時,戚不凡接了個電話,對方俞生說,“二少奶奶生了。”
方俞生神情微變。
“…哦。”
“生了一對男孩。”
是麼?
方俞生早已心死,如今聽到這消息,也不覺有什麼。
方慕與喬玖音的兩個男孩,一個取名方善,一個取名方純。新生命的出生,總算是打破了方家沉寂多月的悲傷氣氛。孩子的百日宴上,方俞生終於出了小樓,去參加了百日宴。
他送了那兩個孩子,一人一個玉如意。
喬玖音聲音柔柔地對他說謝謝。
方俞生當時在想,如果阿笙沒有忘記他,如果她嫁給他,那他們,會不會也有這樣兩個可愛的寶寶?
單是想想,方俞生就感到幸福,幸福到心酸。
他黯然轉身,離開時,身後是方慕跟喬玖音的笑聲。
他走出酒店,在轉角樓口遇到了徐萍菲。徐萍菲見到方俞生,想笑,卻笑不出來。她說,“那樣心腸歹毒的女人,竟然給孩子取了那樣的名字。”
方俞生聽出她是在說二少奶奶。
他腳步一頓,挨着徐萍菲站着。兩個人都靠着牆,方俞生問徐萍菲,“怎麼歹毒了?”
徐萍菲冷笑,“你以爲給孩子他爸出那餿主意的人是誰?”
方俞生一愣。
片刻沉思後,才理解了她這話。
徐萍菲是在說,給方平絕出餿主意,讓方俞卿跟徐公子生米煮成熟飯的人,是喬玖笙!方俞生感到奇怪,“她怎麼會做那樣的事…”
“呵!”
徐萍菲陰陽怪氣地哼哼,“那徐公子本來是打算跟方氏合作的,方慕一直在跟他接觸,大概是徐公子提了什麼要求,想要得到我們卿卿。那心腸歹毒的女人,竟然想出那麼陰損的招…”徐萍說到這事,又開始哭。
一開始,她哭得挺壓抑,越哭越傷心,就嚎啕大哭起來。
方俞生知她這又是要發癲了,就先一步走了。
他走出酒店,坐上自己的車,將一對眉頭皺得很深。
他認識的三妞,雖然古靈精怪,但不是這麼有心計的人。
十年,真的可以將一個人改變這麼多麼?
想到去年,喬玖笙故意給他盛的那碗皮蛋粥,方俞生意識到,徐萍菲剛纔說的那一席話,只怕是真的。若不是一切證據都指向喬玖笙就是當年的那個女孩,方俞生都不敢相信,他這些年一直愛着的人,竟然如此心狠。
“不凡。”
“嗯?”
方俞生問他,“如果你發現,你一直愛着的那個人,不是你想象中的那個樣子。甚至,與你想象中相差巨大,你會怎麼做。”
知道方俞生是在說二少奶奶,戚不凡認真思考了一番,鄭重說道,“認清了,那就不要再愛了。”戚不凡頓了頓,又補了一句,“就當那十年光陰餵了狗。”
方俞生輕笑。
“可不。”
一瞬間,他似乎看開一切。
他還是愛着喬玖笙,不過,他愛的是當年那個傻白甜的小姑娘,不是如今這個滿腹心思的狠毒女人。
原本,他顧及着喬玖笙,一直狠不下心對付方慕。現在,他倒是能狠下心了。
不久,季飲冰與言諾感情產生矛盾,小產了。她來了濱江市,在小樓住了一段時間,當是散心,也當是小產後養身子。季飲冰在小樓住了一個月,臨走的時候,她告訴方俞生,“我有六成把握治好你的眼睛。”
方俞生心有所動。
季飲冰又說,“安,你這樣的人,一輩子耗在這小樓裡,太浪費了。來a國找我吧,我幫你把眼睛治好。你收拾好方家這筆爛賬,就跟我們生活在一起。”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爲季飲冰已經從方俞生的言語中,察覺到了他的厭世情緒。
她很擔心方俞生。
方俞生有些被她說動,但他,還是找不到生活的真諦。
活着,對他來說,不是可喜可賀的事,而是可有可無的事。
方俞生沒有答應季飲冰,卻也沒有拒絕他。
有一天,戚不凡忽然帶來一個消息,他說,“我發現方慕每個月十八號都會休息,並且,會去一棟位於山林下的別墅一趟。前些日子,我親自去打探了一番,你猜我發現了什麼。”
“嗯?”
“方慕囚禁了一個人,叫程柯。這個程柯,是個虐童癖,我猜方慕大概被他玩過…”
方俞生心裡生出一股厭惡。
倒不是可憐方慕,只是單純的噁心程柯那種玩意兒。
------題外話------
有人一直說,方慕死的可憐,阿笙一直說他辜負她、
阿笙爲什麼這麼說,是因爲上一世,從喬玖音口中,她已經得知方慕在知道喬玖音身份後,爲了顧全名聲和利益,並沒有將她的罪行公諸於世,並沒有與她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