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佑暗歎了口氣,埋怨地看了章環兒一眼,然後對着魔王說道:“王,屬下並沒有其他的意思,只是茲事體大,不得不小心從事。屬下也並非那偏聽偏信之人,之所以會相信環兒的話,自也是有着原因的。環兒既然能成爲創世真仙的代言,便得以在危急關頭借用真仙的力量化險爲夷,這是許多人都親眼見到的事情,並非屬下刻意杜撰,王大可派人去查。”
魔王將信將疑地看了看他,心中也有幾分猶豫。對於這個人族的男子,雖然跟他有着師徒之實,卻並無師徒之名。他並不想讓自己名下有個人族的徒弟,這對於魔王這個身份來並沒有什麼好處。況且他也並不是完全地相信着宇文佑,魔族自幼以來的教育便是人族的卑鄙和兇惡,他自然也不能例外,對人族可沒有一點好感。但前幾代魔王的經驗都告訴他,想要與人族作戰,光有強大的力量還是不夠的,人族的心思狡猾莫測,唯有他們自己才能弄得懂自己同族的心理,因此採用“以夷制夷”的方法纔是最簡單最省事的,利用人族來對付人族,所以他纔會對宇文佑另眼相看,傳授給他魔功,讓他成爲自己在人界的代理,幫助魔族奪回那個陽光世界的使用權。
他很清楚宇文佑是個癡迷於力量的人,而他那個做親王的父親則是個癡迷於權力的人,騙自己對他並沒有什麼好處,更不用擔心他會投靠人族,像他這樣修習了魔功的人是不會見容於那些心思狹隘的人族的,除非他真的腦子壞了纔會背叛魔族。
既然這樣,那他所說的話就很值得好好考慮一下了。事實上,魔王從未放鬆對宇文佑的監視,他所說的章環兒能夠在突然間功力暴漲,從而化險爲夷的事情,他也早有所知,只是之前一直都不明白究竟爲什麼,如今聽來,竟是跟創世真仙有關?
他面上不顯,心中卻不禁有些凝重起來。
創世真仙乃是各大種族一致信仰的對象,是他們共同的創造者,若真是有創世真仙的旨意下來,那不論他心中有多麼不情願,都必須遵照真仙的要求,與人族談和,然後共同對付外敵。
可如果真是那樣,他又如何甘心?!
就算這些都是真的,可這外敵入侵也來得太是時候了一點吧!偏偏在他們節節勝利,眼看就要壓倒人族的時候便冒出來個外敵,實在不得不令人懷疑這件事情的可靠性究竟有多少。畢竟之前魔族被人族打得落花流水,差點滅祖的時候,怎就沒有什麼外敵入侵來攪局,讓人族放下刀槍,跟魔族談和呢?
當他閒來無事,翻閱魔族的史書的時候,便忍不住憤憤不平創世真仙的偏心,爲何人族就能佔據那樣好的世界安定祥和地過日子,而魔族卻只能躲在這貧瘠惡劣的世界中苟延殘喘?難道他們不都是她的子民嗎?難道他們就沒有資格得到跟人族同樣的待遇嗎?但凡創世真仙有那麼一點憐憫之心,當時將人族阻上一阻,魔族便能緩過口氣來,至少還可以留在那個世界中,不至於落魄至此!
從小就在心中生根發芽的對創世真仙的不滿,甚至還有那麼一點點的憎恨,在魔王自己都沒發覺的時候,便已經令他生出了些許的叛逆之心。如今聽了宇文佑的所爲理由,他的心中其實早已不知不覺產生了一股逆反心理,即使證明了這確實是創世真仙的意思,他也並不願意就此乖乖聽命。只是他還有幾分自知之明,知道既然創世真仙能夠創造他們,自然也就能夠毀滅他們,若是一個不小心,惹怒了創世真仙,怕是魔族就真的要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或許,換一個創世者情況會有所不同呢?
他的腦子裡突然冒出這麼個大逆不道的想法,頓時連他自己都忍不住嚇了一大跳,急忙收起了思緒,垂下了眼簾。
“既如此,我自會派人去查。你且先下去吧,隨時聽後召喚便是。”他淡淡地說道。
宇文佑看了他一眼,也不多說,應了一聲,便帶着章環兒往外走去。
“你帶來那人族的女人,自己好生看着,若是讓她隨便亂走,惹出什麼禍事來,一切全由你自己承擔,你可聽明白了?”魔王的聲音從後面冷冷地傳來。
宇文佑便又轉過身來,恭聲道:“屬下明白,請王放心吧!”
兩人走出了大廳,石門在背後轟然關閉,章環兒這纔回頭看了看,若有所思道:“看來,這位魔王還真是固執得緊呢!這停戰的事情,怕是不好辦了。”
宇文佑閒閒地看了她一眼,道:“是你執意要來見他的,弄成如今這樣到也沒什麼好奇怪的。你不是說自有辦法嗎?怎麼連個身份的證明都編不出來?”
章環兒不由氣結,瞪了他一眼,說道:“誰叫你不提前跟我說一聲?想要成爲仙人的代言人身上必然會有仙氣,可臨時你叫我上哪兒去弄出仙氣來?以我現在的修爲,若是能用出仙氣,一切就都好辦了,也用不着在這兒傷透腦筋。”
宇文佑見她真的惱了,只好陪着笑臉,好話說盡,這才讓她回嗔作喜,露出了一點笑容來。
他這才鬆了口氣,表情一變,正色道:“方纔魔王的話你也聽見了,他明擺着不會擔保你在這裡的安全,你務必要萬事小心,萬一一個弄不好,陰溝裡翻船可就惹人笑話了。你最好跟緊了我,但凡有我在,他們便不能不給我幾分面子。”
章環兒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道:“到了這裡,可以說便是你的半個地盤,自然是你怎麼說便怎麼做了。”
宇文佑苦笑了一下,看着她道:“你也別諷刺我,別忘了,是你自個兒要來的,嚴格說來,這都是你自己惹出來的!”
章環兒被他的話噎了一下,頓時也不出聲了。
宇文佑將她帶到了自己在魔宮中的房間裡,她果然就關起門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了。好在她本人便是極懶的,如此枯燥的生活倒也不怎麼覺得無聊,她一向得過且過,在這裡躲着,暫時不必考慮什麼外敵入侵的事情,反倒有幾分逍遙自在的感覺。
然而此時,在人間界中,卻有人坐臥不寧、心急如焚。
林涵宇自從那日僥倖逃脫之後,便一直沒有章環兒和父親的消息。雖說他知道章環兒的能耐,若是逼急了,她爆發出原有能量的哪怕萬分之一,想走也是絕對沒有問題的,可心裡知道如此,感情上卻不能不擔憂,她是否真的順利逃脫了?如今又在何方?爲何還不回來?是不是身體受傷了?
而更令人擔心的則是他的父親林嘯山。若論凡人的年紀,林嘯山今年也應該八十多歲了,只不過因爲多少有些修仙的底子,所以看上去倒是比五六十歲的人都還要年輕幾分,身體也夠強健,本是沒有什麼問題的。但如今他被人抓走了那麼多日,也不知是否受到了折磨,現在的情形究竟如何?
他在房中越想越是不安,便是平日最能令他沉靜下來的修煉都無法繼續進行,他的心中就像被火燒着烤着一樣,終於,再也按捺不住,一把拉開了房門就要往外走。
“嘭”的一聲巨響,卻是他的護體靈氣跟門外的封印之氣正面相撞,爆發出強大的衝擊波,他的靈氣遠不是封印的對手,便被重重地彈了回去,結結實實摔到了地上。
他被摔得七葷八素,好一陣才清醒過來,然而這個時候,他的面前卻已經站了一個人,長身屹立,陰影從頭頂上罩下來,將他整個人都籠罩其中。
他定了定神,眯起眼睛看過去,去只能看到陰暗的輪廓,還有那銳利的眼神,似乎要將人心戳穿一般。
他不禁有些心虛,囁囁地叫了一聲:“師父……”
祁鈺冷冷地看着他,問道:“你想要到哪裡去?”
他深深吸了口氣,然後直言道:“我要去找父親,還有環兒。”
祁鈺冷哼了一聲,道:“找他們?你知道他們現在在哪裡麼?怎麼找?”
他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只得頹喪地垂下了腦袋。
祁鈺看了看他的模樣,不由也是一嘆,勸慰道:“嵐擎已經在外面活動了,我也將手頭上大半的人手都交給了他,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傳來的。丞相什麼人都不抓,偏生只抓了你的父親,可見這乃是私人恩怨,你冒然出去殊爲不智,還是在這裡等消息的好。”
他也知祁鈺說的話都是對的,而且這麼做全是一片好意,爲了自己好。但心中卻着實氣憤難平,不由狠狠地一捶地面,憤然道:“這個老匹夫……”
祁鈺看了他一眼,頗有些好奇地問道:“你們跟那丞相究竟有什麼過節?爲何他要與你們父子過不去?”而且還蔓延到了章環兒身上,竟然讓那丞相不惜背叛整個種族和世界也要對付他們父子。
林涵宇抿了抿嘴,看了他一眼,從地上站了起來,坐到椅子上,淡淡地說道:“我們兩家乃是世仇,當年就是他的父親殺死了我的母親,逼得父親不得不帶着我躲進了深山,藏在遠山村裡,這才碰到了環兒,走上了修仙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