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新猛然擡頭不可置信地看着李絮。
而李絮則面露一絲無奈之色:“你一個寒門狀元初來京城,而且你說的那朋友又是來自於民間,你認識的朋友除了那個做糕點的還能有幾個?”
傅新這纔想到自己這是小看了李絮,高看了自己!
原來自己的那點小心思在陛下眼裡什麼都不是。
“還望陛下不要驚擾於他,如果將他也捲入這紛爭中來,萬一有所閃失那傅新難辭其咎。”傅新聽到這裡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說道。
“放心,朕說話一言九鼎,朕不可能將他捲進來,不過這後續之法你還是得問清楚。”李絮擺了擺手,說完就讓傅新先退下去了。
……
陳年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居然再一次被傳到了女帝那裡,因爲他此時還在研究着酸梅湯的製法。
約摸下午的時候,陳年正在洗烏梅,先前店裡陸柯洗好的烏梅已經用完了,所以陳年需要再處理一些,但洗着洗着便聽到陸柯從外面叫他。
“小年,你再去跑一趟,給趙員外家裡送些點心。”
“來了!”
陳年聽陸柯喊的急,連忙擦乾手便來到了前廳。
“你去一趟趙員外家裡,趙員外家在萬年縣那邊的安樂坊,到跟前隨便找個人一打聽他們便能指引你方向,到時候你直接把點心放下就好,到月底趙家會來結賬的。”
“好的,姐,我這就去。”
陳年又去把手洗了洗,然後回來提着點心就出門去了,來回差不多用了半個時辰左右。
說起來那趙員外家確實也挺遠的,難爲對方跑這麼老遠也要來買陸萬興點心鋪的點心。
畢竟萬年縣那邊也有一個東市,那邊的人就算買東西也基本是常去那附近纔對。
不過這不也從側面說明陸萬興點心鋪的名聲已經傳出去了?
“等到海家的壽宴結束後,想必這名聲會傳得更遠。”
陳年如此想着。
然後風風火火的回到屋子裡,因爲剛纔走的比較着急,一直到回來的路上,陳年纔想起來烏梅還在水裡泡着。
回來之後陳年發現那烏梅一個個的都已經被泡的長大了不少,他剛準備把這水倒掉,然後再試試看剩下的烏梅做出來的效果如何,但他剛端起來卻聞到那盆中傳出了一股淡淡的梅子味兒,氣味清新。
這讓他不禁又將那盆烏梅水放下。
說起來這一盆水其實並不髒,因爲先前陳年都已經洗的差不多了,最後再過這麼一遍水,只是爲了走個形式再涮一下。
他發現泡過烏梅居然也有淡淡的香味兒,因此他不禁心中一動:“何不用這水試試?”
在烹飪當中很多菜會用泡過米的米湯來製作,雖然陳年很清楚米湯當中都是些什麼東西,但不得不說,有時候用米湯做出來的菜,確實是要比白水做的更香一些。
一時之間陳年急忙拿出筆記本開始進行記錄,推算了一下時間之後,陳年將自己離開的這段時間記錄在上面。
然後又開始根據之前的方法進行製作。
但是在製作的時候陳年忽然想到在煎藥的時候仍然要分頭煎和二煎,而在做酸梅湯的時候,無非也就是前後分兩次去做,實際上中間還是那一鍋水。
如此一來,那爲何不能在第二次的時候重新用一些新的水來煮?
不過這樣就算是新的變量了,陳年打算留在下一次。
而這一次實驗的編號爲C1。
熬上之後陳年便去前面幫忙,之後陳年往後處跑了幾次,處理了一下中間步驟,等到酸梅湯做出來後,陳年便將其吊入井中。
順便再把之前做好的酸梅湯拿出來進行品嚐。
現在每天陳年都會把剛做好的酸梅湯放入井中,畢竟這酸梅湯要好喝還是涼的時候好喝,而且井裡要比外面的室內室外溫度都要更低,尤其是將桶的半截泡在水中,過幾個小時再提出來那酸梅湯喝起來真是冰涼可口,過癮極了。
現在陳年拉起來的是上午做的酸梅湯,屬於B12組。
在細細品嚐過後,將其仔細記錄在冊,當然整體來說評價並沒有那麼高,B組一整個實驗結論下來都是評價一般。
喝完之後陳年又開始期待C組的表現如何了。
但這事兒急不得。
一直到晚上的時候陳年才喝到C組的酸梅湯,這時他剛吃過晚飯,正想喝一些東西來解解渴,於是去井口處將下午吊下去的那一桶酸梅湯提上來。
直接用瓢舀了一瓢,仰頭便喝。
一口下去,他忽然感覺口中的梅子味兒好像更濃了!
而且完全不是那種熬製時間過長所導致的令人不適的酸,就是很香的感覺。
這讓陳年不禁眼前一亮。
同時,他很快的發現浸泡的時間其實可以稍微再短一些,用不了一個小時那麼長,有個四十分鐘就足夠了。
一想到這裡陳年又取出一些烏梅洗乾淨之後,又將烏梅和其他要用的材料一起泡入水中。
但桂花還是要除外的,畢竟桂花就算放也要到最後才能放。
這次他泡了大概四十分鐘左右,之後他纔去按照之前已經確定好的最佳熬煮時間進行熬煮。
等到頭煎之後,他直接把第一次煮出來的酸梅湯另外盛出之後又倒入新的水繼續熬製。
先大火煮沸,然後文火慢熬。
就這樣一直忙活到外面暮鼓聲響起,陳年才終於將這酸梅湯做好。
同時將這次的實驗編號爲C2,然後把一應的變量和配方都記載了上去。
最後把這些酸梅湯倒入桶中吊入井裡,等第二天起來之後再去品嚐。
不知道爲什麼這一次陳年心中的期待比以往更甚。
但就算再急也不在這一時,因此陳年就這樣躺在牀上漸漸的睡着了。
等到第二天一睜眼陳年直接一個鯉魚打挺從牀上翻起來,然後把衣服穿好,抹了一把臉又用自制牙刷刷了刷牙。
現在他要先去廚房做點早餐來吃。
大概再過一會兒表姐就要起來了,所以陳年需要提前準備一些吃的,等到表姐起牀洗漱完之後一起吃了早餐好乾活。
今天早上陳年活了一小團面,打算做一個酸辣面片湯。
麪糰可以直接活好,然後以擀麪杖擀平,再用刀直接切成面片也可以,先切成一個長條,然後再用手揪入鍋中也行。
相比之下陳年還是覺得用手揪的更加有靈魂一些,雖然可能會有些參差不齊,而且厚薄不一,但那樣吃起來更有感覺。
但一碗酸辣面片湯的面片兒要做到筋道有彈性,那只是最基礎的,其中更重要的還是那湯頭。
和以前在揚州的時候情況比,可能現在來到了京城生活條件也比先前好了許多倍,而且長安城的菜市場遠比自己在揚州時逛的那幾個菜市場裡的種類強太多了,這裡陳年甚至還能夠找得到辣椒,雖然價格比較昂貴一些,但陳年現在也有錢了,自然也能買些辣椒回來過過癮。
而且先前陳年買回來的一些辣椒已經被他炸過做成了油辣子。
一邊把揪好的面片兒放在鍋中煮,陳年一邊拿出兩個海碗來,在裡面放入油辣子又倒了不少醋,緊接着又是少許醬油,放了幾葉紫菜還有少許的糖。
他現在已經完全摸清了陸柯的口味,因此也知道陸柯雖然表面上看起來柔柔弱弱的而且又是來自於江南,但實際上口味還是挺重的。
不過陳年做的油辣子一共分爲兩種,一種是辣味比較明顯的,還有一種則是隻有焦香味吃起來基本沒有辣味。
而陳年這次用的就是第二種。
在面片兒煮好之後陳年直接用鍋勺連湯帶面片的舀起來倒進碗裡,隨着滾燙的熱湯沖刷,碗底的調料也被完全衝開。
顏色頓時變成了深紅色,但上面還飄着一顆顆紅彤彤的油珠。
宛若傍晚時天邊的火燒雲景象一般,那些面片就像在火燒雲的照耀下點綴其上的一朵朵雲彩。
過程一點都不復雜,甚至可以說非常簡單。
一個大海碗當中大部分都是湯或許面片的比例相對來說少,但就是這樣稀湯寡水連吃帶喝稀裡糊塗的吃一碗下去那才叫過癮。
隨後陳年又把鍋裡的麪湯直接倒掉,那些都不需要喝了,到時候要喝就喝這一碗酸辣湯足夠。
簡單把鍋一刷,陳年又倒了一些油進去,等油熱後,陳年直接打了兩顆雞蛋開始做煎蛋。
陳年喜歡吃那種中間微微帶着一點點糖心的蛋,所以大概煎了一會兒之後便撈起來放入自己的碗中,而表姐則喜歡吃那種完全熟透的,所以便多煎了一會兒,直至兩面金黃微焦才取出放入碗中。
而這時陸柯已經起來洗漱完畢,然後就聽到廚房這邊叮叮噹噹的傳來鍋勺與鐵鍋碰撞的聲音,不禁好奇的走到這裡,她說看看陳年又做了什麼好吃的。
結果一到門口聞到裡面傳來的酸辣氣味兒肚子當場繳槍投降,不爭氣的發出咕嚕嚕的求饒聲。
“你在做什麼啊?”
“酸辣面片湯。”陳年說道。
陸柯也從陳年側過去的身子留出來的空隙當中看到了那兩個大海碗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這麼大的碗?吃不了啊。”
“沒事兒,裡面的面片兒不多,吃完之後喝點湯就行了,這湯就和水一樣覺得想喝就多喝一點,不想喝把乾的撈着吃了就行。”陳年說道。
原本湯麪就是如此。
看着陸柯直接搬了一個小馬紮坐到竈臺旁準備吃早飯,陳年也端起那一碗,先順着碗邊喝了一口湯,酸酸的感覺直擊味蕾。
緊接着身體就如同進行了一場連鎖反應。
大腦也同時下達了飢餓的指令。
最後陳年便開始將碗端起朝着嘴的方向傾斜,一邊喝湯,同時筷子也一邊劃拉着面片兒往嘴裡送。
在這樣呼嚕呼嚕的聲音中陳年嚥下口中的面片和開胃無比的酸辣湯,長呼了一口氣,隨後又用筷子夾起煎好的雞蛋一口咬去大半。
但這時他忽然覺得有些不太過癮,於是又放下碗去旁邊搓了兩瓣蒜回來。
“姐,你吃不?”陳年問道。
“我不吃,吃完那個嘴裡有味。”陸柯瑤瑤頭拒絕了他。
陳年心中暗道一聲,這吃麪就着蒜果然好吃,怪不得先前嚴莉莉自從分手後,每次來店裡吃麪都得到處找蒜。
果然帶勁啊!
隨後陳年就這麼把麪條吃完,就連湯也喝了個底朝天,額頭和鼻尖都開始微微的發汗,整個人感覺舒坦又通透。
渾身上下365萬個毛孔都張開了,在歡呼雀躍。
再轉頭一看錶姐。
只見陸柯也端着努力的喝着,顯然也是極其開胃。
但最後碗裡的湯還剩下三分之一的時候,陸柯便將碗放下:“不行了,實在是喝不動了!”
“沒事,喝不動就不要再喝了,吃飽就好,如果吃的太多,肚子都要撐壞了,那樣反而得不償失。”
相比之下陳年此刻就感覺好多了。
他只是微微飽腹,基本就是達到了一個非常恰好的狀態。
讓陸柯先去準備做點心,陳年把廚房收拾好之後又去將昨夜做好的酸梅湯拉起來。
這可是他十分寄予厚望的。
而且製作工藝也是在所有的實驗當中最複雜的對照組之一,先前的清洗食材便不說了,在清洗過食材後還要浸泡四十分鐘,之後在煎煮的時候也要分兩次進行,然後把第一次與第二次煎出來的酸梅湯都放在一起。
聞着這琥珀色的通透無比的酸梅湯散發出的陣陣清香,陳年在上面輕撒了一點桂花,很快桂花的香味也被激發出來。
其實在到了後面的實驗中,每次做出來的樣子都不會差很多,但這一次陳年確確實實的能夠聞得到,這次做出來的酸梅湯味道更佳醇厚豐富。
由於先前吃過的酸辣面片湯,此刻口中乾渴,陳年不禁端起來就喝了一大口。
瞬間無比清涼解渴的感覺傳來。
盛夏白瓷梅子湯,碎冰碰壁噹啷響。
陳年忽然想到了這麼一句詩,同時他也在心裡想着如果自己還能往這酸梅湯裡擱點兒冰塊兒,然後再用詩句中所描述的白色瓷器盛裝着。
到時候再喝起來那是一件多美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