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等着陳年一點頭,他就開吃。
他不是沒有見過用水果去做點心,但是把水果整個包在裡面的吃法他卻從來都沒有見過。
爲了避免燙到手,他特意拿了一張紙小心翼翼地墊着,將香蕉甜餃拿起來。
“小心燙啊,慢一點吃。”
聽着這叮囑,小少爺緩緩的將其放在嘴邊吹了吹,之後又蘸了蘸盤中小碟子裡的白糖,然後這才輕輕的在角上咬了一口。
但他這一口咬的並不算太淺,剛好咬到了裡面。
甜滋滋的感覺自口中傳來。
外面很是酥脆,但皮兒的內部又十分軟糯,不說餡料的味道,光是這皮吃着都很好吃。
但在咀嚼的時候小少爺還是吃到了香蕉的味道。
他們家的香蕉是府上管家專程買來的。
基本上屬於市面上能買到的最好的那一批香蕉。
所以吃起來不光有甜味兒,還有一點十分適口的酸。
在被剁成泥又加熱了之後,這個酸味要比直接吃還要更明顯一點,但此刻放在這裡卻十分融洽。
吃完這一小口之後,小傢伙猛然擡頭脆生生的說道:“好吃!”
“好吃就行,我也來嘗一個。”彭長海笑着說道,只是他這話剛說完,小傢伙就主動端起了盤子。
“彭師傅,您吃。”
彭長海自然樂的合不攏嘴,從中也拿了一個蘸了些白糖送入口中。
香蕉甜餃的外表被炸的金黃酥脆,只是輕輕一咬就咬開了。
而裡面軟糯香甜略帶着果酸的香蕉散發着獨特的味道:“這確實是不錯。”
這時宋青舟在一旁有些得意:“師父你看,我就說陳年的手藝不錯吧?他做的這些甜點就連陛下都很愛吃呢。”
“不錯不錯,不過你得意什麼,這又不是你做的。”
“徒弟有本事,我這個當師父的臉上當然也跟着有光。”
宋青舟罕見的多說了一句,但彭長海今天心情好也就沒說他什麼,只是一個勁兒的稱讚着陳年。
小傢伙見到彭長海和自己一樣愛吃之後想了想,先是把手中的香蕉甜餃放在桌子上,然後端着盤子在廚房裡轉了一圈,讓每人都拿了一個。
“小少爺,你怎麼這麼懂事啊?我以前見過很多小孩子,都不捨得把好吃的分給其他人吃。”
可這個譚府的小少爺卻說道:“爲什麼不分給大家呀?好吃的就是要大家一起吃纔會更香,我爹就是這麼教我的,而且如果不夠的話,陳師傅你再幫我們做就是了。”
“說的對。”
陳年感覺自己越發欣賞這個小孩子了。
一個懂事的孩子總能夠討人喜歡,如果是那種把所有東西都霸佔在自己手邊,雖然對於孩子來說也很正常,但也很難讓人心裡感覺舒服。
“小小年紀便有如此覺悟,長大之後一定會有出息的。”
發完一圈之後,盤子裡還剩下兩個甜餃。
其他人在吃完之後,這位譚府的小少爺還想再將剩下的兩個香蕉甜餃讓給其他人吃,但大家也都是知道人情世故的,能嚐嚐鮮就好,剩下兩個還是留給小少爺比較好,而且小少爺來廚房裡也是因爲餓了。
所以都沒有伸手去拿,而是留着就讓對方吃。
“青舟,你這運氣可真不錯,居然能碰上陳年,要不然咱們商量一下,你另外再收個徒弟,讓我來教陳年,他在點心上的天賦這麼高,做紅案屬實有點埋沒了。”
另外一個師傅眼巴巴的看着宋青舟說道。
他是真的很想把陳年收下。
可這話剛說完都沒等彭長海說什麼,宋青舟就把腦袋搖得跟潑浪鼓似的:“師叔,那可不成,雖然我很尊敬您,但徒弟我肯定不會讓出去,先不說陳年在紅案上的天賦比做點心還高,就是我願意把陳年讓給您,我師父那關肯定也過不去啊。
您信不信我前腳讓這個徒弟拜入您的門下,後腳我師父就得把我逐出師門?”
彭長海點了點頭:“青舟說的沒錯,你們這幾個老傢伙就不用多想了,這個徒孫就是我的,誰也別想搶走。”
如此強硬的態度讓其他幾人一點辦法都沒有。
譚府和外面不一樣,他們這些老師傅到了如今的地步,也不需要再憑藉着手藝來掙口飯吃。
就算日後他們什麼都不做,譚府也會一直養着他們的。
因此並不存在教會徒弟餓死師父的說法,所以他們現在手上的那些手藝已經盡數教給了徒弟。
而他們也很清楚以陳年現在在白案上的本事,不見得需要他們來教。
無論是基本功也好還是那些有創造力的做法也好,陳年都不欠缺。
更何況陳年以前就學過做電心,陳年的表姐陸柯現在開的點心鋪子也是家傳下來的手藝。
“唉,太可惜了。”
“有什麼可惜的,誰讓你們不在宮裡當御廚,要是你們也在宮裡的話,哪還能輪到宋青舟這小子?”
彭長海沒好氣的說道。
譚少爺就在一旁一邊吃着一邊看着幾位老師傅拌嘴,感覺非常有趣。
以往他每次過來也總是能看到這些老師傅拌嘴,開始他還以爲是幾人在吵架,但後來漸漸的也就習慣了。
一直等到他把這三個香蕉甜餃吃完之後,肚子也差不多飽了。
“小少爺,還想吃嗎?”
“不吃了陳師傅,謝謝陳師傅,你做的香蕉甜餃真好吃。”
“不客氣,只是我每隔兩個月才能回來一次,下午的時候我把這個做法教給其他人,平常你想吃的話就過來找他們做。”
“好。”
“那我明天還想吃。”
譚少爺開心的說道。
如果每天都能在讀完書之後吃幾個香蕉甜餃感覺讀書都沒有那麼辛苦了呢。
目送着譚少爺離開之後,彭長海便想着自己作爲師公,每次陳年來了,自己都只是幹看着不太合適,但是也沒什麼好送的東西。
“陳年,今天我教你做一道菜吧,正好昨夜老爺說想吃這個。”
“好啊,多謝師公!”
一聽又有新菜可以學了,陳年也很開心。
“師父,您要教陳年哪一道菜?”宋青舟則是好奇的問道,畢竟他得先問一問菜名是什麼,看自己之前有沒有教過陳年,如果自己教過的話,師父就沒必要再交了。
他們都是務實的人,不會因爲面子就把已經學過的菜再重新學一遍。
“葵花肉怎麼樣?你以前教過沒?”
“這個還沒教過,陛下豕肉吃的少,所以平常我們也不怎麼做,頂多偶爾拿出來搭配一下。”
“嗯,既然這樣的話,那我就教教你。”
說完彭長海又看向了廚房裡的其他幫廚:“你去看一看豕肉還有哪些?我要一塊兩斤見方的五花。”幫廚聽後拔腿就走,過了一會兒他回來了,手裡還提着一塊兒五花肉。
“彭師傅,五花肉廚房還有好幾塊兒,我就挑了一塊差不多的,大約有二斤一兩。”
“行,就這個了。”
讓對方把肉放在桌子上之後,彭長海便又看着陳年說道:“等一下我說你做。”
“好的師公。”
彭長海點點頭:“除了豬五花,這道菜還要用到水冬菇和胡蘿蔔,另外調料的話就是桌子上的這些,不過得用雞湯。”
“雞湯廚房裡就有,所以你就直接用現成的,怎麼熬雞湯我也就不教你了,這個估計你會。”
而且陳年確實是會,別說是雞湯了,佛跳牆陳年都搞的來。
“你先燒一鍋開水,燒水的時候把肉洗乾淨,等水燒開後,把肉直接放進開水鍋裡,再換成小火。”
彭長海說話十分乾練,多餘的話基本上不說。
而陳年也聽得很清楚,按照對方所說的步驟將肉洗好,然後放入燒開的開水鍋中。
“平日裡給肉去腥都是冷水下鍋,那你可知道這一次爲何要用開水?”
陳年想了想,以往汆肉確實都是用冷水,因爲冷水下鍋慢慢加熱可以讓肉類的蛋白質完全變性,完全熟透,這樣做出來的肉會更加容易嚼。
比如紅燒肉、老鴨湯這種就需要冷水下鍋,因爲他們對肉質的要求就是軟爛。
但熱水下鍋也有相應的做法,直接在開水中放入肉類的目的是讓肉類部分蛋白質保持不變性,也就是沒有完完全全的熟透。
和蛋白質變性後的肉類之間的區別就是前者更嫩口感更好,而後者肉質疏鬆容易入味。
以前陳年在舊金山學的時候就做過這道菜,在粵菜中有一道白斬雞就是以熱水下鍋,還有人們在涮火鍋的時候也是在煮沸的湯裡下入肉片。
只不過平常在燉肉的時候,由於時間長,所以一般都是冷水下鍋。
“師公,這是要保持肉本身的鮮嫩吧。”然後陳年又把熱水下鍋和冷水下鍋的區別大致說了說。
“嗯,就是這個意思,葵花肉主要吃的就是一個嫩,用我這種方法做出來的豬肉比直接在鍋裡下料燉出來的還要更嫩。”
陳年在把肉下入鍋中之後就開始去操控火候,在爐子裡多添些柴火和木炭就可以讓火燒的越來越旺,反之如果要小火的話,就把裡面的炭火弄出來一些。
然後緩緩的扇着風。
一邊操控着火候,陳年也一邊撇着上面的血沫,直到湯再次恢復了清澈之後,肉也煮的差不多了。
經過了十幾分鐘的煮制,豬肉外表也變成了灰白色。
“接下來把肉撈出來,洗淨晾涼。”
陳年照做,不過豬肉雖然已經用涼水洗過了,但要等其完全涼透還得再過一會兒才行。
但現在時間也差不多了,廚房裡也該準備晚飯,於是其他人備菜的備菜,殺雞的殺雞。
陳年就在這邊一直等到豬肉涼透之後,這才把肉放在案板上。
“把這些肉切成一寸半長的片兒,但也不用太薄,大概這麼薄就行。”
彭長海一邊說着一邊伸出手來用食指和大拇指比劃了一個厚度。
陳年看後點點頭,心中想着約摸就是四毫米左右,梅菜扣肉差不多也就是這個厚度。
“另外再把蘿蔔颳去皮,也切成這麼大的片,冬菇小個的整用,大個的剖成兩半,再把蔥切成段,姜切成片。”
陳年的手非常利索。
基本上前腳彭長海說完,沒多久後陳年就把這些配菜都處理好了。
“冬菇用開水汆透撈出來之後直接用涼水沖涼,然後擠掉上面的水。”
“這個沒必要慢慢的等它放涼,因爲冬菇不大,直接用水衝就行,要是不方便的話直接泡在涼水裡也可以,但最後一定是要把上面的水分都擠掉,不然不好入味。”
……
“嗯,一片肉,一片胡蘿蔔,一片冬菇,相間碼入深盤內,盤子已經給你放在那兒了,這道菜就得找這種深的盤子才行,如果實在沒有就儘量用個寬口的碗,擺的時候,把整齊的那一面朝下,然後把碎肉和剩下的配料放在上面。
你看中間是不是就凸起來了?”
“是,中間要高出來一些,這樣可以嗎?還是要把這裡弄平?”
“不用,要的就是這種效果。”彭長海搖了搖頭。
“接下來你用料酒,醬油,雞湯,鹽,白糖,味精和胡椒麪,先在一個碗裡兌成汁,然後倒在肉盤上。”彭長海說着,又把每一味調料要放的分量告訴了陳年。
最後在彭長海的指揮之下,陳年把這調好的汁倒在肉盤內,然後在上面放上剛纔切好的蔥和姜,緊接着上籠開始用大火去蒸。
宋青舟則在一旁一邊準備着譚府晚上要吃的飯,一邊時不時的打量一下這邊。
心想果然師父有些偏心,當初師父也教過自己這道菜,自己前前後後的足足學了七天才終於學會,過程中肩膀和胳膊都被打青了。
結果到了陳年這邊就這麼溫柔。
當然這也和他學這道菜的時候確實手腳比較笨,過程當中總出錯有關。
但總而言之,宋青舟感覺陳年是要比自己這個時候厲害不少的。
“如果我那個時候也能有這種天賦,想必師父也不會天天打我了吧。”
宋青舟一邊想着一邊嘆着氣。
“生不逢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