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克挪開眼睛，忍不住搖了搖頭。
之前的一系列事物，給他一種不真實的夢幻感。
此時回過神來，又仔細品味了片刻，他這才找到原因。
也許在看到帳篷的一瞬間，那股神秘氣質就涌入腦海，將自我靈性壓抑，從而產生一種存在抽離的虛無體驗。
就好像自己化作一輪月牙，隨風輕擺。
好厲害！
他心底忍不住驚歎，無形中就干擾了自己的靈覺。
關鍵是，始作俑者不過是頂花花綠綠的大帳篷……
場中廚師開始逐漸清醒，作爲最先清醒的幾人，七魂主手背在身後，目露沉思。
“你挑幾個人進去看看。”他轉向洛克。
“嗯。”
洛克沒有多說，探路本就是夜之蝠僱傭廚師的目的。
只是對方這話聽起來有些歧義，到底是讓他帶隊進入呢？還僅只是挑幾個人？
實際上，經歷了之前的恍惚，在場廚師都知道眼前帳篷的厲害！
這時候挑人探路顯然是件極其得罪人的事，搞不好會引起叛逃。
廚師都是洛克招募進來的，他如果能說服人主動進入探查，那他就不需要親自領隊。
如果說服不了，那他勢必得自己帶頭進去。
這就是七魂主的意思吧？
有能力就不用冒險，沒能力就親自上。
‘還真是厲害。’
沒記錯的話，對方之前就有過這種歧義的表達。
不得不說，這位七魂主在馭下方面很有手段。
洛克叫了一圈，廚師們果然畏畏縮縮，只有之前石焗米花雞的大男孩站了出來。
他和七魂主對視了一眼，沒有多說，徑直朝着帳篷走去。
“我也跟你一起吧……”
霍奇面色無比糾結，叫了一聲。
“不用，你穩穩跟着他們就行。”洛克拒絕道。
實際上，他一開始就準備最先一批進入。
經歷了這麼多次穿梭，若說場中誰最瞭解超能量，那一定是他！
眼前的帳篷涉及精神方面，雖然神秘，但其上感覺不到負面能量。
參考噩夢能量，可以判斷它要麼偏中性，要麼偏正面。
也正因此，進入應該不會有猝不及防的危險。
更何況他之前就檢查過，系統的穿梭功能在這裡依然可以被激發。
唯一有些出乎預料的是，本以爲七魂主會和他一起，誰知道這傢伙剋制力比想象得還要強。
除他們兩人外，夜之蝠也派出一名成員。
越靠近帳篷的門簾，其上細節越發豐富的灌入腦海。
洛克目光在霧濛濛的彎月上停留了一瞬，當先拉開門簾。
篷布入手有一股厚實感，還有點冰涼和絲滑。
下一瞬間，微醺的黃色燈光印入眼瞼。
他感覺自己又穿過一層無形屏障，站在一個寬敞卻顯出幾分擁擠的大廳內。
寬敞是形容它的面積，高高的尖頂，近兩三百平的佔地。
擁擠是因爲裡面堆滿東西，有好幾個黑青色的矮胖火爐，正燒得通紅，不時飄出幾點火星子。
旁邊是廚臺、水池還有食材架子，以及一整面刀牆。
當然，這一切都被一張長長的褐色櫃檯隔絕開來。
在洛克這一面，也既是進口處，是幾張零零散散的菱形桌凳。
上面累着一摞條紋彩色碗碟，邊角處能看到油漬，但卻不太多。
洛克估摸着是被舔成這麼幹淨的，裡面應該盛放過極其美味的料理。
“歡迎光臨美食占卜屋。”
一箇中氣十足的老爺爺聲從櫃檯後面傳來。
轉眼看去，櫃檯下探出一個大白鬍子。
這張臉被白色鬍鬚和眉毛遮掩，露在外面的皮膚幾乎看不到。
若不是正中兩顆黝黑晶亮的眼珠正閃着光，洛克一時間都沒法分辨這到底是臉還是腦勺。
“你好。”
他點點頭，這才注意到身後空無一人，許久時間都還沒人進來。
老頭將一口胖墩墩爐子上的鍋蓋揭開，咕嚕嚕的湯汁聲傳遍帳篷。
只聽到聲音，洛克腦海裡已想象到略顯濃稠的湯汁在大火下沸騰翻滾，裡面食材沉浮，一點點燉軟燉爛。
與此同時，誘人的香氣飄散過來。
有股牛肉的羶鮮味，混雜着多種香料，極其沉渾，微吸一口，悠長綿延直入肺腑。
老頭只是看了一眼，遂又將蓋子合上，打量起洛克。
帳篷裡一時間陷入沉寂，兩人互相打量，誰也沒說話。
過去了大概十分鐘的時間，老頭才輕輕敲了下櫃檯邊緣。
“挑一個。”
這話聽起來某些莫名，挑什麼？
但洛克還是第一時間明白了他的意思。
或者說，哪怕不明白也當做明白。
他掃了眼四處散落菱形桌子，隨便挑了個靠近櫃檯的位置坐下。
老頭微微頷首，繼續道：“挑一個。”
洛克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而是再次仔細的掃視了一圈。
除了刀架和一摞沒洗的餐盤外，就只剩飄着火星的爐子了。
這幾種都是複數，也即可供挑選的對象。
那麼，具體選哪一類呢？
廚刀、爐子，餐盤，都有什麼象徵？
他想到了彎月，這些物件能否與彎月產生關聯？
思索片刻，並沒有答案，這類神秘側的東西往往更依賴直覺，排斥邏輯。
用他最擅長的邏輯去分析是比較荒唐的。
‘算了，隨便指一個吧。’
老頭站在櫃檯後，滿臉鬍鬚中，兩顆眼珠凝視着洛克，像是浩瀚星空俯視生靈。
洛克的手擡至半空，指尖朝着火爐方向移去。
老頭面色沉靜，毫無波動。
但就在對方指尖即將停滯的一瞬間，老頭眉毛突然挑了一下。
一股莫名的感覺從四周傳來，就好像兩塊磁石相遇，又像是酥麻電流憑空流入腦海。
刺激感讓老頭眉心跳動，牽連到了眉毛。
變化出現了！
洛克本該停滯的手指，在最後一瞬間又動了起來，繼續移動，最終落在了老頭身上。
“你。”
他簡單地吐出一個字。
老頭目光猛地亮了起來，如同兩道星光，與此同時，他那股浩瀚高邈的威嚴感蕩然無存。
時間回到半秒前，在最終決定即將做出的瞬間，洛克突然想到了自己。
沒錯，就是自己，坐在這裡被動應付的自己。
也就在那一瞬間，他毫不猶豫地改變了想法。
同樣是人，準確說同樣作爲可觀測者，兩人也就同樣在挑選範圍內！
洛克毫不猶豫地指向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