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歡離合,人之常情。”慕容靜淡淡地迴應了一句,掙開他的手,走入夜色之中。
容聿腳下頓了一頓,這才邁開腳步,跟在她的身後。
慕容靜踏着夜色,一路朝着靈山的方向走去。靈山的結界依舊存在,好在她身邊有個蒼焰,想要上山並不難辦。
感覺到容聿在後面跟上來,她也一點都不意外。
反正他接受了靈山三位長老的傳承,這結界已經難不到他了。
慕容靜心情不太好,也沒有理會他。默默地走了一路,沒有驚動任何人,回到了她之前所住的宮殿。
容聿在她後面進來,合上門,一把將她抱住。
慕容靜的身體微微一僵。
就只到他嘆息道:“事情都已經過去了,陛下只需要向前看,莫因往事神傷。”
慕容靜沒動,也沒吱聲。道理她都懂,可是都是她至親至敬的人,哪是說放下就放下的。
“陛下可是想起先帝了?”
慕容靜咬了咬嘴脣,點點頭,“先帝既是我姨母,也是我母親。就算她不認我,可十五年的養育栽培之恩,是抹不掉的事實。”
“陛下如此認定她,想必她在九泉之下會很欣慰。”容聿淡淡一笑。
“你不懂。”慕容靜怏怏不樂,“她心裡其實是有怨的,所以才一直不肯與我親近。”
容聿扶着她的後頸,將她按到自己懷中,“別急,慢慢說。”
慕容靜伸手環住他的腰,狠聲道:“最可恨的就是東夷王,居然讓他就那麼死了,真是便宜他了!他們爲一己私慾,就害得我家破人亡。皇祖父鬱郁而去,皇祖母死時都不能冥目。姨母本該有她自己的人生,卻被迫揹負起江山重任,死時都不願意承認她是我的母親……”
容聿理解她心裡恨,緊緊將她摟在懷裡。
“東夷雖滅,東夷王雖死,可東夷王室還存在着,你說我該如何處治這些人?”
“陛下是想讓白氏一族一個不留?”容聿問。
慕容靜將心底的冷意壓下去,嘴角勾了勾,不予置否。顯然已生了殺念。
容聿雙臂微微鬆開了一些,看着她,認真道:“夷城剛剛被收復,夷城幾萬水軍,還有百姓都睜着眼等着看陛下決策。此時若將白氏一族誅滅,人心難安,只會加重許將軍安撫民心的難度。”
“城都破了,還提什麼人心難安。你別忘了,我父親和雲氏一族是怎麼死的。”慕容靜心煩意亂,將他推開。
容聿微僵了一下,淡淡道:“我只知道先皇父和雲氏一族是被先帝賜死的。”
慕容靜猛地擡起頭,怒道:“姨母不是要賜死他們,姨母只是讓他們解脫了。”
容聿袖中的手微蜷,目光沉靜地看着她。
“抱歉。”慕容靜深吸一口氣,“我忘記了你其實並不知道真正的真相。”
容聿忽然攥住她的手,“不必與我道歉,你該憤怒,該生氣。可你知道的真相,天下人並不知道,難道你能將這些事情公告於天下嗎?”
忽然就被踩到了痛處,慕容靜心裡狠狠一抽。
不,她不能。
母親未婚生子,姨母取而代之,都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甚至是皇室的污點,她若公告天下,就等於往自己親人身上抹黑。
“有容乃大,陛下是聖賢明君。”
“我不想做什麼聖賢,也不想做什麼明君。”
“我知道……”容聿再次將她攬進懷裡抱緊。
他將頭抵在她纖細的肩膀上,沉默了許久,抱着她的手臂緊了緊,“有件事情,我要與你坦白。”
慕容靜此刻內心無法平靜,聽到了也只是默默不語,以爲他要說的都是勸慰她的話。
然後,她就聽見……
“靜靜,我失憶了。”
慕容靜在他懷裡怔住,感覺有些莫名其妙。
她怎知,容聿雖然緊緊抱着她,可心裡卻有着幾分忐忑與掙扎。
“你剛纔說什麼?”她試圖將他推開。
他反而抱得更緊了,“就是你聽的。”
“你在尋我開心嗎?”慕容靜在他懷裡掙扎了起來。騙子,她纔不要他抱。這種玩笑一點都不好筆!
見她反應這麼激動,容聿更不敢鬆手了,“真的是失憶了,許多事情都想不起來。”
“你覺得我會相信?”慕容靜氣悶道。
“是真的。我醒來時,記憶混亂不清,腦子裡顛三倒四,把今生前世都弄混了,我以爲……”
“你以爲什麼?等等,你說的今生前世是什麼意思?”慕容靜敏感了起來。
容聿遲疑了一下,“你選了莫言清爲駙馬,不僅捨棄了我,還對容家不利。”
“轟隆”一聲,慕容靜好似被雷劈了一樣,渾身僵硬的沒法動彈了。
他剛纔說了什麼?
他是什麼意思?
“靜靜?”感覺到懷裡嬌軟的身體突然僵硬,容聿身子微微顫了顫,小心翼翼地將她拉開些許,捧住她的臉,“生氣了?”
生氣?談不上。是被嚇得有點傻了。
她的注意力被成功轉移,瞬間把東夷忘記的一乾二淨,臉色複雜難明地盯着容聿。
容聿默默的將手臂收了回去,微微垂目,手指在袖中攥了攥,有些泛白。
須臾,慕容靜才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卻有些發顫,“你是什麼時候想起來的?”
“還沒有想起來。”
慕容靜又一愣,腦子裡浮現出容聿出現後的點點滴滴。她當時就覺得他很是怪異,對她的態度不冷不熱,原來竟是這個原因。
可他說還沒有想來?那昨晚……她的臉色一下子白了。氣急敗壞地撲上去,猛地將他撲倒在地,狠狠地掐往他的脖子,雙眼瞪得通紅,“容聿,你滾蛋!沒有想起來,你還那樣對我!你把我當什麼!”
容聿眸光微閃,眼瞼微垂,擋去了眼裡的神色。可很快的,他溫潤的目光就對上了她怒到極至的神情。
“咳……我只是……太在意陛下了,不想讓人將你搶走。”
慕容靜心中的怒意,在剎那間消失,手中的力道也鬆了鬆。她騎-坐在容聿身上,居高臨下看了他半響。見他薄脣微抿,任她撒潑泄憤,一動也不動。
心裡,瞬間溫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