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芷依由着常寧扶上了馬車,整個人還愣愣的沒法回神。一張清麗姣好的小臉,蒼白的半點喜色也沒有,整個人就好似被抽了魂一樣。
“藍姑娘,你好好休息,天亮了就該回城了。”常寧的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輕聲交待了一句,見她毫無反應,便放下車簾,打算離開。
怎知,她纔有了去意,藍芷依忽然撲上來扯住住她,“常大人。”
常大人吃痛,微微皺眉,想要把手抽出來,卻發現她的力氣之大。若是強行抽回來,倒顯得有些尷尬。
因而,只得硬着頭皮又重將車簾挑開,“藍姑娘還要事嗎?”
“你……你,能不能陪我說說話?”藍芷依有些澀然。
常寧微怔,擡眼朝她看去,只見看她雙眼躲閃,眉宇間留露出一抹畏懼之色,心中便了然了。
她想了想,“倒不是不願留下陪藍姑娘說話,只是陛下那邊總還要應照一二。”
她沒把話說死,留有餘地,臉上卻顯出爲難之色。雖說是慕容靜讓她們上馬車,可她是慕容靜的近臣,那邊出事自然要隨時等着吩咐。
藍芷依也明白這個道理,可現在她實在不敢一個人呆在這輛馬車上。這是她和白雪靈乘坐的馬車,明明還是鮮活的人,明明之前還目中無人與她玩着心計,一眨眼人就沒了。
還死的那樣悽慘,屍骨都沒了。瞬間就消失的乾乾淨淨,彷彿這世間根本沒有那樣一個人存在似的。
她不敢放手,死死的拽着常寧,懇求道:”常大人,你就陪我說說吧,一小會兒也行……“
常寧被她拽住一時也走不了,只好答應了。
她對藍芷依沒什麼好感。雖說此女是容世子身邊的人,可這一路上她與白雪靈同進同出密不可分的作派,就註定讓人不喜。
但看在容世子的份上,她多少還是給些情面。
外面風大,常寧索性收腳鑽了進來,既不親近也不疏遠,淡淡道:“不知道藍姑娘想與我說什麼?”
藍芷依聽到她這一開口就擺出一副官腔,也知道自己此番是惹人嫌了。可即使如此,也比一個人呆在這馬車裡強啊。
“常大人不怕嗎?好端端的人竟那樣被活活燒死……”
常寧的臉上又淡了幾分,“她本不會死,偏偏認不清自己的身份,陛下待她已經很寬容了。”
言外之意就是不值得同情。誰叫她不僅惦記着容世子,還暗害尊上,那就別怪別人容不下她了。
藍芷依臉色訕訕,常寧這話無疑是打臉。她又何嘗不是和白雪靈抱着一樣的心思,她該幸慶自己沒有把慕容悅心的身份告訴白雪靈,也該幸慶白雪靈不耐煩聽她周密的安排。
否則明日回京,事情鬧大,她是不是也會像白雪靈一樣被活活燒死?
想到這裡藍芷依不由打了寒戰。
她又驚又怕,煞白着臉半天說不出話來。可想想又覺得很不甘心,難道她就這麼退讓了?
她從小就愛慕世子,期盼着能留在他身邊。她在北漠吃了那麼多年的苦,心甘情願留在容夫人麾下爲她驅使,就是爲了他,她怎麼可能輕易就認輸呢。
容夫人將兩支雲騎軍令牌交到她手上的時候,她激動狂喜又難受委屈。爲了這個令牌,她捨棄了錦衣玉食,將女子最美好的年華都耗費在軍營裡。
她以爲她終於證明了自己,終於可以與世子齊肩並行了,可是當容聿牽着慕容靜的手,與她一起出現在北漠時,她就知道自己想錯了。
想想那些他們同進同出,有說有笑,而她卻只能躲在暗處窺視日子。那些眼睜睜看着世子對慕容靜那般溫柔體貼,而自己卻心如刀割的日子。
藍芷依臉色乍然變冷,眼裡壓堆積着濃郁恨意。不,她吃了那麼多苦,身上傷痕累累,多少次從馬背上摔下來,渾身是傷的被人擡回去,都沒有叫她放棄過,現在又怎麼能退縮呢。
區區一個白雪靈怎麼能跟她比。
白雪靈於世子來說,不過是個陌生的女子,都能撥出一絲憐惜將她帶出夷城。而她與世子從小的交情,手裡還握着兩支雲騎軍呢。
慕容靜就算想到動她,也要掂量掂量。
想到這裡,藍芷依身體不顫了,底氣也足了。不就是燒了個人而已,有什麼可懼的。刀口舔血的日子,她又不是沒有過過。
常寧一直靜靜地打量着她的神色,見她臉色微有好轉,手上的力道也不那麼重了,終於把手抽了出來。
她揉着手腕,悄悄掃了一眼,果然被掐出一道了淤青。她皺了皺眉,將袖子放下,“看來藍姑娘是沒有什麼話要說了,那我便下去了。”
藍芷依猛然被她的聲音拉回神,訕訕道:“常大人倒底是奔走朝堂官員,見多識廣,不像我這般膽小沒見識。是我無狀了,常大人不要放在心上。”
常寧與她客氣了兩句,就快速的下了馬車。生怕走慢了,又被她拽回去。
另一邊。慕容靜依舊半靠地車壁上,容聿已經不知去向了。看到常寧時,便笑着朝她招了招手,“母親已經睡踏實,好在並無大礙。只是今晚還是要勞煩你陪守在車內,多照看一些。”
常寧立即應下,“陛下放心。”
慕容靜點點,她對常寧素來就很放心,不過還是多交待了幾句,“這些日子你也受累了,這四周有暗衛守着,倒也不擔心安危問題。只是母親的身體底子太差,朕不敢大意。”
常寧臉色也跟着凝重起來,連連點頭。
看她繃緊的臉,慕容靜反而先笑了起來,“今晚你挨着母親睡,不必拘禮。”
“這怎麼使得。”常寧臉色微微一變,“尊上爲君,微臣是臣,怎麼能……”
“朕也說不必拘禮了,挨着睡既能照應還能取暖,身在宮外就不要講究這些了。”說着,又打趣一句,“不然,把常大人累死了,冷侍衛還不得找朕賠人啊。”
饒是常寧知道她是好意,但聽到後面附上了這麼一句狹促的話,也只能紅着臉半天接不上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