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輕鬆的念頭只維持了幾個時辰。
當天午後，白蔻還在午休，晴蘭匆匆叫醒她，讓她趕緊換衣裳，聖人宣她侍茶，來接她的小太監已經在外面等着了。
白蔻無語了一會兒，梳妝打扮好，坐着來接的馬車進了御營，洗過手後被領入龍帳。
龍帳裡暖哄哄的，聖人已經在等着了，身邊依舊只有喜公公一人服侍，白蔻上前行禮，然後到茶桌旁燒水，給聖人泡了一壺功夫茶，端去御前服侍。
聖人兩根手指拈起一隻小杯慢慢細品，一臉愜意，甚是輕鬆，白蔻則回到茶爐前等第二壺水開，給茶壺裡添了水，拿去御前將喝空的一溜茶杯逐個添滿。
喝過了一道茶的聖人這會兒不急着再飲，任茶水放着，伸手拿起配茶的點心慢慢品嚐，然後才又飲了一杯，等放下茶盅，眼皮子一掀，見着白蔻畢恭畢敬地站在下面，鼻子一哼。
“小丫頭。”
“奴婢在。”
“顧昀最近忙得怎麼樣啊？讓他做皇商，除了看到他一封謝恩的摺子，就再沒見到任何動靜，好像沒什麼話好跟朕聊的，還得朕巴巴地送人才給他用，你們知道多少人吃醋眼紅嗎？”
“奴婢不敢代世子謝陛下恩典，不如奴婢去請了世子來親自向陛下謝恩。”
“哼，不稀罕了。”
聖人眼珠子一轉，拿起面前的小茶盅一口喝了。
“聽說那幫年輕人聯合起來的土地上還有五個自然村被包了進去？京郊就沒有更好的土地了？”
“陛下，那裡是距離京城坐馬車只有一天路程的範圍，老實說，真的只有那一片看得上眼的土地了，若是再走遠一些，走得比這八里渡皇家圍場還要遠，自然還會有更好的土地，可太遠了就與京城通信不便，折中之下，也就只有那一個最優選擇了。”
“那五個村子你們打算怎麼辦？”
“目前的計劃是租下全村土地，再將村民僱爲僱農。”
“讓村民賺兩份錢？”
“正是如此，只要肯簽約，在建的水利工事就會延伸到村子裡，供他們免費使用，而村民不用離開世代故土，成爲僱農後，農作物收成的好壞就與他們無關，哪怕顆粒無收也不影響他們每月按時拿工錢。”
聖人聽得眉頭都舒展開來，眼睛放光，“唔，有點意思，感覺應該不錯，跟村民談了嗎？”
“暫時還沒有，水利工事還在建造中，那五個村子都暫時晾在一邊，等修到他們附近了再去談，如果不同意也不會逼迫他們，繞着走就是了，遲早會叫他們主動上門求合作，到那時我們這一方開什麼苛刻條件村民都會答應。”
“玩弄人心不太好吧？”
“陛下，這不叫玩弄人心，這叫咎由自取，現在是我們求村民合作，條件任他們開，我們甚至做好了一夜間荒地變生地的準備，但倘若他們自己放棄了這唯一的最佳機會，過一兩年後悔了，又來求我們，那麼條件理所應當任我們開了。畢竟那時基本的土建工事都完工開始正式使用了，村民們又來求合作，那爲了將水利工事延伸過去，附近的大片土地就要變成工地，等於那一片土地就沒有任何收益了，對我們來說是很虧的，所以還是希望能一次談成，不要反反覆覆。”
“唔，朕明瞭你的意思了，辦法看上去是個好辦法，應該不至於變成強徵強佔的事情來，不然村民們距離京城這麼近，進衙門告一狀，朕可沒有好臉色給他們那幫小子看。”
“那些公子哥兒也是擔心一個沒弄好，變成了醜聞連累家裡，所以纔想出這麼個溫和的主意，只等時機成熟再去與村民聊一聊。”
“也好，既然有主意了就去做，反正好事壞事朕都在後面看着，闖了禍就給朕小心點。”
“奴婢一定轉告我家世子。”
“行了，退下吧，明天再來，這幾天的侍茶都由你服侍。”
“是，奴婢遵旨。”
白蔻行禮告退，外面有馬車送她回小營地，在營地門外放下她，白蔻步行入營，經過營地中心的小廣場時，被顧昀叫了進去，帳篷裡就他一人，連個侍茶的丫頭都沒有，白蔻輕喚了一聲世子，走到火盆前搓了搓手。
“這出門在外的，您就那麼喜歡獨自一人呆着？”
“我這是特意等你，不然我早跟他們玩去了。”
“哦，今年還要繼續逮狐狸，您別忘了。”
“打岔是吧？”
“不敢。”
“嘖嘖，這世上還有你不敢的事？”顧昀衝白蔻勾勾手指，白蔻假裝沒看見，穩穩地站在火盆前不挪步子。
顧昀無奈地起身，走過去說話，白蔻堅持與他隔着一個火盆的距離，惹得顧昀抱着手臂瞪她，可沒一會兒工夫又自己笑了起來。
“好了好了，不鬧了，在聖人帳子裡又聊天了？”
“聊了，聊得挺好的。”
“聖人說什麼了？”
“他說你們想幹什麼就去做，反正好事壞事他都在後面看着，要是闖了禍，別怪他對你們沒有好臉色。”
“原話？”
“八九不離十。”
顧昀用力地揉揉臉，“這是叫我們不要胡來啊。”
“聖人說了，那個租地又僱農的主意不錯，可以一試。”
“就知道可能是跟這事有關。”
“聖人還說了，讓您做皇商，除了一開始收到一本謝恩的摺子以外就沒有了任何音信，不知道是不是您沒什麼可與他聊的，我們缺人才還得他老人家巴巴地送人過來，他對您有點不滿。”
“啊？！工部匠人主動上門，真是朝廷的意思啊？虧我們自欺欺人這麼久。”
“聖人對您的恩寵其實也不少，好好幹，別叫他失望，工部工匠主動上門的事已經惹得不少人眼紅嫉妒了，小心些。”
“所以說皇商不好做啊，幾時得罪了人都不知道。”
“行事再小心些吧，現在聖人盯着農場的一舉一動，若是那五個村子平安順利地拿下，您在聖人心中的地位就不一樣了，將來要是再考中進士，幾十年後大小九卿裡面肯定有您的一個位子。”
“就你嘴甜。”
“拍主子馬屁是必備技能。”
“這種程度的馬屁就想哄住我？我有那麼好哄？”
顧昀突然咧嘴一笑，縱身一跳就跳過了火盆，直撲白蔻，將她緊緊抱住，將她帶往帳篷裡側，避開門口的冷風，然後，當然是拿他喜歡的甜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