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快接近菜市口,百姓越來越多,程琳挑開一絲簾子,四下望了望,一個廷尉來到他面前,“己發現十個可凝的婦人。”
“嗯。”程琳輕應一聲,又將簾子放下。
“何人擋路?還不快快讓開。”
這時突然傳來蘇譽的呵斥聲,隊伍也停了下來。
但見一位蒙着白紗的白衣婦人站在大道中央,擋住了去路。
四周百姓議論開來,“這人是誰?”
“不要命了。”
“難道是宋玉的家人?”
程琳再次挑開簾子,目光像刀子一樣落在那白衣婦人身上。
“玉兒,娘來接你了。”
那白衣婦人緩緩說來,在場衆人皆是一驚。
“大膽。”蘇譽立即抽出腰上長劍,衆護衛己將白衣婦人圍住,她好似並不擔心自己的處境,而是將囚車那人緊緊看住。
“哈哈……”程琳大笑着走下轎子,高呈見了立即下馬來到他面前,巴結道,“公公小心。”
程琳顧不得理他,“李氏?”
白衣婦人這纔將目光收回,“程公公,好久不見了……二十年了,你老了。”
程琳微眯着雙眼,上下打量着她,“你當真是李氏?”
白衣婦人冷笑道,“公公搞出這麼大陣仗,不就是想找出我嗎?我來了,你將我的玉兒放了,我便跟你走。”
程琳下頜微揚,“哦,雜家憑什麼相信你?除非,你摘下面巾。”
“摘下面巾可以,只要你不害怕。”
兩人一言一句,除了蘇譽外,衆人皆一頭霧水,百姓更是不懂。
一間茶肆,二樓窗戶大開,謝玄站在窗口望着囚車上那人,眉頭緊緊皺起。
“公子,該動手了。”謝伯一身黑衣,正要將面具戴上。
“等等。”謝玄立即阻止他,“你看宋玉,有沒有什麼不對?”
謝伯望去,“公子發現了什麼?”
“宋玉極爲看重李氏,你看看四周百姓,無不把目光放在李氏身上,而她卻無動於衷。”
謝伯一驚,“難道是暈了?”
謝玄搖搖頭,“她雙手,緊緊抓住囚車……”
“怎會這樣?”
正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小伍稟報,“公子,攸寧來了。”
瞬間,帶着紗帽的攸寧出現在謝玄面前,沉聲道來:
“少主,英武等人去了大理寺。”
“大理寺?”幾人皆驚。
謝玄目光一凜,恍然大悟,“好一個偷龍轉鳳。”
三個時辰之前:
天剛亮,百官己入朝,沈秦見劉承走來,急急把他拉到一旁,“聽聞,昨晚大理寺鬧刺客,欲帶走宋玉?”
劉承點點頭,“我也剛接到消息,是那樑仁偷龍轉鳳,不過失敗了。”
沈秦嘖嘖兩聲,“樑仁好大的膽子,今日午時宋玉不是要處斬了嗎?得多派人手,估計那賊子一計未成,再施二計。”
劉承道,“這是自然,太后娘娘讓程公公親自監斬,還有蘇將軍親自押送。”
“這就好,這就好。”沈秦似鬆了口氣,片刻,又皺起眉頭,“你說那些刺客會不會是皇上所派?”
“胡說,皇上己被囚……皇上重病,不能出宮,那裡還能派人?”
沈秦點點頭,“不管如何,小心爲妙,其實,要找出這些刺客也不難。”
“哦,沈兄此話何意?”
沈秦在其耳邊低聲道,“用假的宋玉將他們引出來便是。”
“爲何要用假的?”
沈秦道,“對方在暗,萬一有什麼差錯,讓他們得程,豈不賠了夫人又折兵?”
沈秦似無意說來,劉承卻聽進心裡,有所思,沈秦悄悄瞟他一眼,捊了捊鬍鬚。
朝畢,劉承果真將這事一說,太后沉思片刻問向程琳,“你覺得如何?”
程琳點頭,“劉大人所言極是,雖然老奴己佈下天落地網,但爲了安全起事,老奴覺得可用互法,便是今日李氏不來,那宋玉還在我們手裡。”
“嗯。”太后點點頭,看向劉承,“劉大人是越來越有計謀了。”
劉承得意一笑。
當然,謝玄自是不知宋玉調包之事,因爲下了朝,他便匆匆趕回了府邸。
“公子?接下來該怎麼辦?”謝伯問道,“咱們也去大理寺?”
謝玄將目光落在樓下程琳身上,只聽他說道,“雜傢什麼沒見過,雜家連鬼都不怕。”
“呵呵。”婦人冷笑出聲,“當年,我被你打下懸崖,臉己劃花,公公不見也罷。”
程琳聽言,當下一驚,她果真是李氏。
“來人,將此婦拿下。”
頓時,羽林軍衝了上去,誰知,那婦人竟有功夫,並且還不弱,幾個羽林軍拿她不得。
“謝伯,按計劃執行,將程琳蘇譽等人困在這裡,攸寧你先回去,小伍我們去大理寺。”
“是。”
幾人快速離去。
大街上己是亂成一片,不知從那裡又竄出許多勁衣男子,皆蒙着面巾,在一黑衣人的帶領下,衝向囚車。
“拿下,全部拿下,一個都不放過。”程琳大聲吩附,隱藏於人羣中的內廷也跳了出來,程琳親自動手,原來他也是一位身藏不露的高手。
他的目標只有一人,便是那白衣婦人,婦人且戰且退,程琳緊緊跟隨。
蘇譽眼見那黑衣首領立馬當先的衝了上去。
百姓四處逃竄,嘶殺聲,驚叫聲,響徹在京城一角。
大理寺後門。
“你帶我來這裡做甚?”徐盛甩開英武的手,怒氣衝衝的問來。
英武警惕的四下觀察一番,“宋玉還在牢裡。”
“什麼?”徐盛驚訝。
這時,四周走出五個青衣男子,徐盛立即跳到英武身後,擺開陣式,卻見英武朝幾人頜首。
“如何?”
“衙門裡人不多,宋玉關在地牢。”
“嗯。”英武從懷裡拿出兩張黑巾,一張遞給徐盛,一張自己蒙上,其餘幾人照做。
“你們?”徐盛驚訝的看着他們,英武道,“若不想去,就留在這裡等消息。”
“誰說我不想。”驚訝之餘便是興奮,“原來,你早有準備,可是你怎麼知道那囚車裡的宋玉有假?”
英武不想與她廢話,擡頭看了看牆,飛身一躍便跳了上去,接着那幾位青衣也相繼飛上屋頂。
“喂?”徐盛嘀咕,“不等等我。”言畢,運氣于丹田,身子輕盈而躍。
幾人進了大理寺,一路朝牢房而去。
原來青衣當中有人熟悉地形,徐盛暗暗佩服,先按下心中疑惑,能救出宋玉讓她雀躍不己。
衙門內不停的有衙役巡視,各要處設有衙役站崗,不過這些蝦兵蝦將,自是不能阻當他們,處理了幾人,他們極快摸到了地牢,隱藏於暗處。
但見牢門只有兩人看守,徐盛欲上前砍倒他們,被英武攔住,原來有一隊官兵走來。
“怎麼樣?”
“沒事。”
“小心點。”
爲首的領隊正在吩附着什麼,徐盛看着英武,“怎麼會有五城司的官兵?”
一旁青衣接口道,“自宋玉關在此處,劉承的軍隊便安排了進來。”
“靠,那個老匹夫。”
“無防,他們人不多,等他們走了再動手。”
幾人便貓着身子,伺機待發。
然而,那領隊話還真多,徐盛着急,“怎麼還不走?”過了好一會兒,才見他們朝另一方向走去。
突然“咔嚓”一聲。
“什麼人?”那領隊耳朵倒是靈敏,立即朝這邊看來。
“不是我。”徐盛見英武瞪着她,立即辯解。
那鄰隊見沒什麼動靜,帶着隊伍繼續朝前走,突然又是“咔嚓”一聲,“不對,有人。”
只見一個人影一閃,分明是朝他們跑來。
英武等人大驚,因爲官兵也朝這邊過來。
想躲己經來不及了,徐盛乾脆起身,抽出身上的匕首,帥先迎了上去。
“有刺客。”
領隊大喊一聲,引來周圍巡衛,一場激戰己然拉開。
原來那人影是故意引英武等人暴露,他閃到另一側,這裡侯着謝玄等人。
“公子。”
“嗯。”謝玄笑笑,“讓他們來應付,咱們去地牢,要快。”
說完戴上一張面具,手一揮,衆黑衣人飛身而去。
“英武你看。”
徐盛一邊對付官兵,一邊看着黑衣人跑向地牢,她想靠上去,奈何被纏得太緊。
英武自是瞧見了,當真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氣得咬牙切齒,好不容易殺了兩人,擺脫官兵糾纏,又被幾個黑衣人纏住。
“你們是何人?”英武怒吼,黑衣人自不答,提刀砍來……
謝玄來到地牢,幾個衙役根本不是對手,“唰唰”兩下便被砍倒在地。
宋玉早己聽到外面的打鬥聲,精神崩得極緊,在她被程琳換下,便覺得事有蹊蹺,難道有人劫獄?
她拖着重重的鐵鏈,費力的一步步挪到門口,果然見一個戴面具的紫衣人。
面具,那張極爲熟悉的面具。
是他?
蘇州寒山寺,梨樹下……宋玉心中一跳,雙眼瞪得大大的。
地牢並沒有其他犯人,謝玄也一眼瞧見了她,頓時一愣。
兩兩相望,所有的聲音消失,世界突然變得安靜起來。
她眼眶充滿淚水,是他來了?
正在這時有官兵衝了進來,拿着長刀,朝謝玄砍來。
宋玉一驚,“小心。”她大喊一聲,謝玄只覺背上一痛,猛然回神,反手一揮,那兩個官兵血濺當場。
他立即朝她飛奔過來,一劍砍掉牢門的鐵鎖,原來那劍削鐵如泥,他三兩步到她面前,將她緊緊抱住,她感到他身子的微顫。
而她身子僵硬,這一切猶如做夢,她愣愣的,頓時失去言語。
又是一陣喊殺聲,他輕輕推開她,持劍再將她腳鏈砍斷,將她橫抱而起。
他一直未說話,將她抱出牢房,又有官兵持刀砍來,被趕來的小伍斃命於劍下。
他抱着她,一路急走,小伍幾人護在身側,她緊緊抓住他的手臂,靠在他胸前,聽着他強有力的心跳,突然感到一陣激動。
這種激動是明明知道要死了,也接受了要死的事實,卻被突然告之,你可以活了。
這種激動帶着不可思議,帶着對生命替意識的渴望。
是了,她真的很怕死,但凡有一線活的機會,她都不會放過,於是她緊緊抓住他,緊到手心出汗,緊到呼吸困難,緊到心跳如鼓,緊到暈倒在他懷裡。
他低頭看她,便是暈了,她還抓着他不放,她的眉頭緊緊蹙起,她的臉蒼白如雪,她的手指細如竹,她的身子輕如毛,兩人分開還不到一月,她便成了這番模樣,他心中痛得難受,真他媽難受。
“宋玉?”
徐盛瞧着這邊人影,大喊一聲,試圖靠近,謝玄目光一厲,“攔住他們。”
誰也別想從他身邊將她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