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附近停着一輛馬車,謝玄靜靜的坐在車內,雙手交握,手指撥動着玉戒。
一黑影閃過,小伍輕身落在馬車旁。
“公子?”
“說。”
“被發現了……”
謝玄聽言閉了閉眼,半晌才吐出一個字,“走。”
車輪軲轆,馬車消失在黑暗之中。
回到謝府,謝玄有些生氣的推開書房的門,一掠衣襬坐在案後,謝伯與小伍侯在一側。
大家都沒有出聲,屋內只有謝玄曲指叩着桌子的聲音。
“小伍把我們的人都招回來。”
“公子真打算劫法場?”謝伯一驚。
“不錯,明日將是一場惡戰,劉蛾必定埋伏了衆多高手,她的目的是引出李氏。”謝玄緩緩說道,“李氏,李氏。”他輕哼一聲,忽爾雙手一緊,“那就讓李氏現身。”
福寧殿,燕榕站在迴廊上注視着遠方的明月,清漪輕輕走來,將披風披在他身上,“榕哥哥,夜深露重。”
燕榕側過身,拍拍她的手,“你去睡吧。”
清漪搖搖頭,“我陪着你。”
“皇上。”小路子走來,將一張小紙條遞上,燕榕立即展開,待看了上面的字,臉色微變,緊緊將紙條揣在手裡。
“榕哥哥發生了何事?”
燕榕閉了閉眼,“無事。”言畢朝內室走去。
清漪皺眉看向小路子,小路子收到信號,搖了搖頭,“娘娘別問小奴,小奴也不知道,紙條是一宮人傳進來的,小奴不敢偷看。”
清漪嘆了聲氣,瞟了一眼天空的圓月,他在等什麼消息嗎?
這一夜註定許多人無眠。
次日,晴了數日的天空被烏雲壓住,似一場大雨就要襲來,然而,依舊無法阻止京城百姓的熱情。
“今日宋玉將被處斬。”
百姓奔走相告,急朝西門菜鬧口趕去,想親眼目睹這位奇女子的最後風彩。 ωωω.ttκan.C○
徐盛與英武,阿秀站在大道邊,一臉捉急。
“這砍人有這麼好看嗎?”
她嘀咕着,那想一旁擺攤的攤主接口道,“這砍人有啥好看的,血淋淋的,大家圖個好奇,女子當官,嘖嘖,我只聽說過,皇宮內有女官,可沒聽過,朝堂之上也有女子,可惜了,可惜了。”
徐盛聽言,更覺難受,將阿秀拉在一旁小聲問道,“謝玄到底有何法子救她?”
阿秀搖搖頭,“他怎麼會告訴我。”
是呀,他又怎麼會告訴阿秀。
“謝玄是不是眶你,他敢與太后做對嗎?不行,不行,我得去一趟謝府。”
然而英武將她攔住,“你去做什麼?便是他不願相救,難道你能說動他?還是你去自投落網?”
“我?”徐盛啞然,“那我們就這樣袖手旁觀?”
“你看看四周。”
“什麼?”徐盛朝四下看去,“有什麼不對?”
“有內廷的人。”英武冷言道,徐盛心下一驚,果然,人羣中有不少神色凌厲之人,便是穿着老百姓的衣衫,也能一眼識出。
徐盛的心己涼了半截,她咬着脣,“不管了,便是拼死,我也要試試。”說着,徐盛猛的甩開英武的手,沒入人羣之中。
“你……”
“徐姑娘?”
阿秀急道,“這,這要怎麼辦?”
英武眉頭深蹙,“阿秀,你將自己照顧好,我知道,你能。”他一語雙關,阿秀愣了愣,語氣帶着警惕,“你要做什麼?”
英武深深看她一眼,目光復雜,終是沒有開口,扭頭便朝徐盛消失的方向而去。
牢房。
宋玉背靠在牆上,“樑大人,對不起,是我連累你了。”
在她隔壁關着的正是樑仁。
樑仁苦笑一聲,“不關你的事,我只是擔心我的家人。”
“他們應該不會有事,昨日,大人己經盡力了,只是那位姑娘卻因我而喪命。”
“你知道那些人是誰?”
宋玉搖搖頭,“我不知道。”
“唉。”樑仁重重一嘆,一時間,二人皆沒有說話。
片刻,樑仁的聲音傳來,“宋姑娘,今日你便要行刑,你可有什麼話要說……”頓了頓,“罷了,也許過不了多久,咱們就會在黃泉路上相遇,又怎能替姑娘帶話。”
“不會的。”宋玉輕輕道來,“大人是被人所挾。”
“那也是犯了死罪。”
“太后稱帝要拉籠朝中各臣,特別是中立派,太后不會殺你。”
樑仁無奈的呵呵兩聲,“我倒希望這樣死了也罷,活了四十多年,在朝入官十五載,整日混混濁濁的,有話不敢說,有言不敢進,有冤不敢申,當真是愧對這頂烏紗帽。”
“大人別這麼說,形勢如此,奸臣當道,有多少官員都不能一展抱負。”
“宋姑娘不要安慰我了,就因這樣的形勢才需要更多的官員站出來,可惜我明白得太晚了。”
兩人一陣推心置腹,爾後宋玉將脖子上的鮫珠取下,朝門口移了移,“大人,宋玉當真有事拜託於你。”
“姑娘有事直說。”
“我這裡有一件東西,麻煩大人交給,交給…….”宋玉突然說不出口,緊緊將鮫珠握在手裡,淚水嘩嘩而流。
“宋姑娘?”
“交給皇上。”她輕輕說來。
“什麼?”
“大人什麼也不要問。”
宋玉己將手伸出牢門,這邊樑仁緊靠在門口將東西接住。
“這是?”樑仁大吃一驚,這東西,他沒見過,但也知是不菲之物。
“還有。”宋玉吸了吸鼻子,“上次向大人提過的‘平冤錄’,我把它藏在城門的第一棵柳樹下,大人出去以後可將它取出來交給朝廷。”
“宋姑娘……”樑仁聽她這番似遺言的話忍不住硬嚥道,“姑娘的意思我明白了。”
兩人正說着,突然一陣腳步聲傳來。
“喲,二位還聊上了?”
高呈帶着數衆出現在牢房裡,樑仁冷哼一聲,偏過頭去,宋玉依舊神色平淡。
高呈來到樑仁面前,笑道,“樑大人,你說你怎麼這麼糊塗,大好的前程不要,偏要到這牢裡來坐坐,這滋味不好受吧。”
樑仁未理他,他又道,“太后娘娘己經下令,讓本官來審理大人的案子,你說,本官要如何定罪呢?”
“此事不關樑大人的事,樑大人也是受人威脅。”
“嘖嘖嘖,宋公子,不,宋姑娘是在幫樑大人說話?”高呈故作驚訝,又來到宋玉面前,“你都自身難保了,哦,不對不對,是馬上要死了,還管着別人的事。”
言畢,高呈冷哼一聲,將長袖一甩,“來人呀,打開牢門,將宋玉押赴刑場。”
“是。”
頓時走出數位衙役,還有鐵甲森森五城司官兵,將這狹小的牢房圍了個水流不通。
“宋姑娘……”樑仁立即站起來,緊緊抓着牢門的欄杆。
宋玉被押出。
“大人,記住我剛纔說的話。”
樑仁己是淚流滿面,“姑娘……好走……”
接着便是“叮叮噹噹”的鐵鏈聲響起,宋玉走得慢,被高呈一推,又是踉蹌一步,“高大人。”樑仁趕緊喚到。
高呈轉過身,但見樑仁跪下,“這最後一程望大人不再讓宋姑娘受苦。”
宋玉聽言感動,轉身來看他,嘴角掛着淡淡的笑容。
“大膽樑仁,你憑什麼還敢吩附本官,等本官送宋玉見了閻王,再來找你算帳。”
狠狠說完,手一揮,“押出去。”
腳步聲,鐵鏈聲,終於消失在牢房裡,樑仁頓時滑坐在地上,大聲嚎哭起來,即爲宋玉也爲自己。
“程公公,蘇將軍?你怎麼來了?”
高呈將宋玉押上了囚車正準備出發,卻見程琳與蘇譽帶着數衆羽林軍趕來。
“高大人,借一步說話。”程琳來到高呈面前。
“是。”
二人來到一處,程琳在高呈耳邊一陣低語。
而蘇譽則站在囚車旁,目光落在宋玉身上,宋玉也瞧見了他,嘴角一勾,居然還能露出笑容,“想不到蘇將軍還能來送宋玉一程。”
蘇譽未理,偏過頭去,宋玉又是一陣輕笑。
高呈聽了程琳的話,先是神色驚訝,忽爾雙眼一亮,不住的點頭,“娘娘英明,娘娘英明。”
此時大理寺衙門己經圍了不少百姓,官兵們將百姓趕到道路兩旁,衆人爭相眺望。
“出來了,出來了。”
原本還鬧哄哄的人羣突然安靜下來,但見衙門側門大開,鐵甲官兵開道,接着是羽林軍,蘇譽,高呈騎在馬上,程琳坐在轎裡,由廷尉護着,然後是衙役押着囚車,囚車之後仍是大批的羽林軍。
“那就是宋玉?”
百姓開始小聲議論,囚車上那人安靜的坐着,披頭散髮,低垂着腦袋,不見其容,與其他囚犯並沒有什麼兩樣。
“宋大人,你好走呀……”
突然人羣中有人高喊道,還下跪磕頭,周圍的人不解,“什麼大人,她分明是女子。”
那人抽泣道,“我不管她是女是男,反正,她救了我的兒子,就是好人。”
“不錯,我家也受過宋大人恩惠。”
這般說來,好些人相繼跪下,都是宋玉曾經斷案所救助的百姓,而更多的百姓一路相隨,有看熱鬧的,有覺得可惜的,當然也有漫罵的。
一時間,大街上又嘈雜起來,從大理寺到菜市口,要經過兩條街,此刻己是擁擠不堪。
徐盛站在一高處,瞧着囚車的人,頓時便紅了雙眼,以往的一切一幕幕浮現在腦海裡,她不知不覺的跟着隊伍前行,想靠近卻不得,只得眼巴巴的瞧着,看着,大聲喊着,只希望她能擡頭看她一眼。
突然手臂被人狠狠一扯,她惱火的回過頭,“滾開。”
“走。”
“不走。”
英武深吸一口氣,湊近她耳邊,“你不是要救宋玉嗎?”
什麼?
“跟我走。”英武將她拉離了人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