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隻鳥人肉翼火環燃燒已經殆盡,紛紛化做了黑灰煙塵,可巫禿周身的火星四濺閃耀卻越來越激烈,他的身體由透明逐漸顯出形狀來,他的身上並沒有鎧甲的保護,只有一條條僵硬如披麻似的布條覆蓋
龐大身軀緩緩移動,布條也隨之微微啓合,好像鳥的羽毛一般布條之下,偶然顯露出無比粗糙的深褐色皮膚來,這皮膚暗無光澤,重重刻痕交織成細紋,與突起的虯筋形成反差
現在巫禿背對着三元,因此三元尚不能看清他的長相,但是從背影可以看出,這個龐大的怪物身材頎長,雙腿細如竹竿,上體呈尖錐形,脖子尤其突兀,從削肩上向前微微衝出,連着又小又圓的腦袋,頭上一撮白毛,像個倒桃的形狀反置頸後
奇怪,與壁畫中所見有一處不同的地方,三元注意到,巫禿的後背肌肉雖然看上去遒勁發達,但是應該伸展出肉翼的後肩胛卻十分平整,不見絲毫的異樣,這個鳥人之王居然自身並不長雙翼啊
巫禿用他的控念令那些先前還處在驚恐之中的凡人恢復了平靜,與其說是平靜,恰當的說法應該是麻木那些接受了蠱惑的耕裕堂子弟已經把木梯再次扶起來了,並且一個接着一個,向石壁冥門上寅獸的那隻血眼爬去,三元知道,那是釋放冥軍的靈源,接觸了寅獸血淚的凡人也會和剛纔那五隻鳥人一樣,成爲巫禿的幫兇
扶風堂的子弟眼露憤恨與恐懼,但是他們面對龐大恐怖的巫禿顯得十分無力,他們一動也不敢動,儘量把身體蜷縮起來,而有部分敢於直面巫禿的子弟,眼神竟也變得灰暗起來,甚至加入到了那些排隊登上木梯的隊伍之中
這木梯一定是由巧匠製成的,斜靠在石壁上的一端有一個小小的平臺,只夠一個人站立,爬上樓梯只有一個方向,木梯在平臺後就不再有下梯子的結構了,只剩一個筆直插地的支架而已這個梯子明顯是訂做的,這樣的高度,絕對是把木頭分拆帶進地下,然後靠純粹的榫卯拼接而成
現在有一個傻問題,上去的人是排着隊一個挨着一個往上爬的,那他們接着準備怎麼下來呢?難道排着隊跳下來嗎?這當然不可能,其實答案很簡單,他們接觸了寅獸的血淚之後,會變成鳥人,所以不用跳下來,他們可以飛下來……
眼看爬在最前面的那個傢伙已經快要登上木梯的平臺了三元現在什麼都沒做,也不知道該做什麼,他當然應該去阻止冥軍集結,可是他要怎麼做才能與強大的巫禿對抗呢?剛纔,巫禿只用了一個手指輕輕地一指,就把三元這樣的正位大神加持的神將與胯下神獸一起像個小石子般地彈開撞到泥牆之上去了,那巫禿可完全都沒把身後的三元放在心上呢,他現在全心全意地指揮着他的大軍,爲了再次揮師人間一步步地前進着
三元的眼神突然劃閃過一道光亮,只是瞬間,又消失了他心頭一驚,他覺得自己剛纔好像突然看到了一個什麼畫面,但是這光亮實在是太亮了,亮到刺眼,瞳孔還來不及收縮,白茫茫中雖然似乎能看到輪廓,卻不能分辨究竟是什麼圖案
又是一道急閃,這次的閃光急促又耀眼,三元忍不住雙眼的痠痛死死地強睜着,他對光亮的適應度遠沒有對黑暗那樣迅猛,還是沒有看清畫面但是這次,輪廓似乎爲清晰了,好像是一張三元從沒有見過的人臉
什麼人?意念如此強烈,他似乎很想與三元接觸,拼盡念力又在三元的眼前劃過第三道閃光啊三元心中一驚,看清了,這張臉別的特徵倒不算明顯,但是一顆眼球已經掛到了眼眶之外了,只有細細的筋脈粘連不用想也知道,這個正拼命要與三元意念對接的傢伙,正是被禁錮在石壁冥門之上的寅獸
原本抗拒的心驟然鬆弛,三元進入到了寅獸的幻境之中,面前的這個傳說中的上古蠻族首領,居然只是一個白髮蒼蒼的瘦小老頭子而已,全然看不出壁畫上那威猛雄武的半分氣質來,身上也同樣沒有鎧甲,只有布條覆蓋,他身上的布條與巫禿的不同,一根根俱都擰成繩結,細細地披滿了全身,好像野獸的披毛因爲骯髒頹廢而稀鬆打結了似的
但顯然,這人已經被歲月摧殘榨乾,原本孔武健碩的身體如今幹縮成了矮矮的一小截而已,臉上脖子上的皮膚千褶百皺,一道道山溝地壑劃勒出千年的滄桑,很難想象眼前風燭殘年的佝僂老者,就是傳說中的寅獸大神
老者癟了癟嘴,一點聲音也沒有發出,一句話也沒講,三元直愣愣充滿驚恐地瞪視着他,不知道是不是應該先開口說話老人一步一顫地向三元靠近過來,掛在眼眶外的眼球隨着身體的移動一蕩一蕩撞擊着面龐,其根連到眼眶內的最後一絲筋脈在這樣的撞擊下,突然斷裂了
寅獸好像愣了一愣,緩緩地低下頭來,三元也趕緊低頭,腳下並沒有地面,兩人俱都是踩在虛空之上的,可是腳下又的確有地面,因爲從寅獸面頰上掉落的那隻眼球竟然沿着虛空向三元的腳下滾動過來,直到在其斜邊輕輕一靠,停止不動了
三元驚愕地擡起頭,又看向面前的寅獸只見寅獸全無反應,甚至連表情都沒有,就是愣愣地低頭盯着三元的腳邊而已
三元念頭一轉,這是一道提示嗎?他有些疑惑地彎下身,從腳邊把眼球撿起,手指觸到那眼球的瞬間,冰涼之感從指尖突然傳遍了全身三元直起腰來,將眼球託在掌中,伸手遞向寅獸可是,這次他真的是愕然了,因爲剛纔的那位佝僂老者,已經消失不見了
四周白茫茫一片,三元看看手中的這枚乾癟眼球,腦子裡突然想到當日景陽縣後衙初見重瞳時的景象因爲已經有過一次這樣的經歷了,三元這次並不特別的驚恐,他只是心中疑團叢生而已,這寅獸在如此危機的關頭,哪個子孫都不找,就找到了他,把他一個外人拖入幻境之中,爲了交給他那隻受傷的眼球?
現在連寅獸都不見了,幻境中只留下三元一個人,這個提示是什麼意思?
眼前光亮驟減,三元的手心依然是涼冰冰的,回一回神,低頭定睛,一手是轡繮,一手是銀刀,沒有別的了,可是冰涼之意卻真實無比三元擡頭,再看那道石壁,沒變化,被破壞的白玉球體依然掛在遠處,而寅獸浮雕的面前,第一個耕裕堂的子孫已經爬上了平臺,向正在滲出血水的眼眶逼近過去
恐怕沒有時間讓三元再猶豫思考了,幻境中寅獸所出的提示到底是什麼?是要三元把那眼球摘下嗎?可是現在巫禿所站立的位置正好就處在三元與寅獸的中間稍稍偏左一點點從三元這個位置要衝過去到寅獸的面前摘下眼球,直線距離是最快最近的,但是必然會與巫禿擦面而過,若是從牆邊繞行呢,距離有點遠,時間就會花得長一點,萬一中途被巫禿髮現,他又來上一手指,就又把三元給彈飛開去了……
如果……沒有如果了因爲不用三元思考那麼多,小金已經做出了選擇,他選擇直接向寅獸衝過去,以最直接的兩點一線的直線距離飛馳幾乎他就沒有給三元任何決斷的權力,不拼也不行了,小金一擡腿就是全的衝刺,三元只覺得耳邊一陣疾風,人已到了寅獸的跟前,黃褐色帶着火星閃耀的巫禿現在反而處在他的背後了,而平臺上正在同時向寅獸逼近的那些個凡夫俗子,原地呆了一呆,還沒有來得及做出反應
身後的巫禿這個時候在做什麼,三元不知道,不過他可以猜的出來,因爲一股強大的壓迫感已經緊跟着三元衝擊向他的後背只是令三元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次的一指,雖然本意是要阻止他,但實際卻幫到了他,將身推進得快了
三元覺得背後好像被一股氣流擊中,強大的推力重重壓在後脊樑上,將他和小金一起彈向面前的那道石壁三元身體幾乎處在失控的狀態,好像一顆子彈般射向寅獸的眼球
懸提在手中的大刀巧不巧的正好先一步點擊到木梯下支撐平臺的那根架子,鋒利刀刃一下就把架子給削斷了,這木梯缺少了支撐,自平臺那頭向下撲倒三元反向將刀提撥了一下,身體此刻正好彈撞到白玉眼球的上方,三元來不及調整姿勢了,那眼球之後所連的筋脈“哐哐哐”一陣亂震,已經被齊齊劈斷,三元這時才發現,這些筋脈原來竟是一條條細細的鐵鏈,他的身體撞上石壁的同時,巨大眼球已經向下滾落
三元知道身體此刻完全不在自己的控制之下,他是彈射撞上的石壁,鬆開了繮繩反手一抓,將那眼眶中延伸在外的斷裂鎖鏈一把抓住“咔”一聲巨響,三元覺得整個身體是被掛在石壁上的,因爲放開了繮繩,胯下神獸已經不知道被彈射往何處了,三元沒有神獸的依託,自己無法在空中懸停,所以他現在絕對不敢鬆手,人被鐵鏈掛在石壁上來回打轉
剛纔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這一切都實在是太快了,從三元衝過巫禿的身邊,到他推到木梯,砍斷眼球所連筋脈,幾乎就是一瞬間發生的連串反應,以至於要說上一遍細節反而覺得破壞了節奏只是最後的“咔”那一聲響,到底是怎麼回事,三元還不知道他忍不住就擡頭向上看了一眼
是眼瞼,原來寅獸的眼瞼並不光是浮雕,眼球被切斷滾落,剩下的那些鎖鏈所鏈接的機關就是暗藏在石壁之中的寅獸的眼瞼,三元爲了不至於跌落下去,伸手拽住鎖鏈,同時剛好就把寅獸的眼瞼機關給拉了出來,現在他掛在石壁上,寅獸的眼瞼也剛好閉上
現在三元知道寅獸剛纔給他的提示是什麼了,割斷眼球掉落下來,眼瞼就能閉上,然後纔可以阻止血淚繼續滲出,那麼,爲什麼寅獸要選擇尋求三元的幫助,而不是自己那些蠻族的子孫呢?
其實這個道理也很簡單,並不是因爲三元有做到這一切的特殊能力而他自己的子孫們沒有,其實真正的理由是,這裡除了三元之外的所有其他人,都是與上古神話有關的人,不是蠻族就是羽族的後裔,一旦接觸到寅獸的血淚,即刻就會幻化成禽獸之身了,不會受冥軍傳說影響的唯一可以求助的對象所以就只有三元了
“轟”的一聲,這次是木梯倒地,同時也砸垮了正在他下方的祭臺,重重地揚起煙塵來,那木梯上的子弟,有些在木梯倒地之前已從兩側跌落,有些則是緊抓木梯,隨那巨物一起摔在地上的,三元低頭望去,可想而知,青石板上狼藉一片
現在顧不得眼前這些凡人了,迫不得已死傷幾十個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三元急擡眼來望向巫禿,這個老傢伙此刻該是如何反應?
這是三元第一次看見巫禿正面的樣子,原來他的臉長得如此古怪,整張臉最突兀的地方是尖尖突起的嘴巴,好像鳥喙似的,鼻子也不像人類,在尖嘴到面門的延伸段的中間,微微隆起一個小包,上面黑森森兩個洞,估計這就是巫禿的鼻子了
眼睛很圓,瞪着三元極爲暴怒的樣子,看來他這次是真被三元給激怒了頭頂那撮白毛從腦後豎立起來,好像帶了一頂冠帽巫禿的手指尚未收回,還指着三元的方向呢,但是臉已經僵持住了,眼看自己的冥軍就要被解禁釋放出來,一個不知道哪裡冒出的小子和一隻再普通不過的小獸破壞了計劃
巫禿現在一定極度後悔,第一悔不該無視三元,一擊示威之後就應該繼續攻擊,解決掉這個麻煩;第二悔再次出手挑選了不恰當的角度,無意間助推了一把,還幫着三元把自己的家當全都拆毀不過現在要讓巫禿繼續無視三元的存在顯然是做不到的了,雖然他並不會在實力上重視眼前的這個破壞者了,但是懊惱之情催動了他報復的念頭,一定要好好地折磨這個小子,解解心頭之恨
巫禿換了一個指法,這次他把中指扣到拇指關節之處,看架勢是準備彈擊三元三元依然懸吊在石壁上,小金呢?他暫時無暇去找尋小金的身影
巫禿的手指已經做好彈擊的動作,但是卻遲遲沒有發出那致命的一擊來,他的眼神閃動,好像在猶豫什麼三元也感到了,他現在背貼石壁,感到身後的石壁正在移動,是寅獸,那石壁冥門上的寅獸正在移動身位
寅獸不是被禁錮在石壁之上的麼,他若能離開石壁自由行動,爲什麼要等到此刻?剛纔那些耕裕堂子弟破壞他雙眼之時,他可是強忍着紋絲不動的啊
小金重升到了空中,他剛纔也吃了重重的一擊,被彈開跌落到不知哪裡去了,抖一抖全身火焰般赤紅的披毛,小金將獸神升到三元的腳下,三元被他託了起來,現在可以放開鐵鏈了,三元這會兒是以站姿站在小金的背上的,雖然他的加持之身比平常的凡人也要高大了數倍,但是與巫禿和寅獸比起來,依然十分矮小
三元感到腳底一熱,小金強大的混元再次通傳到他的身上,滾滾靈量重涌動起來,這次被催動起來的,好像……不光是自己和小金的靈量啊,臨界再次突破提升了,這次提升臨界的度常之快,靈量的升揚幾乎以爆發的態勢持續不停
有第三人的混元在他身體中醞釀這人的混元實在是太強大了,萬丈光芒是三元與小金俱都不敢比擬的這個人是誰?誰的混元正在藉助三元的身體燃燒?三元感到急膨脹中的自信與狂傲,感到無邊無際的暢快釋放,臨界一直在後撤,靈量沒有底線地升揚起來
巫禿的氣焰反而較之前減弱了不少,他明顯在猶豫了
三元有點猜到爲什麼之前被臨界束縛得如此難受,但是小金堅持不肯爆體,因爲今天的大戰,就他和小金那點混元,即便爆體衝出,也是完全不夠用的,最後的臨界一旦被衝破,成敗俱都在一擊之中完成,還沒到這個時候呢,所以剛纔不管鳥人如何逼撲,小金只顧牢牢控制最後的那一道防線三元從來都沒有過這樣的感受,說實話,他這時開始有些期待起來,期待與巫禿能夠抗衡的巨大能量在自己的身體中醞釀成型,期待最後混元冥修爆體一擊時刻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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