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婆依靠柺杖的支撐,邁着蹣跚步伐,一步一停地挪到了二樓,三元小心地跟在後面,就在上樓這短短時間之內,他心中思潮涌動,已經將來到小邱莊之後所遇到的所有事情又串想了一遍,特別值得一提的是,他似乎明白了之前荒宅之中天井照壁的提示究竟所指的是什麼。
不過在接觸到能激發他靈異感知能力的證物之前,這些所有的猜測還都僅僅是三元心中的一種設想而已,暫時還不能確定爲事實的全部。只能說,三元離真相更近了,看透事件的表象,他已經意識到,這整件小邱莊祭祀迷案之中,並不僅僅是傳說中的鬼神在作祟那樣簡單,鬼神及傳說的存在爲這迷案增添了撲朔迷離的懸疑成分,但是,人的因素、情感的糾結,恐怕纔是真正該被重視起來的所有亂象的始作俑者。
無心所說的一個藉口,竟然會成爲解開迷題的契機。三元現在把希望寄託在即將接觸到的寶根的衣物之上,希望那衣物沾染了寶根的情緒,即便再微弱也好,也能夠成爲三元瞭解他情感世界的一個通道、一種辦法。
上到二樓,最先看到的是小回廊扶手邊第一間屋子,這屋上了鎖,看那鎖懸掛處有灰塵寄居,應該是一件久無人居住的房間,三元隨口問道,“這間屋子是誰居住的?”
老婆婆側目看了一眼,並沒有停下腳步來,也沒有回答,繼續往前走。
前行沒幾步遠,又有一扇門,這扇門旁邊一扇窗子也沒有,似乎不像是個房間,“這裡估計應該是件儲藏室吧。”三元又問。
那老婆婆還是不答話,只是埋着頭,一挪一停地向前移動着腳步。
三元看到迴廊的外廂,沿扶手晾曬着許多衣物,感覺潮答答的,才洗好掛凉上去的樣子,“剛纔有人來過嗎?這衣服是別人幫忙洗的吧?”三元心中琢磨着,看老婆婆腿腳靈便的成都,做家務恐怕是萬萬不能的了,應該有人才到他家來過,幫忙洗了衣服還晾曬在扶手欄杆之上。
這個賢惠的人是誰啊?不可能是寶根的妻子,她中午之前就已經受了蛇毒躺在小會堂之中了,若是她洗的,那現在不至於還在滴水。也不可能是老婆婆自己,她能做這樣繁重的家務嗎?她連走路看上去都如此吃力,連移動柺杖都顯得老邁無力,何況家裡才發生這麼重大的變故,即便她現在有這個力氣,也沒有這個心思去漿洗什麼衣物吧。
這條走廊一直走到盡頭,老婆婆站住了,突然回過頭來,拿一雙黯淡淡黑濛濛的眼睛看着三元,“那頭一間屋子,是榮根小的時候居住的屋子,他小時候家裡不和睦,榮根是他爸爸前妻所生的孩子,一直受到排擠,他和寶根關係好,就經常來我家,躲着不肯不回去。躲的久了他總跟寶根睡一屋子很不方便,我就收拾了那件屋子給他居住。他曾經在這間屋子裡居住了三年之久,直到他即將成親,他父親才單獨給他在自家院中修葺了一間小屋,搬回家去。”
“原來他們兩兄弟感情那麼好!”三元點頭,兄弟之情麼,深深打動了他,三元有兩個同父異母的親兄長,也是從小感情極好,又有兩個位高權重的結拜義兄,那也是同袍情深,如今只有他一個人落難在民間,聽老婆婆說到寶根和榮根的兄弟之情,不免心生感嘆。
“不止榮根,”老婆婆又說道,“還有福根,雖然他就住在對門,不過所有親坊兄弟之中,他們三個是最要好的,簡直就如同是親兄弟一般,榮根住在我家的時候,福根也經常來竄門,有時候他們三個說話說的晚了,福根也不肯回家,就也借宿在我家。唉……那時家中何等熱鬧,如今只剩了我老太婆一個!”
“呵呵,”三元勉強笑道,“兄弟感情再好,到年紀大了之後也是要各自成家立業的,有了妻子兒女,那兄弟之情自然就要稍微淡一些了。”
老婆婆拿衣袖擦拭眼淚,繼續說道,“原本以爲他三人成了親就能各有歸宿,可是命運不濟,三兄弟各有各的悲情之處啊。也就是我家寶根,還算幸運,至少妻子賢惠,夫婦和睦。”
“和睦?”三元猜想着寶根的性格,“雖然並不十分恩愛是嗎?”
老婆婆垂下頭去,無奈地搖了搖頭,“不說這個,不說這個,是老太婆我多嘴了,小夫妻之間的事情,誰能知道的那麼清楚呢。”
三元安慰性地笑了一笑,剛纔婆婆說過,寶根對妻子感情投入得不深,不過和睦應該還是和睦的,不然也不至於懷上了寶寶。這說明寶根的爲人,雖然剛毅果斷,但卻不是那種對家庭不管不顧、行事完全不計後果的性格。對待家庭和情感,他更多選擇權宜與妥協,這樣的心態應該佔據了他脾氣性格的大半。
但是從他依然絕然下地開收秋糧看來,他似乎是抱有不怕死的決心的,三元猜測他當時可能是懷有一種尋求解脫的潛意識在頭腦中,對現實生活不滿足,幸福感指數比較低,使得寶根這個人並不是非常在乎自己的生死。
“第二間屋子是家中的儲藏室,以前寶根的父親在世的時候,主要用來堆放不太常用但需要保留的雜物,如多餘的茶几、椅子,一些比較貴重的農具,以及具有紀念意義的其他物品。他父親過世以後,這個房間基本就只有寶根在用了,裡面放了些什麼,老太婆從來不去看也不知道。”
“寶根有個怪脾氣,他心情好的時候,對誰都很熱情,可是情緒不好的時候,卻會突然咆哮起來,甚至大發雷霆,他是個好孩子,每當自己不知不覺發起脾氣來,他也會有所意識,他的解決辦法,就是把自己關在這間沒有窗戶密不透風的小屋子裡,反鎖上門,不放任何一個人進去。”
“所以實際上,這裡還是寶根的禁閉室。這可能是因爲小的時候,他要是調皮惹事,他父親就是把在關在這間黑屋子裡自我反省的,寶根怕黑,小時候一關進去就大哭大鬧,他父親不理睬他,一直等到他安靜下來,不再哭鬧才放他出來。嚴厲的父親在寶根心中留下很深的烙印,所以長大以後,他覺得自己行爲不當或者情緒不暢之時,也經常把自己關進小黑屋裡去,有時候一關就是一整天,等出來的時候,就好似換了個人似的,心情看上去變得無比舒暢了。”
“哦?”三元略略皺了皺眉頭,這倒是他沒有想到的事情,寶根關自己緊閉,靠自我封閉來穩定情緒。看來寶根的性格具有多重性,並不是一個單純的農家田舍郎。
“這些衣服麼……”老婆婆又轉身向扶手一側看了一眼,“唉,剛纔他兄弟幫忙洗的,一是怕我老人家一個人在家害怕,二是過來勸慰我幾句,叫我不要擔心,說寶根就要有救的了。洗完衣服,又匆匆離開了!”
“他兄弟?”三元記得老婆婆說過寶根並沒有兄弟啊。
“就是他那兩個最要好的親坊兄弟之中的一個啊!”老婆婆目露感激之色。
“難道是榮根?”三元真是明知故問,當然是榮根,最好的兩個兄弟,榮根和福根,福根三年前就已經死了。剛纔過來洗的,那就應該是三元離開小會堂被金寡婦拉回家去吃飯那會兒發生的事情了。榮根不是忙着給清爺幫忙嗎?幫完清爺的忙,祠堂裡那麼多事情也要搭把手的,怎麼有空過來替老婆婆洗衣服?
三元轉念又想,也許是正好路過吧,從小會堂到祠堂去,路上是可以路過寶根家的,也許榮根擔心老婆婆,進來看看,見還有換下的衣物沒有洗,想着嫂嫂一時也回不來,所以幫忙洗了。這榮根可真是個有心之人啊!
誰知道三元心裡正表揚榮根呢,老婆婆卻搖起頭來,“不是這一個,是那一個……”雙眼充滿悽迷霧色,灰濛濛一層重影。
三元心裡咯噔一下,他這才注意到,老婆婆的眼睛!不紅不腫了!現在的老婆婆又恢復到了之前他在荒宅門後看到過的樣子。這是怎麼回事?老婆婆說不是這一個,是那一個,難道她說的不是榮根,而是福根?這怎麼可能?福根三年前就已經死了!
三元驚的目瞪口呆,不知道該怎麼發問了,只是下意識地從嘴角中擠出兩個字來,“福根?”
老婆婆竟點了點頭,一臉詭異的笑容從臉上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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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絕對精彩的情節正在展開,東吳都快要激動死啦,故事越來越好看了,簡直就是撲朔迷離,不過東吳決定在三元離開寶根家之前,就把三年前的謎題解開,因爲真相實在太離奇太意外,如鯁在喉不吐不快,再不把真相說出來,東吳會被難受死的!所以請大家試目以待吧。解開謎底的時刻,已經越來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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