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瑾裝作若無其事地上樓了,他甚至隱隱聽到了沙發上的方青青不滿地嘟囔。
“問什麼問啊,他這麼大一人了,在外面那麼久能連飯都不知道吃?”
“再說了,一頓飯不吃又不會怎麼樣。晨光的胃口不好,他作爲未婚夫,關心關心能怎樣?”
上樓的張瑾,腳步放得不輕不重,可是隻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裡這會究竟有多麼的沉重!
原來,對方青青而言,一頓飯不吃並不算什麼,就是他活該捱餓!
張瑾的心裡,泛起了一陣又一陣的漣漪。
……
因爲已經訂婚的原因,張瑾和月晨光已經光明正大地住到同一間房。
他走到房門前,手摸上扶手,往下一按。
沒有反應。
張瑾眉頭輕蹙,再用力地按了一下,還是沒有反應。
平常,他沒有回來時,房門從來都是直接按下就可以開的,這會卻是沒有反應,只能說明,被反鎖了。
被反鎖。
張瑾的腦子裡一直都在重複着這三個字,他緊緊地皺起眉,到底還是敲了敲門。
“叩叩叩——”
第N次敲門,依舊沒有一點回應。
張瑾敲門的手都緊緊攥了起來。
這算怎麼回事,啊?
胃口不好,他前來安慰,她卻是反鎖房門!
難道,胃口不好就可以隨意生氣?莫名生氣?
張瑾真想轉身就走,可是想到自己下樓,方青青等人一定會詢問,他也不勝其擾。
想想他也是頭疼。
在房門前站了一會,張瑾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備用鑰匙啊!
有鑰匙,還怕開不了嗎?
他這麼想着,正要去找備用鑰匙,可是剛走了兩步,他突然面色難看地停下來。
他沒有任何的備用鑰匙!
別說備用鑰匙了,就連這個家,這個房間的鑰匙,都沒有!
張瑾臉色難看了。
他在原處站着,垂在身側的雙手都可以看到了那暴起的青筋。
觸目驚心。
就連張瑾自己都不知道站了多久,只是聽到身後的房門‘咔噠’一聲響起。
顯然,房門被打開了。
張瑾僵硬着回頭,一眼就看到了穿着一身沒有任何褶皺睡衣的月晨光。
他扯了扯嘴角。
睡衣,不是剛剛穿上的。
也就是說,剛纔他敲門時,她在洗澡沒有聽到的事兒是不存在的。
睡衣沒有褶皺,也就是說,他敲門時她並非在睡覺。
所以,他敲了十幾分鐘的門,她現在纔開,究竟是什麼意思!
從今天在時尚雜誌社到現在,所受的氣已經到達頂端,只需要一個火星點燃,就會火藥桶爆炸。
張瑾站在原處沒動。
月晨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根本就沒有發現他的情緒有任何的不對勁,她扯着嘴角,拋下一句話再次回到房間裡。
“進來吧。”
她的語氣、態度,都像是邀請一個客人,像是施捨!
門外的張瑾很敏感,他的身子微微顫抖,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的自尊,被月晨光這個女人,放在地面上狠狠地踩踏!
怒意,在他的心裡蔓延。
他想要有點骨氣地甩袖離開,可是樓下還有方青青和月廷偉,他還是牽強地擡步,往房間而去。
當房門關上,張瑾剛轉身時,一個東西狠狠地往他的方向砸來。
張瑾下意識地躲開。
砰!
東西砸在門板上,發出堅硬的聲響。
張瑾僵硬着脖子,低頭看到那從牀邊摔到門板,再落到地面,支離破碎的化妝瓶,他似乎看到了自己躲閃不及,被砸得滿頭是血的畫面。
真的是……
爆棚的怒氣再加上一層,徹底地燒到了頂端。
然而月晨光完全不知,她用力地瞪着張瑾,手裡再拿起一瓶罐,“你還敢躲?你還有臉躲!”
她怒吼着就要把手中的瓶罐再摔向他。
張瑾面色沉凝,不再像往日那般的溫柔和冷靜,“你再摔一下試試。”
他絕對不躲!
盛怒在頭的人,聽到這一句話無非有兩種選擇,摔和不摔。
這主要是看人的心境,和對被髮泄之人的感情。
月晨光愛張瑾,可是,她更喜歡的是那種掌控的感受。
張瑾的一句話,讓她感覺到有些事情正在脫離她的控制,她也感覺到張瑾的怒氣。
可是,他憑什麼怒?
因爲心裡有這樣一個想法,再想到某些事情,月晨光幾乎是沒有任何的停頓,在張瑾的話落下後,她狠狠地把手中的瓶罐摔向張瑾!
嗵!
這一次的聲音,不同於上一次的響亮和清脆,甚至有點沉悶。
因爲,月晨光所摔出去的瓶罐,直接砸到了張瑾的額頭上。
鮮血頓時從張瑾的頭上冒出。
完全沒有想到自己會砸中、或者說沒想到張瑾不躲避的月晨光,她瞳孔一縮。
她怔愣了幾秒,還是上前幾步,“你怎麼不躲?”
她說得理所當然,給人的感覺就好像是,不躲的就是沒腦子。
被砸得鮮血順着額頭往下流的張瑾,毫不在意伸手擦着自己額頭上的血,話語裡都帶着無盡的嘲諷。
“我不敢躲啊。”
一句話,堵得月晨光面色難看。
不敢躲,他這是在報復她剛纔說的那一句‘你還敢躲?’的話嗎!
月晨光有點憤憤。
只是,看到張瑾那臉上的鮮血,她還是皺起了眉頭,終究是有點生硬地低頭,“我不是故意的。過來吧,我先幫你處理一下傷口。”
她本來就是比較強硬的人,這會說出這些話已經是妥協了。
可是,聽在張瑾的話裡卻覺得可笑得厲害。
不是故意的?
那就有意的咯!
把他砸成這個樣子,而且是瞅着他砸的,說什麼不是故意的,這不是在跟他開玩笑麼!
“算了。”
張瑾用手擦了一下自己額頭的血,發現止不住,他呵呵一聲,“有什麼好處理的?這樣不是正合你的意嗎?”
要是平時,張瑾不會跟月晨光爭吵,可是今日他受氣都受了一肚子,再加上月晨光的態度,他又怎麼可能再忍讓下去?
不當場動起手來,已經算是隱忍了。
月晨光沒有想到自己都已經放下身段,向他妥協,他依舊不識好歹,甚至對她各種嘲諷,從小都是嬌着長大的月晨光,一時間也受不住。
因爲張瑾受傷而消下去的火氣,再一次蹭了上來。
“你這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做合我的意?你以爲我是故意砸傷你的麼!”
難道不是嗎!
張瑾沒有回答,可是他的目光裡,都帶着這一層意思。
月晨光:“……”
“夠了張瑾!”
她再也忍受不住,尤其是一向對她溫柔有加的張瑾,突然就嘲諷對她,月晨光的心裡落差不是一般的大。
她朝着張瑾吼出聲,“你以爲我願意砸傷你麼?要不是你自己做的事情太過分!我至於會對你發脾氣嗎!”
她也想和他一起過着溫馨的小日子,可是他呢,他心裡的想法,真的跟她是一樣的嗎?
懷疑。
月晨光的心裡,第一次栽進了一顆懷疑的種子。
而這顆種子,在將來的日子裡,將會生根發芽,到後面長成茁壯大樹。
當然,到那個時候,月晨光和張瑾的感情,也就再一次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了。
張瑾真心沒有想到,她居然還能理直氣壯地說出這種話來。
因爲他做的事情過分?
他究竟做了什麼樣的事情?
他從外面回來,連一口冷飯菜都吃不上,一口溫水都沒有喝上,聽說她胃口不好,他打算看看她是什麼情況,各種敲門她卻是沒有一點反應就算了。
現在倒是全成了他的錯?
張瑾也不知道,自己這會究竟笑好,還是哭好。
無法否認的是,他這會心裡所有的,是怨恨。
“我做了什麼過分的事情?至於你連血光之災這種事都能做得出來?”
張瑾無法理解,他把自己剛纔爲她所做的事情給說了出來,心裡更是不舒服到了一定地步。
“到了現在,全都是我的錯是嗎!”
張瑾低吼出聲。
月晨光被嚇了一跳,面色有點發白,對上張瑾那雙猩紅的眼,再看到他這與平日裡截然不同的態度,想到今日裡發生的事情她突然如當頭一棒,瞬間清醒過來。
她怎麼這樣?
因爲嫉妒、因爲懷疑,所以她變得不像平日裡的自己。
穩重、冷靜,在剛纔的時間裡,都餵了狗。
她居然像妒婦,揚着一張不屬於她自己的面孔,和張瑾各種爭執,討論對錯!
天!
月晨光簡直不敢相信。
她怎麼會變成這樣?又怎麼能變成這樣?
她平日裡自詡的驕傲呢?
月晨光在心裡打了個冷顫,再看向面前的張瑾,恢復理智的她,自然不想在這些事情上,再和張瑾起爭執。
紅脣抿成一條直線後,她才輕輕地開口,“剛纔是我錯了,我就算再生氣,也不應該拿東西和你動手的。”
砸傷他,是她最大的過錯。
至於其它,她並不會去承認。
張瑾沒有想到她的態度說變就變,再看她那已經恢復了知性優雅的模樣,眼裡還帶着愧疚,他的火氣也熄滅不少。
怎麼說?
他就算再生氣,可是關於他自己現在的地位還有其它,他自己都很清楚。
現在的他,還沒有任何的能力能夠讓自己在月晨光的面前,各種強勢。
要是真的和月晨光鬧掰,真的沒有任何的好處。
思及至此,張瑾的臉色也放緩了許多。
他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看着自己手上和西裝袖子上沾着的血跡,他嘆了一口氣,“算了算了,你也是太過生氣了,一時沒控制住也是正常。”
他其實一點都沒覺得正常,但這個時候,也只能找這麼一個臺階下了。
兩人的氣,來得快去得也快。
等月晨光給張瑾處理好傷口時,張瑾開口詢問。
“我究竟做了什麼事情,讓你這麼生氣?”
月晨光手中的動作一頓。
她擡頭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張瑾,心思在一瞬間千轉百回。
很快,她就做出了最有利自己的選擇。
“沒什麼事了……”
她沒有再作聲,只是神色間都無法讓人相信,這是沒事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