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雙脣緊抿,哭得紅腫的眼中,淚水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似的,一顆顆晶瑩的淚珠摔碎在了她的素手之上。
而李將軍,纔不過是兩天的時候,鳳七七就感覺他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李將軍雖然是上了年紀,可原本看上去,整個人神采奕奕的,而現下,在鳳七七看來,李將軍不過是一個遲暮的老者。
一夜之間,白了滿頭髮絲,這要是多大的痛楚,才能夠讓一個如廝剛毅之人,竟然一夜白頭,那張蒼老的臉上,每一條皺紋,都彷彿像是對李爾嫣的思念。
李將軍見鳳七七一進門,便跪在了門口,連忙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徑直地朝着鳳七七走了過去。
他顫顫巍巍地伸出了手,將鳳七七攙了起來,緩緩地闔上了一雙眸子,蒼老的手在鳳七七的手背上輕輕地拍了拍,他的雙脣微顫,良久之後,方纔從口中說出了一句話來,“丫頭,這件事不怪你。”
鳳七七雙脣緊抿,淚眼婆娑地望着李將軍,“乾爹,女兒……”
看着滿是自責的鳳七七,李將軍的心頭像是被插了一把刀子,一刀一刀地剜下一塊一塊的心頭肉。
數年前,李家的幼女,葬身在一場大火之中屍骨無存,而現在,李爾嫣又……
李將軍和李夫人一而再地遭到了誅心般的打擊,讓這兩個遲暮的老者,再次陷入了痛苦之中。
似乎形成了一個魔咒,總是在困擾着李將軍和李夫人。
“哎!”李將軍嘆了一口氣兒,斂了雙眸之中的哀愁,聲音顫抖地對鳳七七說:“傻丫頭,這件事怎麼也怪不到你的身上,我相信,如果你知道若是有人想要害爾嫣的話,你一定會在第一時間站出來的……”
說話時,李將軍將雙手緊攥成拳,指節被他捏地泛白,咔咔的脆響聲,在這安靜的房間之中,顯得極爲突兀。
李將軍用力地眯了眯雙眸,口中鋼牙緊咬,發出了吱吱的聲音,他深吸了一口氣,目光堅毅地看向了君莫黎和鳳七七,“黎王殿下,七七,你們也都算是老夫的自己人了吧?!”
君莫黎聞言,頷了頷首,薄脣微啓,淡然道:“這是自然,七七是李老的義女,又是本王未過門的王妃,您便是本王的岳丈大人。”
李將軍聞言,用力地點了點頭,聲音低沉入泥,一字一頓地說道:“既然是這樣,那老夫就懇求黎王殿下,幫老夫查出來到底是什麼人,要這般殘忍,在爾嫣大婚當日……咳咳咳……”
李將軍的話沒有說完,猛然咳嗽了起來,他連忙用手中的汗巾,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鳳七七側目瞥了一眼李將軍手中的汗巾,竟赫然地發現,在汗巾之上竟有豔紅的血跡,仿若靜開的紅梅豔豔,“乾爹!”
李將軍輕輕地擺了擺手,用力地攥緊了手中的汗巾,沉吟道:“老夫沒事,只不過這兩日有些鬱結罷了,稍作休息便無大礙,七七,你聽我說。”
說話之時,李將軍抓着鳳七七的手,不禁加大了力道,聲音沙啞地說:“七七,就算是乾爹求你,你一定要幫着你爾嫣姐姐找到殺害她的兇手!!”
鳳七七用力地頷了頷首,一字一頓地說:“乾爹,您放心,七七一定會讓真兇血債血償!”
說着,鳳七七將目光落在了李夫人的身上,此時的李夫人,早已經哭的像是個淚人似的,她的手中拿着帕子,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坐在原處無聲的哭泣着。
鳳七七能夠看得出來,李爾嫣的死,對李夫人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
她徑自地走到了李夫人的身邊,緩緩地伸出了瑩白的纖手,可是懸在了半空,最終還是無力地垂了下來,她倏地轉過了身子,快步走到了君莫黎的身邊,聲音低沉入泥,“我們走!”
說着,鳳七七推着君莫黎的輪椅,快步地走出了虎威將軍府之中。
滿天的大雨,將灰濛濛的天空和地面連在了一塊兒,好似無數道光影,最終穿透了泥土,滲入了地表深處。
雨滴順着油紙傘滴落而下,在鳳七七的肩上留下了水痕,即便如此,鳳七七也並沒有察覺出來。
鳳七七緊繃着一張臉,那漂亮的臉蛋上,沒有一絲一毫的表情,猶如籠了一層厚厚的鉛雲,似是下一瞬間,便要驚起一場比之這冷風瑟瑟,秋意蕭條的秋雨,更加殘暴的暴風雨。
待走出了虎威將軍府時,鳳七七朝着李夙招了招手,啓脣吩咐道:“你們爺身份貴重,切莫要讓他淋了雨,你送他回去。”
說着,鳳七七轉身便要離去。
忽地,君莫黎一把拉住了鳳七七的手,鳳七七側目瞥了一眼君莫黎,陰沉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疏淡而銳利的目光,彷彿像是在看着一個陌生人似的,聲音低沉對君莫黎說道:“放手!”
“你要去什麼地方?!”君莫黎深深地皺起了眉,聲音低沉地對鳳七七問道。
鳳七七猛地甩開了君莫黎的手,微微地揚起了尖尖的下巴,冷聲冷氣地說道:“我要去逸王府,將爾嫣姐姐帶回來。”
“就算是你現在去,六王兄也未必能夠見你,你還是……”
不待君莫黎把話說完,鳳七七的面色倏地更加陰沉了幾分,“爾嫣姐姐屍骨未寒,難道要讓六哥傷心夠了,讓後看着她的屍體腐爛嗎?!”
說着,鳳七七直接轉過了身子,快步便朝着逸王府的方向走去。
君莫黎看着鳳七七漸行漸遠的背影,闔了闔綴着頎長睫毛的眸子,微微地搖了搖頭,沉吟道:“她要什麼時候才能夠沉得住氣,這件事情又怎麼會這麼簡單。”
“爺,咱們現在……”李夙俯身在君莫黎的耳畔,輕聲地說道:“要不要跟着七姑娘。”
“不必了,六哥現在就算是德妃娘娘也不見,但是或許會見七七也說不定。”君莫黎上了馬車,緩緩地斂回了自己的目光,淡然道:“七七和爾嫣、六王兄交好,而且她的性子潑辣的很,或許能夠把六王兄罵醒也說不定。”
……
“咚咚咚……”
君楚悠的房門外,鳳七七用力地敲着他的房門,可是房中卻像是壓根就沒有人似的,連應聲都沒有。
“六哥,六哥……”鳳七七啓脣高呼了幾聲,但是卻依舊沒有人應答。
鳳七七眉黛深凝,側目瞥了一眼身邊逸王府的下人,聲音低沉地問道:“這幾天,你們王爺都把自己關在新房裡頭,從來沒有出來嗎?”
逸王府的管家周澤踱步走到了鳳七七的面前,躬身一禮,嘆息道:“鳳老闆,自打那天王妃……哎!王爺就一直將自己關在房間之中,不肯出來,也不吃不喝的,若是在這麼下去的話,王爺的身子也怎麼受得了啊。”
“君楚悠,你給我開門,你聽見了沒有?!”鳳七七的聲音變得急促了起來,連他的名字都直接喊了出來。
周澤拉住了鳳七七的衣袖,朝着鳳七七微微地搖了搖頭,嘆息道:“鳳老闆沒用的,聖上在聽聞了此事之後,便讓德妃娘娘親自來了逸王府,但是王爺都不曾出來……”
聞言,鳳七七頷了頷首,朝着自己的身後瞥了一眼,擡手在一衆身強力壯的家丁中點了點,“你、你、你還有你,過來,給我把房門撞開!”
“這個……”周澤有些猶豫了,連忙擋在了房門口,“鳳老闆這可是不得!”
“你難道是想要看着你家王爺死在裡頭嗎?!”鳳七七的面色倏地一寒,冷聲冷氣地說,“都怵在這兒做什麼,難不成聽不懂我的話嗎?!若是不動手,我就讓人打你們板子,一直打死爲止,你們也知道我鳳七七不日就要嫁給黎王,屆時我會以大不敬之罪,嚴懲了爾等!”
聽見了鳳七七的話,連周澤都不禁打了個寒噤,逸王府的下人,一個個面面相覷,鳳七七向後的倒退了一步,揮了揮手,吩咐道:“給我撞開!”
嘭!嘭!嘭……
倏地一道道巨響落下,君楚悠的房門猛然被撞來,鳳七七緊繃着一張臉,站在房門口,她側過了身子,朝着身邊的下人吩咐道:“你們在門口候着,若是沒有我的吩咐誰也不可以進來。”
他們自然是不會進去,倘若逸王發了怒,也不是好惹的。
鳳七七舉步走進了漆黑的房間之中,原本滿是豔紅的新房,此時此刻卻被如墨般的黑暗所籠罩。
原本陰沉的天,再加上房間之中的所有窗戶都垂下了簾子,黑的就如同是夜晚一般,鳳七七藉着微弱的光線,在房間之中尋找着君楚悠,“六哥、六哥……”
“噓!”
忽然,一道噓聲,傳入了鳳七七的耳廓之中,隨後,鳳七七便聽見了一道男人的聲音,那聲音猶如吞了一塊火炭似的,微弱且沙啞,如果不仔細聽的話,定是不可聞的。
“七七,你小聲點,你六嫂剛剛睡着了,可別把她吵醒了,你知道,她的脾氣不好,若是被你吵醒了,定會拿我撒氣的,她一定會扭我的耳朵的。”
君楚悠的話,傳入了鳳七七的耳中,鳳七七的心頭倏地一凜,像是被刀子硬生生地剜下了一塊肉似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