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七七闔了闔一雙澄澈的眸子,她的一雙秋水剪瞳,猶如一片碧湖一般,不驚一絲一毫的波瀾。
她的脣角揚起了一抹淺薄的笑,面容不驚,聲音疏淡地問道:“安王殿下,這個時候派人傳話,可是遇見了什麼事情,困擾了殿下。”
君子鏡面色陰沉,彷彿籠了一層厚重的陰霾,他沉吟了好半晌,方纔緩緩地開了口,聲音低沉地說道:“此事太過蹊蹺,本王被人算計了。”
鳳七七聞言,微微地蹙了一下眉,目光之中滿是疑惑地望着君子鏡。
君子鏡那是什麼身份,他可是皇帝的嫡長子,自從君亭樊被鳳七七算計了之後,沒有了立儲的可能,只怕現下,想要爭奪儲君之位的幾個王爺,只怕是早就將君子鏡當成了眼中釘肉中刺。
但是,在鳳七七所認識的諸王之中,好像沒有人太過功於心計。
那麼這一次,到底會是誰呢?!
君夙羽、君臨烈,亦或者說,君亭樊還不死心。
君夙羽在大晉國之中可有着戰神的名號,大晉國能夠今天的疆土,大半可都還是君夙羽爲皇帝打下來的。
君臨烈爲人性子謙和,有着賢王的美名,勞軍、救災無不衝上前頭,在大晉國之中,只要是提到君臨烈的名字,就沒有不豎起大拇指的。
而君亭樊,那可當真是一個小人,所有的一切都寫在了臉上,卻是不足爲懼。
鳳七七在心中把其他三個王爺揣測了一個遍,微微地闔了闔綴着頎長睫羽的雙眸,然後擡起了頭來,看向了高了自個兒一個頭的君子鏡,問道:“敢問安王殿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君子鏡朝着鳳凰樓二樓雅間的方向瞥了一眼,擡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說道:“咱們還是到雅間中說吧。且仔細隔牆有耳。”
鳳七七頜了頜首,瞧着君子鏡似一副翩翩佳公子般的模樣,心中不禁冷笑,僞君子就是僞君子,當初自己留在君莫黎的身邊時,他卻從來沒有給過自己好臉色,現在,自己成爲他和皇后的身邊人時,爲了籠絡自己,現在又換了一副左臉,着實是好笑的緊。
隨着君子鏡上了二樓雅間,才一落座,君子鏡便迫不及待地說:“前段時間,老七過世時……”
話說到了一般,君子鏡稍稍地頓了一下,微微蹙眉,擡起了眼皮兒瞥了一眼鳳七七,打量着鳳七七在聽他提及君莫黎時臉上的表情。
鳳七七面不改色,伸出了瑩白的纖手,拿起了桌案之上的茶壺,將君子鏡面前的茶盞斟滿,待聽聞君子鏡話語停頓,鳳七七淡然一笑,莞爾道:“殿下爲何不繼續說下去了?”
君子鏡壓了一下眉心,眼前的這個女人,到底有一顆什麼樣的心,不久前,她還是君莫黎未過門的妻子,可在君莫黎剛剛薨世之後,她就能夠爲了自己的榮華富貴,能夠另投他的陣營。
這個女人的心思實在是太難讓人揣測了。
“咳!”君子鏡輕咳了一聲,接過了鳳七七遞過來的茶盞,薄脣輕抿了一口,然後將手中的茶盞擱在了桌案上,輕聲道:“原本這件事應該是老六和老七去辦的,可因爲老七而耽擱了,這纔剛剛入了冬,漠北便被大雪封了山,父皇命本王送救災物資,可是……”
他又頓了頓,有些不好意思地瞥了一眼鳳七七,輕嘆了一口氣兒,壓低了聲音,好似生怕被別人聽了去似的,對鳳七七說道:“許是本王手底下的人出了岔子,救災的棉被、棉衣被人動了手腳……”
“呵呵。”鳳七七疏淡地笑了笑,朱脣微啓,淡淡地說:“棉花被人做了手腳,換成了殘次品?!”
君子鏡皺着眉,朝着鳳七七點了點頭,聲音低沉地說道:“的確如此,說來本王也是慚愧……”
鳳七七不待君子鏡把話說完,便直接擡手打斷了君子鏡的話,這已經是鳳七七第二次打斷了他的話,霎時,君子鏡有些不悅,面色更加陰沉了幾分。
鳳七七淡然一笑,擡起了眼皮兒,瞥了一眼君子鏡,莞爾道:“殿下無須想我解釋什麼,我也相信殿下是個精明的人,不會在救災物資上動心思。”
聞言,君子鏡登時漲紅了一張臉,他望着鳳七七的雙眸,那雙如同碧湖一般澄澈的眸子,彷彿能夠洞穿這個世界上的一切,竟一時間讓君子鏡怔在了當場。
鳳七七眸色微斂,將君子鏡面前的茶盞斟滿,垂下了頎長的睫毛,在眼下留下了兩道剪影,她故作沉吟,沒有說話。
一時間,君子鏡卻顯得有些着急,輕咳了一聲,在對鳳七七提着醒,證明他還在鳳七七的身邊。
鳳七七悶聲不響,端起了自個兒面前的茶盞,輕抿了一下,莞爾道:“安王殿下過着闊綽,即便是出門在外,也要飲用這凍頂烏龍。”
她淡淡地笑了一下,甘甜在喉嚨之中彌散開來,她將面前的茶壺拿了起來,將其中的凍頂烏龍倒在了地上。
君子鏡深深地皺起了眉頭,一瞬不瞬地望着鳳七七,沉吟道:“你這是做什麼?!”
“這凍頂烏龍乃是茶中聖品,一兩茶葉不下百金之數,像是殿下這般清廉的王爺,怎麼會飲這麼名貴的茶。”鳳七七擡起了睫眸,冷凝的目光凝視着君子鏡,冷然道。
君子鏡壓了壓眉,不解地望着潮溼的地面,靜默了半晌之後,君子鏡的雙瞳之中猛地閃過了一抹光亮,須臾,他擡手用力地在他的腦門上一拍。
“啪!”
隨着一聲脆響落下,迴音在雅間之中響了起來。
“是本王糊塗了!”君子鏡面色瞬間恢復如初,脣角上揚,劃過了一抹笑。
“呵呵。”鳳七七疏淡地笑了笑,如同她臉上淺薄的笑容一般的眸色,環視鳳凰樓,“像是這麼奢華的地方,往後安王殿下就不要再來了。”
“嗯。”君子鏡點點頭,應聲道:“只不過,這件事情怕是瞞不住父皇了。”
“瞞不住又如何,殿下自身清廉,只是手底下人不知道好歹。”鳳七七擡起了瑩白的纖手,仔細地端詳着她漂亮的指甲,似是無心地吹了吹,淡然道:“殿下應該在皇上知道之前,便開始徹查此事,切記一定要以雷霆之怒而下,就算是再對您忠心耿耿,這個時候也只能夠棄車保帥了。”
“本王明白你的意思。”君子鏡面色凜然,聲音陰鷙地說:“絕對不會輕饒他們,本王這就去……”
鳳七七莞爾,直接開了口,打斷了君子鏡的話,說道:“殿下您現在要做的,絕不是去懲罰他們,而是進宮,要聲淚俱下地對皇上闡明一切,將所有的過錯都攔在自己的身上,若是被他人先發制人,倒不如自己揮刀自縊。”
“你的意思是……”
“殿下睿智,就算是七七不用言明,殿下也應該知道該怎麼做了。”
鳳七七說完了之後,扯了扯裙襬,盈盈地站了起來,“殿下,想必進來我也無須進宮了,勞煩殿下進宮時轉告皇后娘娘一聲,待幫襯着處理完這件事情之後,七七一定會進宮覆命的。”
說完了之後,鳳七七撩起了瑩白的纖手,打在了夜鶯的手背上,折纖腰以微步,身姿婀娜聘婷地走出了雅間之中。
上了馬車,鳳七七長出了一口氣,身姿癱軟在了馬車的軟墊之上,夜鶯眉黛淺凝,湊到了鳳七七的面前,壓低了聲音說道:“七姑娘,您爲何要幫襯着君子鏡,如若這件事情被皇上知道了是,豈不是能夠順理成章地讓他失去了儲君之位?”
鳳七七卻搖了搖頭,淡淡地說:“你以爲這件事情會像是表面這麼簡單嗎?!能夠對付君子鏡的人,豈會想不到他王府之中的謀士會爲了他想盡辦法,如果別人搶先了,倒不如成全了我,也讓我更得君子鏡和皇后的信任。”
她擡手輕輕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又道:“再者說,皇后也絕對不會讓君子鏡失去觸手可得的皇位,她也一定會相盡法子來幫君子鏡,君子鏡不足爲懼,但是皇后……”
鳳七七並沒有把話說完,她知道夜鶯聰慧,能夠明白其中的意思,她闔上了眼眸,少頃便進入了淺眠之中。
夜鶯坐在鳳七七的身邊,瞧着這段時間,七姑娘極爲乏累,就算是這麼一會子的功夫都能夠睡去,她微微地搖了搖頭,擡手爲鳳七七揉着太陽穴。
片刻的功夫,馬車停在了宅院的後院,鳳七七悠悠地掀開了眼簾,一把握住了夜鶯的手,輕淺一笑,說道:“辛苦你了。”
“七姑娘,您都有好一陣子沒有休息了,今兒晚上還是好好休息休息吧。”夜鶯關切地看着鳳七七說道。
鳳七七卻搖了搖頭,“還有很多事情放不下。”
說着,她目光惆悵地朝着黎王府的方向瞥了一眼,須臾,鳳七七眸色微斂,深吸了一口氣兒,說道:“今兒晚上還要去明月湖去瞧瞧。”
“哦對了。”
鳳七七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啓脣吩咐:“入夜後,你帶上兩個姑娘潛入黎王府,我曾經居住的飄雪閣瞧瞧七巧、紅袖和錦兒過得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