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警局後,我估摸着許婷婷應該在來的路上了,或者說已經到了警局。果不其然,就在我們剛下車踏入警局門口的時候,一輛銀灰色的小轎車便匆匆忙忙地停在了警局的門口。
只見車還未停穩,許婷婷便嗚咽着打開車門,想要急着下車。誰知道她重心不穩,整個人從車裡撲了出來,一下子就摔倒在了地上。
我們三個看見,都趕緊過去想要把許婷婷扶起來。無奈我的腳還有傷,行動不便。一瘸一拐地走了兩步的時候,劉法醫和莫致朗都十分紳士地跑了過去,一左一右把許婷婷攙扶起來。
許婷婷也許是着急下車,不小心把腳扭到了,站起來的時候,走路也和我一樣東倒西歪的。莫致朗和劉法醫各自攙扶着我和許婷婷,一步步慢騰騰地走進了警局。
劉法醫找了個空位置讓我和許婷婷先坐着,然後便帶着莫致朗不知道幹什麼去了。
剛坐下,許婷婷突然開始失聲痛哭,嘴裡還喃喃着“漫漫”。我一時之間,竟不知道怎麼去安慰她。聽到許婷婷哭得那麼痛心,我的眼淚又不自覺地跑了出來。
警局裡的警員似乎絲毫沒有受到影響,大家都在各自忙碌着,也許是他們對這種事情已經司空見慣了吧。警察可能是繼醫生之後,見過最多生離死別的職業了。
我輕輕地抱住許婷婷,給她遞了張紙巾,目光關切地望着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安慰的話。我不太會安慰人,生怕自己一句話說錯,又引來她的嚎啕大哭。
她沒有接我手中的紙,只是哽咽着朝我問道:“漫漫,漫漫她都要和我去旅遊了,怎麼會死呢?是不是那個給我們寫恐嚇信的人回來了,是不是?”
還沒說完,許婷婷的情緒又一下子激動起來,接着便又是一陣痛哭。
本來我還想問一下她和陳漫之間是不是有什麼東西瞞着大家,但是許婷婷現在這麼痛苦,再問她這些問題的話,也不是時候吧,只能再找個合適的機會再問。
就在這時,劉法醫來了:“小蟲,我們要帶你同學去錄口供。”
我點了點頭,等許婷婷進去房間之後,便在門外攔住了劉法醫,悄悄地朝他說道:“劉法醫,我相信這起案子和婷婷沒什麼關係,希望你和陳隊問她的時候,照顧一下她的情緒。”
劉法醫朝我點了點頭,他和陳隊一起帶着許婷婷走在辦公室,我便靠在門外的牆邊嘆息連連。就在這時,莫致朗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懷裡竟然還抱着我今早見到的那隻白狗。
他笑眯眯地望着我,將小白狗遞給我。我有些遲疑,接過他手中的小白狗,這才發現小狗的左後腿上纏着繃帶,想必應該是剛剛在獸醫店包紮好的。
“高警官把它帶回來了。”莫致朗指了指我懷裡的狗,見那狗睜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我,我們的心情彷彿都得到了片刻的治癒。
想來,這隻狗腿上的傷還是拜我所賜,我又忍不住嘆了口氣。莫致朗攙扶着我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忽然開口問道:“知道我爲什麼剛剛衝上去扶許婷婷嗎?”
我搖了搖頭,難道不是因爲許婷婷是我們的同學,她摔倒了他們去扶,不是很正常嗎?劉法醫這個人也紳士得很,顧及大家的安危,這也沒問題啊。
誰知道莫致朗卻說:“我是怕你傻乎乎地跑過去扶人家,所以先你一步了,我想,劉法醫也是這麼想的吧。”
我愣了愣,他這話的言外之意,是說扶許婷婷還是因爲我?我不知道該怎麼回他,因爲他表達給我的意思很奇怪。
“給它起個名字吧。”莫致朗見我不說話,忽然話鋒一轉,指了指我腿上的小白狗說道。
我搖了搖頭:“我覺得這隻狗是有主人的,也肯定有自己的名字,我不可能一直留着它。”
莫致朗笑着道:“那你覺得,它之前叫什麼名字?”
我循着莫致朗的問題望向那隻小狗,只見它渾身雪白,毛茸茸的就像一個毛球,想必它的主人應該是叫它“毛球”,或者“小白”,亦或是“毛毛”一類的稱呼?
忽然之間,我腦海裡閃過一絲靈光,我瞧了瞧莫致朗,又將視線轉向那隻狗,若有所思地說道:“要不,我這些天,就叫它‘波利’,怎麼樣?”
波利,玻璃,玻璃辰,薄礪辰。如果薄礪辰知道我給狗取名的時候借用他名字的諧音,估計會被氣的說不出話來吧。
莫致朗愣了愣,似是想起了什麼的樣子,這才慢慢朝我點了點頭,淡淡吐出一個“好”字。
“我覺得,墨汁也挺好聽的。”忽然之間,他又補充了一句。
我被他驚的說不出話來,就這麼短短几秒的時間,他就反應出來這“波利”二字出自薄礪辰,且還把自己的“莫致”兩字想出了同樣的諧音“墨汁”。天才果然就是天才,這不就是在拐着彎告訴我他已經知道我心裡的那些小九九了嗎。
我尷尬地摸了摸腦袋:“墨汁是黑的,狗是白的,還是波利好。”
莫致朗點了點頭:“你喜歡就好,只要是你起的,叫什麼都好聽。”
我的臉“騰”的一下就紅了,莫致朗的有些話就像排山倒海而來的海浪,猛地一瞬間,就能將我孤獨地拍死在黃昏的沙灘上。我在心底長聲仰天吶喊一聲,天吶,佛祖,救救我!
也許是腿受傷的原因,波利乖乖地趴在我的腿上,一動也不動,一陣溫熱的感覺從大腿蔓延至全身。我輕輕摸了摸波利,目光卻不知道飄向何處。
這時,莫致朗又開口問道:“你知道什麼是聚合酶鏈式反應嗎?”
我被他問的一臉懵,酶我是知道的,那玩意高中化學我學過,但是聚合酶,我好像有點印象,可就是記不起來是什麼東西來的。我沒想到莫致朗這個時候居然會考我這些知識,這問題問的讓我有些匪夷所思,再次被堵的說不上話來。
“聚合酶鏈式反應簡稱PCR,是一種快速簡便的體外DNA擴增技術,這種技術能在很短的時間內,將幾個拷貝的DNA放大上百萬倍。”
他緩緩吐出這些專業術語,我點了點頭,儘可能地理解他說的話。其實我根本就不搞懂爲什麼我要理解這個,這個難道和案子能牽扯上什麼關係?
“聚合酶鏈式反應的基本工作原理是以擴增的DNA分子爲模板,以一對分別與模板5'末端和3'末端相互補的寡核苷酸片段爲引物。在DNA聚合酶的作用下,按半保留複製的機制沿模板鏈延伸直至完成新的DNA合成,重複這一過程,使目的DNA片段得到大量擴增。”
“所以你和我說這些,是要表達什麼?”我一臉癡呆地望着他,被他噼裡啪啦說出的這些話搞得有些頭疼。
莫致朗笑笑道:“你不覺得現在的案子就像聚合酶的鏈式反應嗎?只要有了模板和引物,設定好的事情就會按預期的發生。這就好像只要一開始,就無法結束。”
一開始,就無法結束嗎?我反覆思索着他說的這句話,接着追問道:“那有沒什麼什麼辦法,能夠阻止聚合酶進行鏈式反應?”
莫致朗詫異地問道:“爲什麼要阻止聚合酶進行鏈式反應,你不知道這個反應是有用處的嗎?”
我被他給說的有些手無足措,立馬掏出手機查了一下他所說的那個反應,誰知道還真的是有用的。
聚合酶鏈反應技術是診斷幽門螺旋桿菌是否存在僅需微量的DNA,而不需要活菌存在。它不僅可以檢測胃內幽門螺旋桿菌,還可望檢出胃以外部位,如牙斑、糞便內的幽門螺旋桿菌。
不僅如此,它還可用於流行病學調查。它的敏感性遠遠超過了其他方法,有利於確定細菌感染的來源及途徑,是一種很有前途的幽門螺旋桿菌檢測方法。
雖然我被這些什麼螺旋桿菌搞得一頭霧水,但這聚合酶鏈式反應沒想到這麼厲害,總之就是比我想象中的厲害。可是這聚合酶鏈式反應既然是有利的,莫致朗爲什麼還要用這個來比喻連環殺人案呢?
“小蟲,你有沒有想過,也許每一個殺人兇手,都有自己的無奈。”莫致朗悠悠吐出這句話的時候,我心裡只有震驚,卻無法理解。
我搖了搖頭:“無論他們之前經歷過什麼,也不應該是用別人的性命去償還。”
“你說,是這個社會決定了這羣人,還是這羣人決定了這個社會?”莫致朗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又接着說道:“人們追崇相貌,所以有人去整形。人們沉迷金錢,所以有人去盜竊。人們總是感慨事事不如意,所以也有人爲了如意而讓別人不如意。你說,是所有人決定了這羣人的生死,還是這羣人決定着所有人的生死?”
莫致朗口中的“這羣人”,顯然指的就是那些爲了金錢或者其他原因,不惜犧牲他人性命而達到自己目的的人。我知道他的意思是,是這個殘酷的社會,不得不決定了,有人悲慘,有人卑微。
我訝異的是,像莫致朗這樣要顏值有顏值,要家世有家世,要頭腦有頭腦的人,竟然會如此去考慮那些下層人民的艱辛。窮山惡水出刁民,萬水千山都不講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