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看小說,她覺得那些穿越的姑娘在青樓裡唱現代歌挺帶感的,一曲驚豔四座也沒什麼不對。但真正自己到了這個地方的時候,溫柔發現,在這種環境裡唱現代節奏的情啊愛的歌,無異於在六十年代的老人家面前放動次打次的搖滾。
會欣賞的人很少不說,人家沒拖出去把你打個半死,真的是很有禮貌了。
所以,在確定了後頭的琴師會好好配樂之後,溫柔拎着裙子站出去,看着主位上的人就道:“小女子這便拋磚引玉,先來一首《水調歌頭》吧。”
這是什麼朝代她不知道,但就有純鹼這一點來看,至少也是唐宋之後,她把蘇軾這首詞唱出來沒什麼不妥,畢竟歌姬也常改編這些名人詞曲唱和,也符合身份。
水調歌頭俗是俗,在現代的大街小巷都放了不少遍了,可在這兒,這旋律就是沒聽過的了。
蕭驚堂已經別開頭沒看她了,座上的蕭少寒倒是覺得有意思,哼笑道:“好,那你便唱吧。”
點點頭,溫柔開了口,慢悠悠地起了調子: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樂師一頓,倒是飛快地給她和上了音。屋子裡琴音由淺到深,歌聲清亮悠長,一字一調,如圓月出湖,空靈靜謐。
溫柔沒騙蕭驚堂,她當真是大學寢室裡的麥霸,每次去KTV都屬於抱着麥克風不肯撒手的那種人,什麼歌都能唱,聲音婉轉,頗有歌技,曾經還參加了校園歌手大賽什麼的。不過因爲最後的比賽睡過了頭,導致名次很難看,她也就沒再跟人提過這事兒。
如今總算是有機會嚎兩嗓子了,溫柔沒客氣,在堂子中間站得端正,雙手疊在腰間,還給站了個端正的丁字步。只可惜裙襬太長,旁人瞧不見,只覺得她身姿優雅,嘴脣張合之間,皆爲仙樂。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樂師很給力,古琴一聲聲的,比現代的配樂更有境界,難得的是都和得上,溫柔也越唱興致越高,聲如珠玉,尾音婉轉勾月。
蕭少寒先還有些看好戲的神情,聽了兩句之後,表情微頓,眼裡漸漸迷茫起來。
天分明還沒黑,月亮也還沒出來,他卻覺得屋子裡滿是月光流淌,從四面八方流過來,匯聚在中央站着的人身上。
膚如月華盈盈,眼含萬種風情,眉如遠黛,脣紅齒白。腰身不盈一握,抹胸包裹着的形狀卻是分外豐滿。
這是下凡的仙子,還是紅塵裡活生生的人?
“蕭大人?”
曲子停了良久,屋子裡的人都沒什麼動靜,溫柔疑惑地喊了主位上的人一聲。
微微一怔,蕭少寒回神,低笑道:“二少爺看上的歌姬,到底是不俗。就算是去淮春樓掛牌,怕也是不輸那頂級的花魁。”
這是誇她呢,還是罵她呢?溫柔咧嘴,也不是很在意,眼睛就盯着他腰間的玉佩。
“喏。”察覺到她的想法,蕭少寒一點也沒吝嗇,伸手解了玉佩就遞給她:“好生收着吧。”
溫柔一喜,伸手就要去接:“多謝大……”
“人”字還沒說出來,手上就是一緊,接着整個人就被拎回了剛纔的位置上坐着。
“唱歌是歌姬的本分。”蕭驚堂面無表情地道:“玉佩就不用了,大人自己收着吧。”
溫柔瞪眼!
這是她辛辛苦苦賣唱換回來的玉佩好不好,他憑什麼說不要就不要啊?唱歌的又不是他!
蕭少寒挑眉,將玉佩拎在指尖,睨着蕭驚堂笑道:“我還從未見過二少爺對個女人這麼在意,大半年沒回幸城,這世道都變了?”
“此女子的確難得,二少爺在意一些也是應當。”旁邊回過神來的人繼續暖場:“不過聽聞二少爺終於娶了心儀的杜家二小姐,這歌姬怕是帶不回府啊。”
蕭驚堂冷笑:“不勞費心。”
“哦?”蕭少寒挑眉:“難不成你還當真打算帶回去?”
“帶又如何不帶又如何?”微微有些不耐,蕭驚堂轉頭看着他:“你今日不就是要出來玩的麼?好好的歌舞不看,非揪着這事不放?”
竟然惱了?蕭少寒坐直了身子,終於認認真真地將溫柔打量了一遍,然後再看向自家二哥,頗有深意地笑道:“我現在不就是看着歌舞呢嗎?正巧二少爺這歌姬頗得我心,若是你帶不回去,那不如就交給我,讓我帶回去,如何?”
溫柔一愣,有點意外,忍不住小聲道:“你們這兒看上個人這麼容易的?一首歌就搞定了?”
腰上一緊,旁邊的人身上隱隱有怒氣。她察覺到了,立馬閉了嘴。
“人我會帶着,你不必管。”蕭驚堂道:“若是沒別的事,那我就要回去了。”
有意思,有意思!蕭少寒整張臉就亮起來了,看着蕭驚堂這難得的緊張模樣,哈哈大笑:“你的人我不動,咱們話才說了個開頭,怎麼能就走了?這林掌櫃周掌櫃可都是我請來要與你做生意的,好歹是親兄弟,這個面子你可得給我。”
掃了一眼對面的兩個掌櫃,蕭驚堂也明白他要做什麼,只道:“蕭家最近的生意做得挺好,雖然暫時不需要人幫忙,可到底也會有求助的時候,兩位掌櫃不嫌棄的話,就先與我蕭家結個好。”
結個好,並不是現在就開始合作。
兩位掌櫃聽明白了,微微有點意外。本以爲裴家即將得到御筆牌匾,蕭家爲了競爭,一定會需要外援,他們也好趁機與蕭家搭線,有錢一起賺。
誰曾想,這蕭家二少爺這麼自信,竟然不要他們幫忙。
蕭少寒也有點沒想到,皺眉看了蕭驚堂兩眼,道:“你這又是什麼脾氣?商人重利不重其他,好好的大路你不走,難不成還覺得小路有情趣?”
“不。”垂了眼眸,蕭驚堂淡淡地道:“裴家只有一個裴方物,那蕭家有我一人也足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