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他們已經知道是什麼了,可怎麼又有了琉璃?衆人都是一臉茫然,稍有學問的人忍不住就在人羣裡頭顯擺:“琉璃是珍貴的玉石啊,有古書記載:凡琉璃石與中國水精、占城火齊,其類相同……其石五色皆具……此乾坤造化,隱現於容易地面。天然琉璃石日漸稀缺,尤爲珍貴!”
百姓們似懂非懂地聽着,都好奇地伸頭去看。
溫柔笑眯眯地站在門口,大方地將門都打開。頓時有光射出來,照得衆人一陣驚呼。
這是她的小心機,特地切割了四個多面的球狀玻璃,放在店鋪四個角落裡,拿燭光一襯,光華流轉,分外璀璨。
“溫氏的琉璃沒那麼神秘。”笑眯眯地引着人進去看,溫柔道:“也就是彩色的玻璃罷了。”
人羣涌進去,驚訝地發現這店鋪裡頭好大,跟走不到盡頭似的,四周都是玻璃櫃子,裡頭陳列着很多五顏六色的玻璃首飾和裝飾之物。前頭一個人看得傻眼了,一頭就撞上了牆面的鏡子。
“啊!”跌坐在地上,瞪着面前跟自己一模一樣的人,那人驚呼:“我靈魂出竅了!”
“是鏡子罷了。”旁邊的疏芳連忙扶起他,低笑道:“這鏡子是用玻璃和銀子做的,更能真實地照出我們的樣子,不是您的靈魂出竅。”
滿店鋪都是稀世珍寶啊!衆人看傻了,難免也有貪婪的人動了心思,想順點什麼東西走。
然而,門口不知什麼時候就站滿了穿着統一衣裳的人,都是健碩的男子,表情嚴肅,衣裳胸前繡着一個“溫”字。
開這種店,要是沒個打手,溫柔都不敢讓人進來。玻璃櫃裡的小件兒他們是拿不着的,大件兒的東西,出門就藏不了。
“好東西啊,都是好東西,比那玻璃還好看!”裡頭議論聲不斷:“我記得先前蕭記也賣過這種琉璃,五顏六色的好看得很,不過價錢昂貴,一個鐲子就要五千兩。”
“是啊,這兒的琉璃與蕭記賣過的很像,不過便宜多了,才一千兩!”
“都是貴人才用得起的東西……”
自然是貴人才用得起的東西,溫柔也沒指望尋常百姓能在這裡買多少,只是想讓他們把消息傳出去。
幸城這麼大,廣告很重要,裝修得有特色,就足以讓幸城一半的人知道。
至於另一半……
溫柔笑了笑,轉頭看了一眼外頭。
裴記玻璃鋪,蕭記玻璃閣,別的同類的店子開在他們旁邊都是自尋死路,但是她的琉璃軒,會被他們帶得生意很好。
不怕貨比貨,就怕他們不來比。
蕭驚堂眼神複雜地看着那招牌,旁邊的玻璃閣掌櫃低聲道:“昨日就已經與溫氏簽了契約,他們依舊會給蕭記提供尋常的玻璃製品,只是彩色的琉璃歸溫氏專有。”
溫柔沒有斷他的路,依舊讓他有底氣與裴家對立。只是……
低笑一聲,他道:“這女人,爲什麼這麼輕鬆地就爬到我頭上了?”
蕭記玻璃閣算是如今蕭家收入最高的店鋪,竟然要依靠她而活,這種感覺可真是……
“風水輪流轉吧。”蕭管家嘀咕了一聲,看了一眼對面的裴記,搖頭道:“不過咱們還算好的,您至少與溫柔姑娘在一條線上,裴家公子纔是,當真被孤立了。”
蕭驚堂一愣,看了一眼下頭對面站着沒動的裴方物,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麼,略微尷尬地道:“她竟然沒幫他。”
蕭管家笑道:“溫柔姑娘真是個好人,看起來也做不出爬牆的事兒,老奴讓人打聽過了,溫柔姑娘自離開蕭家就未曾去過裴家,裴家的玻璃……想來是溫柔姑娘先前傳授了秘訣,裴家自己在做。不管是成色還是樣式,都不如溫柔姑娘供給蕭家的好。”
也就是說,他一直誤會的她深愛裴方物,所以要幫裴方物對付自己的設想,是壓根不成立的。
輕咳兩聲,蕭驚堂抿脣道:“既然已經與溫氏合作,那中午不如就在珍饈齋設宴,請她來用膳吧。”
“二少爺。”蕭管家看了他一眼:“中午香秀閣的掌櫃想與您用膳,老奴已經應下了……”
“你應下,那就你去。”
蕭管家:“……”
杜溫柔這十天忙着弄店鋪的事情,一眼都沒有多看他,哪怕他去那瓷窯裡找人,也沒能找到。如今看樣子是有空了,既然在合作,那自然就得搞好關係是不是?
正想着呢,下頭的裴方物突然就動了。蕭驚堂挑眉,擡眼看過去,就見溫氏琉璃軒的門口一陣混亂,像是有人鬧事。
“女人家家的,拋頭露面開店子可真是夠不要臉的!”一個書生模樣的人義憤填膺地朝溫柔吼:“好女人會不在家裡相夫教子?”
幾個護衛把溫柔護在後頭,溫柔皺眉看着騷動的人羣,心想還真是大意了。
方纔有人問了一句東家是誰,她忙昏了頭,一時也沒顧忌就應了一聲,應完才反應過來,這個地方,女人出來做生意,還不得被人戳着脊樑骨罵死?
反悔已經來不及了,幾個衛道士站了出來,指着她就開始罵:“三從四德都學到哪裡去了?沒娘教的?女人……女人拿這麼多銀子幹什麼?”
瞧瞧這一張張氣急敗壞的臉,溫柔氣急反笑,站直了身子問他:“女人賺的銀子比你多,你不服氣?”
“我呸!”那書生漲紅了臉:“士農工商,最末爲商。這下賤的活兒賺的銀子,誰稀罕?”
“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溫柔冷笑,一捋袖子道:“來來,比文化是不是?我出個上聯你來對下聯?”
書生一愣,皺眉看着她:“你會什麼上聯?”
撥開護着自己的護衛,溫柔眯眼道:“你聽好了就是!上聯:碳去鹽歸,黑白分明山水貨!”
書生一愣,喃喃唸了兩遍。
對聯都講究意境相和,平仄相通,這個對聯是仄仄平平仄仄平平平仄仄,要對起來是很困難的。溫柔以前無意間在網上瞧見,跟幾個人研究了許久也沒能對出來。這種跳螞蚱一樣的書生,能對得出來才見鬼了。
所以意料之中的,那書生對了兩個,他自己都知道對不上,惱羞成怒地道:“你拿這種絕對來爲難我,算什麼?”
“好,我給你個簡單的,你隨便對。”壓着脾氣笑了笑,溫柔道:“上聯:甘爲下賤,家財萬貫乃商人。”
書生皺眉,不屑地看着她道:“你別隻會出對子,有本事你自己對上?”
“我要是對了,你可別生氣。”溫柔笑道:“萬一惱羞成怒砸我店子,我可是要報官的。”
“你只管對!”書生哼笑:“我看你能對出個什麼來?”
拍了拍手,溫柔看了周圍一圈,先聲明:“這對聯我只針對這位書生,與其他人無關,各位見諒。修月,念一遍方纔的上聯!”
凌修月被攔着沒上去揍人,一聽溫柔的話,立即大聲道:“甘爲下賤,家財萬貫乃商人。”
“自命清高,百無一用是書生!”
十一個字,擲地有聲,聽得那鬧事的書生臉色驟變,紅白交錯了一陣,咬牙就罵:“你個婊子養的東西,竟然敢這麼說!”
不止罵,還想撲上來打,疏芳當即便放開了凌修月,後者撲上去就逮着人一頓猛揍。
人羣更加混亂,饒是有護衛,溫柔也被擠得站不穩。正皺眉呢,身邊陡然有人過來,將她四周圈出點空間,焦急地道:“你快走,這裡交給他們吧。”
是裴方物的聲音,溫柔抿脣,頷首道:“多謝裴公子。”
裴方物垂眸,也沒多說,只將她帶出人羣,便後退了幾步,保持着禮貌的距離,只看着她。
溫柔沒回頭,只皺眉吩咐疏芳:“去報官。”
不止那書生一人看不順眼她,今日來看熱鬧的男子居多,雖沒像那書生那般直接,但看着她的目光也不是很友善。
覺得有點危險,溫柔正打算走,冷不防就是個雞蛋朝她扔了過來。扔的人是個大嬸,同爲女人,她用一種嫌惡的眼神看着她,導致溫柔愣了愣,忘記了躲開。
女人自己都不覺得女人該自立自強,那也活該這時代裡的姑娘一直被封建禮教束縛了吧?心裡有點涼,溫柔閉眼捂了臉。
然而,沒有想象中的蛋液四濺,她等了幾秒鐘睜開眼,就見面前多了個人。
蕭驚堂像是路過,什麼也沒看見似的,低頭看着她道:“溫氏掌櫃,可有空移步珍饈齋?”
茫然地低頭,溫柔看見在蕭驚堂身後的地上碎着的雞蛋,頓了頓,擡頭看了他一眼。
好像很久沒看見這人了,眼前的蕭二少爺,眼裡沒有對她的厭惡和仇恨,好像是剛剛認識一般,優雅地問她,要一起吃個午飯嗎?
這裡不是可以久留的地方,溫柔面無表情地點頭:“可以帶個小孩兒一起去麼?”
“隨你帶誰都可以。”
“好。”招手讓凌修月過來,溫柔看了看他,微微皺眉:“你打人歸打人,怎麼把自己的手也弄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