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呆呆地注視着那顆最善閃亮的星星,他覺得妹妹的那個願望就像那顆星星一樣閃亮,那麼簡單的願望在一般的家庭裡是那麼的稀鬆平常根本不存在達不到的可能,可是在他自己家想要達到這個願望確實如此的困難,他突然覺得自己很沒用,連自己的妹妹都不能保護好。這是樓下斷斷續續傳來了砸酒瓶的聲響,沈逸勳的臉上露出了一臉憎惡的表情,翻身用被子矇住了頭。
第二天清晨,沈逸勳早早地就被樓下的嘈雜聲吵醒了。他隨手披了件外套,走到樓梯口向下望去。樓下客廳裡一片狼藉,沙發上雜亂無章地掛着一些成年男人的外套,餐桌上的空酒瓶比起昨天又多了一些,菸蒂從冰箱一直延伸到沙發,地毯靠近餐桌的一角又多了幾個新被灼燒的洞,整個屋子的空氣中到處瀰漫着酒精的衝味和男人的汗腥味,沙發旁邊的沈啓君正彎着腰收拾着行李箱,那個行李箱的把手處已經磨損,箱子本來的黃色外皮也因爲長年日曬雨淋的關係變得一塊白一塊黃,箱子的四個滑輪表皮已經摩擦的參差不齊,拖起來整個箱子都搖搖晃晃的。
“又要走了?”沈逸勳冷冷的聲音劃過窗外透進射在沈啓君的後背上的陽光,沈啓君像觸電般瞬間停下了手裡的動作。
沈啓君回過頭,眯着眼望着樓梯口的那個人影,陽光的刺眼讓他根本睜不開一夜未合的眼睛,而沈逸勳正好能借着熙和的晨光清楚得注視着那雙佈滿血絲,神情黯淡的雙眼。
“嗯。”沈啓君沒有多餘的話,回頭看了沈逸勳一眼後,又轉過身開始打包行李。
“這次打算什麼時候回來?”沈逸勳用例行公事般平靜得語氣接着問。
“不知道。一個星期?一個月?一年?呵……想什麼時候回來就什麼時候回唄!”沈啓君的話語裡含着深厚的自嘲的意味。
沈逸勳沒有再多說什麼,他早已習慣了這樣的生活。作爲一名考古學家,沈啓君常年在外是沒什麼稀奇的,以前林若茹還在的時候,兩人就經常一起外出工作,有時候一走就是幾個月甚至是一年,沈逸勳和沈憶茹在父母不在的日子,不得不自己照顧好自己,但值得慶幸的是,當時還有姥姥照顧他們,還有一個完整的家能給兩個缺少父愛母愛的孩子以一些慰藉,即使父母不在身邊也有勇氣想象父母回來時一家團聚的幸福感覺,而現在,一切早已經物是人非事事休了。
沈啓君利索地收拾好行李,抽出了箱子上的拉桿快速向門口走去,他打開門,陽光透了進來,原本有些陰暗的屋子立刻明亮了許多。看得出來,這原本是個乾淨溫馨的屋子,屋子裡的陳設簡單而格調高雅,只不過經受了一晚的糟蹋之後,整個屋子在陽光下看起來有些纖塵飛揚。
“下次不要帶那麼多菸酒回來。”沈逸勳在他關門前略微提高了嗓音說道。沈沈啓君關門的手凝固在了空氣中,沈逸勳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他似乎想起了什麼,有些慌亂得補充了一句:“對憶茹不好。”
沈啓君的原本有些驚喜的臉又黯淡了下去,一語未發,重重地摔門而去。沈逸勳望着窗外那個遠去的背影略微沉思,走下樓梯,來到餐桌邊,移開了桌上到處傾倒的酒瓶,那裡照舊放着一小沓百元大鈔,沈逸勳拿起錢,臉上的表情更加得凝重。
“哥哥!爸爸……又走了嗎?這次要什麼時候回來?”不知道什麼時候,沈憶茹已經醒了,她站在樓梯的拐彎處睜大着略帶惺忪的眼睛,急切地追問着沈逸勳。
沈逸勳把目光投向了沈憶茹,表情結滿的凝霜瞬間融化成溫暖的春水般盪漾,“會很快的,別擔心。”沈憶茹原本精神煥發的臉頓時暗淡下來,每次哥哥的回答都是很快,很快,可是每次沈啓君回家的週期卻是越來越長,她幾乎再也不敢對父親的歸期抱有期望。沈憶茹順着哥哥的目光看向那沓錢,心裡的突然變得更加空洞,當沈啓君把生活費留下來的時候,就意味着他將消失很長一段時間,也許半年,也許一年都不會回家一次。
那個冬天,清晨的陽光格外溫暖,天空湛藍得像一塊藍寶石,可是沈家不大的屋子裡卻空空蕩蕩的,曾經的歡聲笑語已不復從前,留下的只是刺骨的寒冷和冰涼透心的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