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子寒看在兒子的份上不和秦宇哲計較，冷冷地說：“少廢話，孩子餓了。”
“……你誰啊你？快把手機還給顧子寒！”秦宇哲堅決懷疑給他打電話的人不是顧子寒，因爲這樣的話顧子寒是不可能會說的，在電話裡怪叫起來，“別調皮知不知道？顧子寒很恐怖的，知道你拿了他手機，他會把你屁股打爛的！”
顧子寒的目光冷下去，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說：“我就是顧子寒。”
“……”電話彼端的秦宇哲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媽呀，會痛，不是夢。不過這個你問我我也無能爲力啊。幸好咱們有最好的廚師，要不你帶到餐廳去，讓主廚做點小孩子愛吃的東西？”
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顧子寒“嗯”了聲，剛要掛了電話，聽筒裡又傳來秦宇哲的聲音：
“顧子寒，你帶的誰的孩子啊？”
本身，秦宇哲是不奢望顧子寒回答的。
可是顧子寒心情好，揚了揚脣角的，輕快而又肯定地吐出兩個字：“我的。”
遠在幾十公里的秦宇哲愣住了，手機從掌心中滑落，半晌後，看着手機，叫着衝向樓下——“媽，你帶我去廟裡收驚吧！”
把秦宇哲嚇得屁滾尿流的人正開着車，把睿睿帶到市中心的花園酒店。
這是顧氏旗下的酒店，顧子寒卻很少來，今天他牽着一個孩子現身，第一時間就驚動了酒店經理。
經理正打算親自爲這位最頂頭的頂頭上司服務，然而上司只有一句話：要小孩愛吃的菜，讓主廚看着辦。
看着辦的另一個意思就是：給你自由，但是一定要讓我滿意！
經理看了眼被顧子寒緊緊牽在手裡的孩子，流着汗走了。
旁邊的一個侍應生作勢要拉開椅子把睿睿抱上去，卻被顧子寒攔住，他矮身自己抱着睿睿坐了上去。
又有人流汗了，這麼點小事都不放心假手於人，這個孩子該是多大的寶貝啊？
再看看以冷峻無情著稱的顧大總裁，面對着那個孩子時，哪裡還有冷峻無情的樣啊？雖然舉手投足間那股凌厲的氣勢依然存在，但已經是個二十四孝爸爸了好嗎？
顧子寒這樣的無言的寵溺，睿睿一邊享受一邊覺得愧對許慕茹。
回國之前他曾經答應過慕茹姐姐，要和她一起對抗顧子寒，以確保慕茹姐姐心理平衡。
可是……他快要變節了啊！
“睿睿？”顧子寒看兒子糾結地咬着裝着鮮榨果汁的杯口，眉頭微蹙，“不喜歡喝果汁？”
睿睿猛吸了一口果汁闢謠，“沒有，我很喜歡。我只是在想……”想了半天，終於想到一個孝順的說法，“在想我媽咪中午吃什麼？”
“陳嫂會給她送到醫院。”注意到睿睿的衣領有點歪了，顧子寒伸出長手去替他整理，這感覺，是籤再大的合同都比不上的。
睿睿眉開眼笑，笑容純淨得像蔚藍的天空下軟綿綿的白雲，突然問道：“叔叔，你和我媽咪是不是在談戀愛啊？”
顧子寒手上的動作頓了頓，旋即，一抹淺淺的笑在他的眼角綻開，“對。所以，你不能叫我叔叔了！”
“那要叫你什麼？”睿睿把天真無知的樣子裝得像極了。
“我和唐寧夏在談戀愛，你叫她媽咪，那就應該叫我——爹地。”多麼完美無懈可擊的邏輯。
睿睿還不夠濃密的眉頭撇下來，“你要跟我媽咪結婚了我才能叫你爹地的。”
顧子寒的臉沉下去，“誰教你的？”
“慕茹姐姐。”睿睿毫不猶豫就把許慕茹賣了。
顧子寒早猜到，想起唐寧夏和睿睿的事情他被許慕茹騙了七年，咬了咬牙，“許慕茹的話不能信。”這是他給兒子的第一個人生忠告。
睿睿咬了咬杯口，十分糾結地問：“慕茹姐姐還說你會和我媽咪結婚，這個也不能信嗎？”
“這個可以信。”顧子寒好像忘了那個說“許慕茹的話不能信”的人是誰了。
“……”
諸如此類的對話又進行了五分鐘，幾個侍應生端着菜上來，睿睿大快朵頤。
顧子寒沒有吃，睿睿把湯汁香濃的湯包嚥下去，問他：“叔叔，你爲什麼不吃？”
“我不餓。”顧子寒看着兒子心就是滿的，哪裡還感覺到餓。
吃完飯，顧子寒把睿睿送回醫院，叮囑了他不少東西，最後揉了揉他的頭，“有事叫外面的姐姐，她不能解決就給我打電話，我晚上回來。”
睿睿乖巧地猛點頭，而顧子寒在唐寧夏一臉被雷劈了的表情中飄飄然離開了。
看着病房的門被關上，唐寧夏有些不可思議地看向睿睿，“唐睿睿小朋友，你給顧子寒下藥了嗎？”
“他說我要叫他爹地。”
“……”
唐寧夏想，事不宜遲，晚上就要叫顧子寒去檢查頭部，看看他到底是哪裡不對勁。
有病就得及時治啊。
此刻，秦宇哲和唐寧夏相同的想法。
顧子寒是個十足十的工作狂，狂到了就連海外分公司的員工都有所耳聞。
可是他工作的時候是從來不笑的，極少的笑容只出現在大合同簽訂下來，和合作方握手的時候，轉個身，他又是一個面癱了。
可是今天週末臨時加班，雖然不是很明顯，但是顧子寒確實是笑着進公司的，和他以及幾個高層開會的時候，語氣……前所未有的好，彷彿披在他身上的那層疏離被誰剝去了。
秦宇哲暗想，顧老爺子用總裁的位置逼着顧子寒放了劉剛父女，朱家那邊也在各方面對顧氏動手動腳，難道顧總是被他們逼瘋了？
顧子寒心情很好地把會議控制在晚飯之前結束，宣佈散會之前多了一句：“時間不早了，散會吧。”
在衆高層目瞪口呆的表情中，顧子寒離開了會議室，連背影都不顯得那麼疏離了。
以前顧子寒是怎麼宣佈散會的？
他總是一皺眉頭，合上文件，“給你們x天時間，我要一個更加完美的方案。散會。”
可是今天他居然說：散會吧。
那個“吧”從他口中吐出來，瞬間就成了世界上最美妙的尾音。
總裁這是要他們瘋的節奏啊！
要員工瘋的總裁一離開公司就回了醫院，在電梯口碰見送晚餐過來的陳嫂，從他手裡接過晚餐，提着上了十五樓。
推開病房的門，唐寧夏正把平板電腦支在移動桌子上看電影，打打殺殺的聲音傳來，睿睿盤着腿坐在沙發上，噼裡啪啦地打着遊戲，唐寧夏不知道問了他什麼，他懶懶地答：“纔沒有！慕茹姐姐說做人要有骨氣，做男人更要有骨氣！”
這七年許慕茹都教了他兒子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顧子寒的臂彎上搭着西裝外套走進來，如一個普普通通的下班歸家的父親，什麼算計，什麼危機，通通留在了門外。
睿睿先注意到顧子寒，擡起頭衝着他粲然一笑：“叔叔！”
顧子寒揚起脣角“嗯”了聲，心下想的卻是該怎麼讓這個小鬼改口？叔叔叔叔的，叫習慣了怎麼辦？
想着，他揚了揚手裡的晚餐，“去洗手，吃飯了。”
睿睿從沙發上跳下來奔進衛生間，顧子寒把晚餐擺在了唐寧夏面前的移動桌子上，模樣空前有耐心。
唐寧夏看着顧子寒，用很奇怪的眼神。
顧子寒賞了唐寧夏三個字：“有事說。”
“你很喜歡睿睿？”唐寧夏的語氣裡多少有些不太敢相信的成分。
顧子寒一副理所當然的口氣，“我兒子我不喜歡，誰來喜歡？”
唐寧夏用沒受傷的手扶了扶額頭，有些艱難地出聲：“顧子寒……”不要勉強自己。
可是看着顧子寒的樣子實在不像勉強，唐寧夏最終沒有說出來。
“嗯？”顧子寒揚了揚眉梢，“唐寧夏，你是不是妒忌了？”
“……滾！”唐寧夏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半晌後，聲音軟了下去，“顧子寒，謝謝你願意接受睿睿。”
顧子寒手上的動作一頓，看向唐寧夏，聲線低柔，“唐寧夏，我很喜歡睿睿。應該是我謝謝你纔對，謝謝你生下他。”
難得他說這麼露骨的話，唐寧夏笑起來，連着膽子也變大了，“顧子寒，我真想親你一下。”
“哦？那算我們心有靈犀。”
顧子寒低下頭去，脣快要印上唐寧夏的雙脣時——
“我洗好了！”
睿睿從衛生間裡跳了出來，用天真的眸子看着姿勢不太適合十八歲以下的人看見的兩個大人，眨了眨眼睛，一臉茫然……
唐寧夏默默地、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她的形象啊啊啊！
難得調一次情，唐睿睿小朋友你要不要這麼不給面啊！
顧子寒很淡定，拍了拍唐寧夏病號服的衣領，“嗯，下次偷吃的時候注意點。看你，衣服都……”沒再說下去，倒是有模有樣地嘆了口氣。
浴室門口的睿睿長長地“哦——”了一聲，“媽咪你偷吃東西沾到衣服上了！”叔叔在幫你擦！
“……”
唐寧夏睜開眼睛，瞪着顧子寒，眼神簡化成三個字就是：我恨你。
睿睿沒聽出他的弦外之音，並不代表她也聽不懂。
偷吃偷吃，靠，就算是她主動，他也配合了好嗎？憑什麼被兒子發現了之後，丟臉的只有她一個？
太奸詐了！
睿睿蹦過來，想要看清桌子上什麼菜色，可惜個子不夠高，看不到。正皺眉的時候，身旁高大的男人已經把他抱起來，放到了牀邊，他回過頭，衝着顧子寒笑，後者目光柔和地看着他，揉了揉他柔軟的短髮。
他心心念念七年的男人，他的爹地，有着有力的雙臂，看見他時凌厲的目光會變得柔和，揉着他頭髮的手，乾燥溫暖，那麼容易就讓人想去依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