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場。
匆忙託運了行李,唐寧夏上了s市飛波士頓的飛機。
廣播用中英雙語播放着旅客的注意事項,唐寧夏半句都沒有聽進去,腦海裡滿是秦宇哲剛纔的話。
就像她堅持的那樣,顧子寒其實……還活着。
事情的起因是睿睿被綁架,顧子寒在去交換睿睿之前就交代給了秦宇哲,無論他會不會死在顧旭飛的槍下,告訴所有人包括她,他死了。
顧子寒知道顧旭飛想要他的命,所以這一去很有可能就再也無回,而顧旭飛還躲在暗處,伺機搶奪顧氏。
他們找不到顧旭飛的犯罪證據,所以顧子寒詐死,只有讓顧旭飛相信他死了,顧旭飛纔會露出原形。
他沒有猜錯,顧旭飛露出了馬腳,被送進了大牢。而他還不回來,是因爲……
另外,他也爲了治病。
酒會那一夜秦宇哲就提過,顧子寒的病復發了,國內的醫生束手無策,他只能出國治療。
因爲不確定自己是否能治得好,所以顧子寒寧願瞞着她,讓她相信他已經死了,這樣就算他的治療沒有效果,到了最後她也不會傷心了。
再者,顧子寒不願意看見她因爲他的病而愁眉苦臉的樣子。如果他的治療無效,他希望看到她重新振作起來的樣子再走,否則,他無法安心。
所以,他瞞着她,獨自在國外治療。如果能康復,他再回來。如果治不好,那麼他也可以放心地離開。
一想起顧子寒一個人經歷着這些,唐寧夏的心臟就刀絞一樣作痛。
三個多月,一百多個日日夜夜,顧子寒在異國孤單地接受治療,所有的痛都自己忍受。
他被病痛折磨的時候,她沒有一刻陪在他身邊。
如果不是他回來看她,不小心驚醒了她,而她又那樣肯定他還活着,她甚至不會知道,十幾個小時後,顧子寒要進行最後一次手術。
這是最關鍵的一場手術,結果有兩個:
一:手術成功,顧子寒活下來;二:手術失敗,顧子寒的生命結束在手術檯上。
手術的成功率並不高,所以他回來了,爲了見她最後一面。
而她現在在飛往波士頓的飛機上,只爲了趕在手術前見他,也許是最後一面。
一想起十幾個小時後,就是決定顧子寒能否活下去的時刻,唐寧夏的心臟就一陣絞痛,她終於明白過來顧子寒爲什麼瞞着她了。
太痛了太煎熬了,如果他們角色對換,她也捨不得顧子寒被這樣的痛折磨。
唐寧夏抹去臉上滴落下來的淚水,偏頭看向舷窗外。
太陽纔剛剛升起來,晨光燦燦,炫目迷人。
她勉強喝下去空姐送過來的一杯牛奶,吃下去一塊麪包,靜靜地等着十幾個小時後飛機降落。
十幾個小時後,無論顧子寒的手術結果如何,她會陪着他。
飛機飛了十幾個小時後在紐約轉了一次機,終於抵達了波士頓。
唐寧夏取了行李,匆匆打車趕往醫院。
波士頓跟國內的時差十三個小時,她趕到那所聞名全世界的醫院時,是下午兩點。
秦宇哲安排了人來接她,是個個白人,對方告訴她,顧子寒的手術在三十分鐘後開始。
把行李扔給白人處理,唐寧夏匆匆跑向手術室。
從電梯裡出來的時候,一羣醫生護士正要把顧子寒推進手術室,她喊了一聲“等一下”,有醫生用奇怪的眼神看向她,她忙換成英文,“請等一下,我是他妻子。”
幾個醫生面面相覷,最終是停下來等了唐寧夏。
唐寧夏失控似的跑過去,快要看到顧子寒的臉時卻又忽然停了下來,腳步在試探一樣變得小心翼翼的,慢慢靠近。
漸漸地,她看到了顧子寒的側臉,眉眼……
他打了麻醉,已經在昏睡狀態,整個人消瘦得唐寧夏幾乎快要不認識他了,臉蒼白得找不到一絲的血色。
這三個多月,他到底受了多少苦?要經歷怎樣的折磨,才能瘦成這樣?
淚水從唐寧夏的臉頰上滑落下來,她走過去,握緊了顧子寒的手。
他的手冰涼得嚇人,在她的記憶中,顧子寒雖然是很冷酷的一個人,可是他的手掌一直都是溫暖有力的,從來不曾像現在這樣,冰冷得像生命正在流逝。
唐寧夏臉上的淚水滴落,滑到了顧子寒的臉上,她俯下身,在顧子寒的脣上落下一個吻:“顧子寒,我來了,你一定要活着出來見我。只要你活着,我們重頭來過,要是你敢再也不睜開眼睛了,我這輩子都不會再原諒你,我還會嫁給別人。所以,你一定要活着……”
“小姐,我們要進行手術了。”一名女護士把唐寧夏扶了起來。
唐寧夏就這樣眼睜睜地看着顧子寒被送進了手術室,她被一扇門隔在手術室的門外,開始了這一生最漫長的等待。
她坐在門外的椅子上,雙手緊緊握在一起,目光膠着在手術室的大門上,焦灼,不安,擔憂……
這短短的幾個小時,決定了她今後一生的路。
她終於明白過來那句話,有時候,改變一生,往往只是一個瞬間。
她閉上眼睛,默默地祈禱命運能善待她的那一個瞬間,給她和顧子寒一次機會。
“顧太太。”
唐寧夏聽見有人在叫她,睜開眼,看見的是剛纔在醫院樓下接她的白人,她遞給她一份午餐,說:“這是秦先生交代我爲你準備的。秦先生然我轉告你,無論如何,照顧好自己和你腹中的孩子。”
唐寧夏道了聲謝,把東西接過來,勉強吃了一點後就再也無法下嚥了,只能放到一邊去。
叫梅麗莎的白人遞給唐寧夏一杯熱奶茶,說:“你放心吧,這是哈佛大學醫學院的附屬醫院,他們的手術成功率一直都很大的。”
善意的安慰,唐寧夏只能回對方一個微笑。
等待是漫長的煎熬,這種煎熬不痛,卻好像有螞蟻在心臟裡作亂一樣,你無能爲力,只能默默地忍受那一份難以忍受煎熬,盼着快一點看到希望的曙光。
過去許久,手術的門被打開,一名護士匆匆忙忙跑出來,唐寧夏追上去問裡面出了什麼事,護士說病人大出血,需要緊急輸血。”
大出血……
唐寧夏一聽就無力地癱軟在了地上,她扶着牆,卻怎麼也站不起來。
大出血,弄不好是要出人命的。
她不要顧子寒死,他不能死……
眼淚又從臉頰上滑落下來,唐寧夏掩面抽泣,不一會,她被人扶了起來,是梅麗莎。
“跟我一起爲你的丈夫祈禱吧。”梅麗莎是基督教徒,閉上眼睛默默地祈禱。
唐寧夏也閉上了眼睛,眼淚怎麼也止不住。
有多少次,鮮血從顧子寒的體內涌出來,而她,從來不曾陪在他身邊。
許久後,梅麗莎扶着唐寧夏到椅子上坐下,說:“這一段時間都是我在照顧顧先生,我聽她提起過你。”
唐寧夏淚眼朦朧地看着梅麗莎,“這幾個月,他是不是很痛?”
梅麗莎搖了搖頭:“他的病比較罕見,倒是不痛,但是他經常咳出血來,臉上常常看不到血色,看起來很嚇人。”
唐寧夏的臉深深地埋到了掌心裡,很快地,掌心被淚水濡溼。
梅麗莎大概是想轉移唐寧夏的注意力,所以跟她說了很多,但是唐寧夏並沒有聽見去多少,她在想顧子寒,想這場手術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她什麼才能和顧子寒一起回家。
漫長的煎熬後,手術室的門終於打開了,醫生走了出來。
唐寧夏衝上去,目光熱切地看着醫生:“醫生,我丈夫怎麼樣了?他怎麼樣了?”
“手術……”醫生說,“很成功。”
短短的五個字,卻是唐寧夏接下來幾十年人生的所有希望。
她渾身的力氣跟被抽走了一樣,跪在了地上,眼淚再一次涌出來。
活了二十五年,她第一次這樣感謝上蒼。
這種感覺,好像獲得了新生的人不是顧子寒,而是她一樣。
“顧太太,起來吧。”醫生把唐寧夏扶起來,“顧先生的手術纔剛剛完成,需要一段時間來恢復,還需要你來照顧他。”
唐寧夏這纔想起跟醫生道謝,她握着醫生的手,激動得語無倫次,只能不停地說着謝謝。
這時,顧子寒被幾個護士推了出來,唐寧夏又忙忙鬆開醫生的手衝過去,緊緊看着還在昏睡中的顧子寒。
他的臉色還是那麼蒼白,但是至少……他可以活下去了,他不會離開她和睿睿了,他又可能擁抱她,叫她的名字了。
唐寧夏俯下身,淚水再一次滴落在顧子寒的脣上,她親了親顧子寒的脣,跟着護士一起把他送進了病房。
根據醫生的說法,顧子寒可能要到明天才能醒過來。
唐寧夏雖然一秒鐘都已經等不了了,但還是坐在牀邊,耐心地等,一秒鐘也不鬆開顧子寒的手。
這個時候,已經是傍晚。
波士頓的夕陽異常的美,靜靜地灑在窗前,唐寧夏凝視着顧子寒的臉不肯移開目光,生怕他會像前幾次一樣,一轉身、一眨眼就不見了。
天漸漸地黑了下去,晚飯唐寧夏簡單地吃了一點,又坐回牀前等顧子寒。
她要就這樣守着顧子寒,讓他醒來後第一個看見的人就是她。
梅麗莎見唐寧夏這樣,也沒有辦法,讓她把顧子寒的電腦打開,看顧子寒的郵箱。
雖然想不通顧子寒的郵箱有什麼好看的,但唐寧夏還是壓抑不住好奇心打開了,點擊收件箱,眼淚滑落,脣角卻揚了起來,看了眼還在昏迷的顧子寒:“笨蛋……”口吻裡沒有抱怨,只有幸福。
這三個月來,顧子寒只收過兩個人發來的郵件,一個是秦宇哲的,都跟工作有關。另一個不知道是什麼人,但一定是一個專業至極的跟蹤攝影師。
這三個月以來,一直都有人跟着她,拍攝下她生活的點點滴滴發給顧子寒,可是她從來都沒有發覺,哪怕是一點點也沒有發覺。
一百多個日日夜夜,他都是這樣看着她的嗎?
最近的一封郵件是前天的,她在一個度假山莊裡和人談事情,談成後對方和她握手,她微笑着,不卑不亢,自信卻不顯得自負,模樣看起來竟然……有幾分女強人的味道。
“顧先生每天只有收到關於你的視頻或者照片的時候纔會笑。”梅麗莎說,“他看着你現在看的照片時,對我說了一句話。”
唐寧夏看向梅麗莎,“他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