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懷抱,她太熟悉了,就連他身上的那種的味道,都熟悉得讓她潸然淚下。
她怕這是自己的幻覺,努力地睜開眼睛想看清楚,可是眼睛怎麼也無法睜開,她只能看見那人的輪廓,然後,她什麼都看不見了,什麼都不知道了。
唐寧夏感覺很累,但是潛意識告訴她,她應該把眼睛睜開。
昏迷前一刻她看見的那個輪廓,分明是……
顧子寒。
還有他熟悉的懷抱,他身上的氣息,她都感覺到了。
顧子寒回來了。
他終於肯回來見她了。
她努力地睜開眼睛,眼前的景物從模模糊糊到略爲清晰,她聽見了開門聲,看過去,只來得及看到一道頎長的背影,看清楚他的卡其色風衣,然後,那道身影消失在門口。
那是……
顧子寒。
他真的回來了。
唐寧夏掙扎着要起來,可是渾身都沒有力氣,她急得差點哭出來的時候,唐媽媽推開門進來了,見她在掙扎,把她扶起來,問道:“寧夏,你想去哪裡?”
“我看見子寒了。”唐寧夏無助地抓着母親的手臂,“媽,我真的看見他了,他纔剛剛走出去,肯定還沒走遠,你帶我去找他好不好?”
“寧夏,你看錯了。”唐媽媽目光悲憫地看着女兒,“子寒已經不在了,你怎麼可能看得見他呢?”
唐寧夏搖着頭流眼淚,“真的是他!我在酒店昏倒的時候是他把我抱起來的,是他我送到醫院的,剛纔我看見他離開了。媽,就是子寒,他回來了。”
唐媽媽只能心疼地看着女兒,顧子寒已經死了,寧夏怎麼可能看得見他呢?
可是唐寧夏堅稱那是顧子寒,沒辦法,唐媽媽只能把護士叫進來,問剛纔是誰把唐寧夏送到醫院來的。
“是一個男人。”護士說,“很高,但是他帶着口罩和圍巾,所以看不清他的樣子。”
唐寧夏依然堅稱那就是顧子寒,但是大家像約好了一樣告訴她,顧子寒已經死了,至於她看見的那個顧子寒,只不過是因爲她太想顧子寒,所以出現了幻覺而已。
他們還說,她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再看見顧子寒了。
唐寧夏哭了。
她再也無法見到顧子寒了,他的懷抱,他身上那種氣息,從此以後她只能幻想出來,現實之中,已經不復存在。
風雪忽然更加大了,在窗外呼嘯怒號着,唐寧夏走到牀邊,看着大雪紛紛揚揚地落下來,覆蓋在花草樹木的枝葉上,整個世界忽然壓抑得找不到地方好好呼吸……
遠處的教堂傳來十二點的鐘聲,悠遠綿長,城市的燈火紛紛熄滅,唐寧夏凝視着遠方,恍惚又看見了顧子寒。
他站在風雪中,遠遠地朝着他微笑,對着她招手:“寧夏。”
她努力地想要看得更清楚一點,可是稍微一動,世界只剩下無邊的冰雪,顧子寒……
哪裡有顧子寒?
第二天唐寧夏就離開了醫院。
她的身體並沒有問題,胎兒也發育得很健康。至於昨天的暈倒,只是意外,醫生說也許只是因爲她太累了。
從醫院直接出發去公司。
轎車內的溫度舒適得足以讓人忘記這是凜冽的寒冬,唐寧夏低着頭翻着一本關於工商管理的書。
這本書是顧子寒的,也許他很早以前就看過了,放在書架的最上面一格,她取了下來,邊學習,邊懷念。
只要想起這本書的一字一句都被顧子寒的目光凝視過,這本書的每一頁都被顧子寒的指尖觸碰過,她看的時候就又多了一種不一樣的心情。
那種心情是靜謐的,只有她自己懂,只有懂那份深深的想念和眷戀。
公司很快就到了,唐寧夏進入辦公室,吃完早餐,開始了一天的工作。
儘管秦宇哲分擔了大部分的事情,但唐寧夏還是很忙。不過她喜歡這樣的忙碌,並不是因爲忙碌讓她忘記想念,而是……
顧子寒也曾在這個地方,這樣忙碌,和她現在一樣。
每當想起這個,她就沉浸入這樣的忙碌,同時苦苦地想念着。
日子就這樣有條不紊地過着,秦宇哲爲了鍛鍊唐寧夏,把和酒會上見過的外商的合作項目全權交給了唐寧夏負責,她像助理一樣在一旁幫助唐寧夏。
那是一個關於開發一塊海外地產的合作項目,唐寧夏利用這些日子以來學到的知識,負責得很好,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行着。
可是唐寧夏並沒有忘記那天暈倒的事情。
那種熟悉的感覺,她堅信抱起她的人就是顧子寒,所以這天下班後,她跑回了酒店找前臺,問她對那天的事情還有沒有印象,她拿出顧子寒的照片,問是不是這個男人把她抱起來的。
前臺搖了搖頭,“他帶着口罩,而且遠遠的我也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應該不是他。”
唐寧夏雖然失望,但是這個答案在她的意料之內。
她都覺得自己已經瘋了,顧子寒已經死了,他化成了一把灰燼場面在冰涼的地下,怎麼可能來把昏迷中的她抱走送去醫院呢?
寒風獵獵,唐寧夏孤身站在金碧輝煌的酒店門前,再一次失了神。
顧子寒,真的把她孤孤單單地留在了這個世界了。
事實殘忍得像皮肉被人活生生剖開翻開來,可是她只能接受。
“太太,天氣這麼冷,你別在這裡站着了,上車我送你回家吧。”司機說。
唐寧夏搖了搖頭,“我想一個人走走。”
她一個人孤單地走在人流洶涌的大街上,城市的夜景璀璨得像煙花低低地綻放且不滅,有遠道而來的遊客讚歎這火樹銀花,她卻只是覺得這城市的夜荒涼寂寞如煙花。
很快地,這一年就過了。
唐寧夏的日子一成不變,看書、學習、工作和……想念。
元旦節,天氣沒有絲毫轉暖,睿睿被唐寧安接走了,唐寧夏一個人在家,找不到什麼事情可以做,早早地睡下了。
室內很暖和,被窩十分舒服,她很快就陷入了熟睡。
可是自從顧子寒走後她的睡眠就非常淺,有個風吹草動都會醒過來,自己也不知道睡過去多久後,忽然感覺到脣上傳來溫熱的觸感。
有些癢,她動了動,鼻尖擦到了什麼,那股熟悉的氣味再一次竄進了鼻息內。
這個味道,她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因爲它屬於……
顧子寒。
猛地睜開眼睛,室內卻是空蕩蕩的,上一次她還來得及看得見一片衣角,可是這次,她什麼都看不見了。
但這並不代表她剛纔的感覺出了錯,她摸了摸自己的脣,幾乎還能感覺到顧子寒的溫度,鼻尖擦到他鼻尖的觸感,她不用閉上眼就能回想。
如果說上次是她的幻覺,那這次呢?
這次不是,她很確定。
唐寧夏掀開被子跳下牀,拖鞋都來不及穿上就跑出了房間。
從房門口到樓梯口的走廊很長,她見不到顧子寒,又跑下樓。
樓下也沒人,她找遍了這間房子能藏人的地方都找不到顧子寒,可是剛纔明明就是他。
這個世界上再沒有第二個人有他那樣淡淡的卻讓人莫名心安的味道,這個世界上再沒有第二個人的觸感讓她覺得那樣熟悉。
不是她的幻覺,跟在酒店那次一樣,根本不是她的幻覺。真的是顧子寒,她百分之百可以確定就是顧子寒。
顧子寒,沒有死。
時間是凌晨五點,她撥通了許慕茹的電話,哭着把事情告訴許慕茹,也許許慕茹被嚇到了,安慰她別哭,她馬上趕過來。
四十分幾分鐘,許慕茹披着清晨的露水跑了進來,仔仔細細地看着唐寧夏,遞給她一張紙巾擦淚水,無奈地告訴她:“寧夏,顧子寒真的走了,已經三個多月了,你爲什麼還不肯接受這個事實呢?”
唐寧夏搖頭:“他沒有死。兩次了,上次我在酒店暈倒,把我送到醫院的人是他;剛纔,我明明就感覺到了,也是他。慕茹,真的是子寒,不是我的幻覺,是真的,他還活着。”
“如果他還活着,那他爲什麼不來見你呢?他的葬禮都已經舉行了啊。寧夏,你接受這個事實好不好?”
唐寧夏近乎固執地搖頭,“他沒死。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他不能見我,但是他沒有死。”她猛地起來就要往外走,“我要去找他。他沒死,我一定可以找到他的。”
外面冰天雪地,唐寧夏身上穿着睡衣,許慕茹把她拉住,亟亟撥通了秦宇哲的電話。
在許慕茹眼裡,唐寧夏的情緒已經不穩定了,已經在崩潰和維持正常的臨界點。
唐寧夏在哭,哭得撕心裂肺,她不停地說顧子寒還活着,許慕茹緊緊拉着她,看着她的眼睛,求她爲肚子裡的孩子想想,她才平靜下來一點點,卻還是很肯定地說:“子寒還活着,他一定還活着。”
秦宇哲趕過來,看見這樣的情形,嘆了口氣,許慕茹催促他:“秦宇哲,快告訴寧夏顧子寒已經不在了,再這樣下去她會崩潰的。”
秦宇哲擡起手腕看了看時間,看向許慕茹:“你上樓去幫寧夏收拾幾件衣服,波士頓比s市要冷,記得挑厚的。”
許慕茹愕然,“怎、怎麼回事啊?”
“寧夏,你沒有錯。”秦宇哲目光復雜地看着唐寧夏,最後還是告訴了她全部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