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當她瞪着那“睡夢”中的女人很久之後,終究只是失落的斂下了雙眸。因爲她知道,葉赫皇后再不會坐起身來,用那雙溫婉而又迷人的雙眸對着她笑,也再不會牽着她的手去那滿是梅花盛開的園林。
“母后……”車無垢呢喃出聲,下一刻,她的淚水便突然墜落,她卻如驚慌的兔子一般慌忙接住那滴淚,因爲她害怕那淚會打溼葉赫皇后身上那嶄新的金色宮裙。
軒轅離醉此時已經來到靈堂內,他直挺挺的跪在棺木前,良久方哽咽開口道:“母后可有梳好發?她最不喜歡亂糟糟的,每日裡那發定要梳的整整齊齊,一絲不亂。”
車無垢咬了咬紅脣,頷首悠悠道:“母后的發,梳的很整齊,很好看,那發上彆着的是她最愛的鳳回簪。”
軒轅離醉微微頷首,繼續用乾澀的聲音詢問道:“母后平日裡總是妝容莊嚴,端莊而高貴,如今可也細細描繪過眉眼?”
車無垢吸了吸鼻子,她不忍心看到軒轅離醉如是模樣,遂別過臉去,一邊小心翼翼擦淚,一邊喃喃道:“嗯,母后的妝容很好看,眉似遠黛,面若桃花,脣若點丹,整個人看起來十分好看,好似十七八的姑娘一般。”
軒轅離醉微微吐出一口氣,眼底的淚光卻如夜空中抹不掉的星光,他咬了咬牙,繼續詢問道:“母后平日裡,最愛着繡着梅花圖樣的宮裙,今日可有穿着?是不是還是那麼雍容優雅?”
車無垢的眼淚簌簌落下,她一手緊緊捏着棺木邊緣,一手緊緊攥着袖子,聲音中帶着濃重的哭腔道:“是……母后着了金色打底,淡粉梅花圖樣,銀色描邊的百褶宮裙,依舊如往日那般美豔動人。”
軒轅離醉終於滿意的舒了舒眉頭,而後他深深的叩拜起來,一臉肅穆道:“母后,兒已歸來,兒完好無損,日後也定會生龍活虎,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絕不叫人欺負了去,母后大可安心。”
車無垢轉過臉來,望着一臉認真的軒轅離醉,蓮步微移至他身邊,而後緩緩下跪,望着那棺木,一臉認真道:“母后,您放心,有我車無垢一日在,我便守着離醉一日,我們夫妻二人,定會如你所願,永遠幸福……”
軒轅離醉偏過臉來,目光深深地望着一臉篤定的車無垢,眼底閃過一抹感動,他知道車無垢這是在安慰他,告訴他,她時時刻刻守在他的身邊,一生一世相隨。
儘管他們已經有個山盟海誓,然而,這還是車無垢第一次主動說出這種話來,不是他的威逼利誘,百般引導,而是帶着幾分急切,渴望他能得到安慰。而這世上,怕是唯有她能給他這樣的安慰,能讓他覺得他不孤獨了。
他擡起手溫柔的將車無垢耳畔的碎髮挽至耳後,然後便又偏過臉去,卻是一句話也不說的盯着那棺木,車無垢看得出來,他真的很想見一見葉赫皇后,然而,他是絕不可能過去的。而她,寧願他固執地不去看,也不想他再次陷入崩潰。
“皇上駕到。”熟悉的聲音,尖利的嗓子,將衆人的慟哭聲壓了下去,旋即,所有人一同叩拜軒轅戰成,車無垢兩人自然不例外。
軒轅戰成站在那裡,目光冷漠的望着那兩個眼中釘,心道他二人真是福大命大,不消片刻,他的目光便變得十分柔和,一臉慈愛道:“你們兩個總算回來了,你們可知道……皇后她甚是想念你們。”
軒轅離醉雖然極度厭惡軒轅戰成,然面上卻不得不做出一副恭謹模樣,痛心疾首道:“是兒臣錯了,兒臣沒有來得及見母后最後一面,讓母后含恨而終,兒臣不是個好兒子……”
車無垢輕輕啜泣着,儘管有讓軒轅戰成鬆懈的成分在其中,然那淚卻是真心爲葉赫皇后難過。她知道,當初走的太急,她甚至沒有來得及見葉赫皇后,沒有和其好好告別,這成就了她和軒轅離醉一生都難以忘卻的遺憾。
軒轅戰成長嘆一聲,不由溼了眼眶,他緩緩踱步至棺木前,望着棺木中那朱脣帶笑的女子,眼眸中有那麼一瞬,閃過一抹惡毒的光芒,下一刻,那惡毒卻又變成沉痛的目光,他拍着棺木,悽婉道:“朕與你母后夫妻二十多年,感情一直深厚,有她在,後宮從來都相安無事,她一直都是朕最貼心最信任的人,可是……可是……”
軒轅離醉與車無垢心中冷笑連連,面上卻與軒轅戰成一樣,露出悲傷痛楚之色,軒轅戰成看着他二人的神色,眼底帶了一抹得意,面上卻依舊哽咽道:“葉赫啊,你怎麼就忍心棄朕而去呢?你怎麼就忍心……”
軒轅離醉的手微微攥緊,他強忍着想要殺人的**,咬牙切齒道:“父皇,兒臣臨走之前,母后分明還好好的,爲何短短的時間內,竟然是物是人非?”
軒轅戰成長長嘆息一聲,而後搖搖頭,痛心疾首道:“說起來,怨朕!朕以爲她常年將那浣碧帶在身邊,那女子便是信得過的人,可是萬萬沒有想到,她竟然圖謀殺害皇后!還好朕的人有所察覺,在她逃走之時,便將她擒住!”
“浣碧姑姑……”車無垢的心狠狠抽痛起來,兩行清淚滑落臉頰。她方纔便疑惑,爲何竟然看不到浣碧,現下總算是明白了……浣碧姑姑……終究是無辜的做了那個揹負嗜主罪名的人。
軒轅戰成凝眉望向一臉沉痛的車無垢,安慰道:“無垢,你也莫要太過傷悲,朕也被那女子欺騙的好慘,誰知……她卻是如此狼子野心之人!當真可恨!想想皇后這麼多年來對她那般好,她卻如此心狠手辣,恩將仇報,父皇的心中便滿是恨意。所以父皇當日便將她凌遲處死!”
車無垢的面色漸漸褪去那本就不多的血色,變得慘白如紙。凌遲,這是多麼殘忍的酷刑?在最後一刀沒有落下之前,那個善良溫純的女子,便要忍受肉被一塊塊割開的痛苦……
軒轅離醉冷着臉,久久不語,這場戲太過殘忍,以至於他甚至都沒有力氣再扮演下去。只是在軒轅戰成那狐疑的目光中,他終究還是如那人所願般惡毒道:“那個女人!兒臣要將她碎屍萬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