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顏慕霄從牀上跳起來，下意識地捉過佩劍，定在那兒，才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得很快。
外面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安靜了下來，就在他以爲只是自己做夢時，就聽到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一下下，像是敲在他的心頭。
吸了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他這纔開了門，便看到一個人滿臉驚惶地站在那兒，他認得這個人，是自己親自挑選出來去伺候子言昭亭的。
"谷主，谷主。。。。。。"那人顯然已經慌到極點了，只是不迭聲地叫。
"冷靜點！"顏慕霄大喝一聲，讓那人瞬間安靜了下來。"冷靜下來再說。"
那人連吸了幾口氣，才顫抖着說："谷主，子言公子他。。。。。。他。。。。。。死了！"
"什麼意思？"顏慕霄強作鎮定地問。
那人嚥了咽口水，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小的今天起來發現公子房間裡還亮着，因爲有點擔心，所以敲了門，可是裡面一直沒有迴應，小的就斗膽直接推門進去了，沒想到。。。。。。沒想到就看見公子倒在了窗下，全身都是血。。。。。。"
顏慕霄沒再聽下去，飛快地衝出門口，一路往安頓子言昭亭的地方奔去。
那裡早已經有人守着，看到是他，當中一個年紀較大的便大着膽子走上來說："谷主，子言公子他。。。。。。已經斷氣很久了。"
顏慕霄撥開他走進房間，看到自己帶回來的少年就像下人所說的那樣躺在窗下，胸前的血紅得叫人驚惶，雙眼還睜得大大的，早已失去了生氣，卻還殘留着分明的驚恐。
他幾乎沒有勇氣走過去了。
這是好友的弟弟，說不定。。。。。。還是那個人心之所繫。
自己受託付把人找到了，子言也已經回信說不日便到，可是。。。。。。可是他要的人卻死了，死在自己的地方。
他還能拿什麼去交代？
顏慕霄站了很久，才慢慢地走到少年身旁，跌跪了下去，最後伸手輕輕地掩上了那雙到死都沒有閉上的眼。
"來人。"他的聲音低而沉穩。"昨天我離開後，這裡可有發生過什麼可疑的事？"
伺候的下人這時也已經跟過來了，聽他這麼問，慌忙走上前："回谷主，昨天您離開之後公子一直沒有離開過房間，晚飯後沒多久就說要休息了。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小的給公子收拾沐浴的東西時，莫昭公子來了一趟。好象。。。。。。不是從大門進來的。"
顏慕霄心中一驚，臉色也沉了下來："把話說清楚。"
那人大概被嚇得厲害，跪在那兒直髮抖："是，那時候小的把東西從房間裡搬出來，一開門就看到莫昭公子站在門外了，沒有聽到任何通傳。"
"那他什麼時候離開？"
"小的。。。。。。不知道。"那人的聲音越說越輕。
顏慕霄的臉色越發難看了："什麼叫不知道？"
那人連頭都磕到地上去了："因，因爲小的一直沒看到莫昭公子離開。"
"去，把莫昭公子請過來。"顏慕霄把人遣開，轉身便看到祺御走了進來，"師叔。"
祺御看了看地上的屍體，又轉眼看顏慕霄："爲什麼叫他來？"
"師叔也聽到剛纔那人說的話吧？"顏慕霄的臉上只剩下一片冰冷。
"你懷疑他？"祺御的神色凝重。
顏慕霄冷笑："只有他最可疑，不是嗎？"
祺御沒繼續說下去了，過了一會，見顏慕霄始終盯着門外，臉上隱着莫測的表情，終於忍不住輕笑了一聲。
顏慕霄回過了頭。
"小慕，"祺御的聲音聽起來很認真，"你有沒有想過，有一天你會愛上他？"
"誰？"顏慕霄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問。那一句，不是疑問，而是下意識的否認。
祺御搖頭一笑："你知道的，我指莫昭。"
顏慕霄愣了一下，隨即大笑了起來，那笑容中的放肆讓祺御不禁皺了眉，好半晌才聽他斂了笑意，說："天下誰都可能，惟獨不會是他。"
"這麼肯定嗎？"祺御笑了笑，聲音輕了下去，"小慕，你可想清楚了。"
顏慕霄似乎想再說些什麼，門外卻傳來一陣腳步聲，兩人同時擡頭，就看到莫昭站在那兒，臉上還有一絲隱約的疲憊。
一進門，他的目光就落在了屍體上，只是一瞬間，他臉上的血色就褪盡了。
顏慕霄沒開口，只是走到門邊將門關上，然後回頭看着他。
好久，莫昭才低聲開口："找我有事？"
"你昨天來過這裡吧？"顏慕霄看着他的雙眼，一字一句地問。然後他看到那雙眼掠過一絲笑意，不是欣喜，卻是真切的笑意。
莫昭踏過一步，指着地上的屍體，笑着開口："你何不直接問，是不是我殺了他？"
心中突地一痛，痛得顏慕霄措手不及，茫然地站了半晌，他纔回過神來，慢慢皺起了眉："是你下的手？"
"不是。"莫昭清晰地吐出二字，目光沒有自顏慕霄臉上移開，"我是偷偷來過，走也沒有知會過任何人，可是我沒有殺他。我也沒必要殺他，不是嗎？"
"爲什麼要‘偷偷‘？"顏慕霄的聲音冷了起來。
莫昭聳了聳肩："因爲怕你說我嫉妒他。"見顏慕霄沒有說話，他似乎有點慌了，卻又極力地壓抑着害怕，"顏慕霄。。。。。。你會相信我的，對麼？你說過你會的。。。。。。"
那一刻顏慕霄覺得莫昭的眼中有讓他不忍看的東西。好一陣，他才說："只是，也沒有人能證明你的清白，不是嗎？"
"我昨天只留了一會，他看起來不像死了那麼久吧？"莫昭沉默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說。
顏慕霄遲疑了一陣，點點頭："大概三兩個時辰。。。。。。可是，誰又能證明你只留了一會？"
莫昭咬了牙，轉頭看一直在旁不說話的祺御："祺御。。。。。。你昨天，看得到我的吧？"
顏慕霄一愣，也轉過去看着祺御，卻見祺御也是一臉茫然。
莫昭似乎有點站不住了，聲音微微發顫："你看得到的，不是嗎？"
"我。。。。。。"祺御張了張口，最終只是別開了眼，沒說話。
那樣的沉默卻無疑是一種宣判。他沒有看到。
顏慕霄的臉色又沉了一點，莫昭的臉上也更蒼白了些。
"我沒有理由殺他，不是嗎？"過了不知多久，莫昭輕聲開口。
顏慕霄看着他："你從見到他開始就懷有敵意，不是嗎？"
"你想說我嫉妒？"莫昭笑了，眼中一點一點地空了，"我何必嫉妒一個假貨？難道我還要嫉妒自己麼？"
顏慕霄和祺御同時一震，便聽到莫昭一字字地說下去："我纔是子言昭亭，我還會嫉妒一個冒充自己的人嗎？"
房間裡便一下子靜了下來，誰都沒有說話，祺御站在一旁，好久，才終於擡頭看想顏慕霄，卻看到顏慕霄也正擡起頭，臉上卻是一片冰冷。
"你一直知道我在找誰，我也把所有憑據放在你面前，我甚至說過你跟圖上的人相像，說過你們的名字有相似，你卻到現在才告訴，你是子言昭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