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壓在身上的人再無聲息,好象連那斷斷續續的喘息都沒有了,顏慕霄顫抖着伸手,捉住了撲在自己身上的人,一點點捉緊。
拉開,爬起來,拉回。
每一個動作都生硬得像手腳不是自己似的,顏慕霄張着嘴好久,都發不出一個完整的音符,喉嚨裡發出一陣陣古怪的聲音,如同受傷**的野獸。
"顏慕霄你存心要他死嗎?快封了他的穴道啊!找大夫啊!"耳邊傳來祺御瘋了似的叫喊,四周依舊一片喧譁,卻只有這一聲,格外分明。
顏慕霄慌亂地低下頭去,人還沒反應過來手上已經連點莫昭身上數處穴道,最後手僵在了半空,不可遏制地抖了起來。
懷裡的人雙目緊閉,臉無血色,連呼吸的動作都看不清了,胸前插着一柄短劍,那一大片血紅,讓顏慕霄幾乎不敢伸手去探他的鼻息了。
"全部給我停手!"四下的熙攘還在持續,祺御的聲音已經沙啞了,語氣裡帶着失控,"誰再動一下,我殺了他!"
"昭!"就在周圍漸安靜下來的同時,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顏慕霄沒有回頭去看,只是覺得自己全身一下子就冰冷了下來。
身體被猛撞了一下,一人伸手來搶莫昭,顏慕霄下意識地抱緊,卻被那人一拳打偏了臉。
"子言。。。。。。"顏慕霄忍着痛擡頭,看着眼前人,聲音裡終究流露出驚恐來了。
子言北軒只看了他一眼,便小心翼翼地把莫昭抱了過去,冷靜地道:"先救人。"
顏慕霄看着他動作裡的輕柔和珍重,血色一點點地自臉上褪盡。巨大的驚恐和絕望鋪天蓋地覆下來,壓得他透不過氣。
是怎麼離開崖上,怎麼找來大夫他都不記得了。
直到聽到莫昭一聲極輕的**聲,他才稍稍回神,看到大夫將短劍丟下,那大片大片的紅,叫他驚心。不忍看,別開眼才發現房間裡除了還在忙碌着的大夫,所有人都已經退出去,只剩下子言北軒和祺御還站着,各踞一角,祺御臉白如鬼,子言北軒面無表情,兩人都只是死死地盯着牀上的人,誰都沒有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大夫直起身來,擦了擦額上細汗,道:"劍沒有傷及要害,實在是萬幸之事,血也已經止住了,只是公子身體本來就不好,受了這等重傷,只怕這一關很難熬過去。。。。。。"
"你不是大夫嗎!"祺御將人一把揪住,直吼了出來。
那大夫被嚇了一跳,哆嗦着道:"小,小的已經盡力了,剩下的,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什麼意思?"子言北軒一手架開祺御,沉聲問。
大夫松了口氣,連忙道:"如果三兩個時辰內能醒一次,他有了求生的心,大概就沒事了。"
話音落下,房間裡誰都沒有說話。
過了很久,子言北軒纔開口:"你出去吧。"
"是,小的開一藥方。。。。。。雖然用處不大,但是能灌進去的話,還是。。。。。。"意識到三人誰都沒有聽他的話,大夫住了口,退了出去。
如果三兩個時辰內能醒一次,他有了求生的心,大概就沒事了。
只是他們誰都知道,牀上的這個人,哪怕醒來,也未必會有求生的意願。
一時間誰都沒有動,也誰都沒有開口。
好久,顏慕霄才吸了口氣,道:"子言。。。。。。他是,你弟弟?"
"當然。"子言北軒的眼中掠過一絲異樣,"如果不是他,你又爲什麼把他留在谷裡?"
顏慕霄頹然跌坐在椅子上,卻被子言北軒一把揪住了衣襟:"我問你,爲什麼他會變成這樣?你千機門裡鬧的什麼事我不管,我只想知道爲什麼會傷到他!"
顏慕霄沒有看他,也沒有迴應,只是呵呵地笑了起來,眼中空茫,笑聲讓人聽得格外難受。好一陣,他才微微轉頭看祺御:"師叔。。。。。。"
祺御的臉色已經蒼白如鬼,怔怔地看着他,半晌才垂下眼去:"你知道上一任的七巧樓主是怎麼死的嗎?"
顏慕霄擡眼:"因爲被我爹拋棄,無法挽回,最後含恨自盡。。。。。。"
祺御慢慢地笑了起來,笑容裡有幾分殘酷:"對,她離開百花谷,才發現自己懷了負心人之子,最後懷胎十月,誕下一子,在孩子出生後半個時辰,在房間上吊自盡了。
"也許我該這麼說,顏慕霄,就算我不願承認,這也是事實。"他一字一句地說下去,看着顏慕霄眼中漸深的驚惶,不禁有一絲莫明的快意了,"我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