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怡的六年?”葉淑霞神色有些恍惚地問道,臉上的淚珠還沒幹,痛苦又傷心地自言自語道:“原來這麼快就六年了……小怡她……”
說話如同魚刺般卡在喉嚨結處,根本無法吐出來。一句話斷斷續續說了很久,都還沒連成完整的句子,蘇荀看不過去了,紅着眼低聲說:“葉先生,小怡確實不是我們的親生女兒。我們的親生女兒就叫蘇怡,是六年前遇到小怡的那些天遇害的。”
雖然過去那麼多年了,可是當傷疤被重新揭開的時候,蘇荀和葉淑霞的心還是有種撕裂般的痛楚。他好不容易強忍心中的悲痛,語氣含着極度的悲傷,梗嚥着說:“我們的女兒是放學以後,被一羣小混混堵在巷口,欺凌致死的,臉都被劃花了。事發的路段沒有錄像監控,也沒有目擊證人,兇手一直逍遙法外。”
葉琛微微斂息,聽到這個不堪回首的悲痛往事時,心還是會漏了一拍。“死者已矣,希望你們能節哀順變。”
“小怡的葬禮以後,我老婆因爲悲傷過度有段時間精神總是很恍惚。她總是獨自一人跑到海邊發呆,那裡有一個小懸崖,是小怡生前很喜歡的地方。然後在一個下着小雨的清晨,她在岸邊發現了……葉太太。”蘇荀摟住了身旁的葉淑霞,輕拍她的後背安撫。
接下來的經歷很簡單,葉淑霞思女成狂,發現被綁架後推到海里的唐素怡,臉容與自己的親生女兒有幾分相似,心裡感到十分震撼。那時候她的傷勢很重,昏迷不醒身體虛弱。可是葉淑霞一直覺得她就是上天還給自己的女兒,費力把她從海里拖出來以後,馬上送往了醫院。
醫生那時候說,如果再遲一點送到醫院,唐素怡很有可能搶救不過來。那時候她的腦部受了重創,雖然醫生說恢復的可能性很低,可是葉淑霞依然堅持讓她做了手術。
就像在鬼門關走了一趟,唐素怡的手術雖然成功,可是在醫院足足昏迷了兩週才醒來。她醒來的那一天,殺害蘇怡的兇手也在同一時間落網。冥冥之中,葉淑霞一直無法釋懷的心,才最終落了地,再後來那個殺人兇手被判了重刑。
醒來以後的唐素怡什麼都記不起了,葉淑霞還陷在喪女止痛中無法自拔,一直在身旁細心照料。也許因爲有了精神寄託,她的精神也一天比一天好起來。待唐素怡的身體恢復出院以後,她也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收養唐素怡,讓她用蘇怡的身份活着。
蘇荀那時候的生意紅火,看着自己的妻子如此固執和堅持,也沒有反對,直接把唐素怡接回家裡。唐素怡雖然失去了記憶,可是因爲年輕身體恢復得很快,與蘇燦相處得也很好,所以深得蘇氏夫婦的疼愛。
六年以來,他們倒也像普通的一家四口般生活。因爲唐素怡的臉容與蘇怡有幾分相似,所以葉淑霞一直很疼愛她,逐漸地從失去親生女兒的陰影中走了出來,已經分不清她是來路不明的失憶
少女,還是自己的親生女兒蘇怡。
說到這裡,蘇荀的聲音帶着幾分說不出的內疚。“小怡很聰明,慢慢學會了泰文,我一直把她當作親生女兒般看待。可是……後來我受到朋友的慫恿沾上了賭博,無心管理生意,纔會導致欠下高利貸逃離。可是後來在海市重遇小怡的時候,她卻不顧一切代價從葉先生你這裡拿了一百二十萬給我還賭債。”
葉琛的眸色黯然下來,他突然覺得有些可笑,當初因爲這麼一點錢居然罵唐素怡是騙子。
“家道中落以後的日子,纔是我們最難熬的。我早已習慣了家庭主婦的生活,老公跑路了,被追債的堵在門口,有家也不能回。小怡帶着我和蘇燦輾轉到了珍珠場找到工作,她原本養尊處優的日子也到了盡頭。我們每天都在條件艱苦的作坊裡剝珍珠,雙手滿是傷疤,可是她一句怨言都沒有,還安慰我說日子會越來越好的。”葉淑霞擦了一把眼淚,心情低落得無法繼續說話。
雖然唐素怡的這些經歷對於葉琛來說,已經早有心理準備。可是當事實的真相從葉淑霞的嘴裡說出來,心裡還會有種萬箭穿心的痛。她被綁匪推到海里的時候,她失去記憶的日子,她離開穩定生活顛沛流離的日子,她用那雙彈鋼琴的手去剝珍珠的時候,葉琛卻什麼也做不了,
“謝謝你們對小怡的照顧。”葉琛感激地說,雙眼也忍不住紅了起來。
氣氛過於壓抑,蘇荀忍不住從椅子上站起來,輕聲說道:“我先出去抽一支菸。”
包間裡只剩下葉琛也葉淑霞兩人,氣氛沉重得誰也沒有先說話。可是葉淑霞還是沉不住氣,小心翼翼地問道:“葉先生,我可以看看小怡嗎?”
“可以,不過她最近身體不太好,遲點康復以後我再聯繫你。”葉琛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然後坦誠地把心裡的打算告訴葉淑霞:“如果你們不介意,我打算在海市買一套公寓,把你們一家三口接過來。如果蘇先生想要做點生意,我也可以幫上忙。以後你們想什麼時候與小怡見面都可以,就當是回孃家就行,我會把你當作丈母孃般對待。”
葉淑霞感到萬分意外,她以爲葉琛知道唐素怡的真正身份以後,會把她永遠地帶走。可是她現在卻說,會把自己當作丈母孃般對待……
“謝謝你,我以爲我永遠失去了小怡。”葉淑霞終於忍不住再次落淚,淚水砸在光潔的桌面上濺起了小水花。“其實在她第一次回泰國,告訴我冒認了唐家小姐的時候,我就有預感她會離我而去。但那時候我並沒有想到她就是唐家的女兒,所以狠下心把她鎖在家裡,只是想不到她會爲了你從窗口逃離。”
葉琛的心裡很不是滋味,想起那次到泰國把唐素怡追回來的時候,他曾經在葉淑霞面前鄭重承諾過,會照顧唐素怡一輩子。誰也沒有想到,他們會因爲一場蓄謀已久的陰謀而鬧翻,然後經歷了那麼多的波折。
回
到公寓的時候,唐素怡已經醒來了,正賴在牀上不願意起來。窗外的陽光正好,葉琛拉開窗簾讓燦爛的陽光灑了進來,懶洋洋地灑在唐素怡的身上。她翻了個身,露出了比陽光更明媚的笑容。
“你去哪裡了?”唐素怡伸了伸懶腰,小聲問道。
葉琛把手掌輕撫在唐素怡粉嫩的臉頰上,輕輕捏了一把,柔聲勸說:“剛到樓下買了早餐,別忘了今天我們要去醫院。”
“不去行嗎?”唐素怡把被單拉到下巴處,烏黑亮麗的眸子宛如一潭深水,散發着幽幽的光澤。
“你說呢?”葉琛彎身在唐素怡的下巴上輕咬了一口,然後用鼻尖蹭了又蹭,惹得懷中的小女人連聲叫喊起來。
“你的鬍子扎得我很痛……”
***
楊凡親自爲唐素怡訂製的治療方案,在第五次以後慢慢開始有了效果。
從催眠室出來的時候,唐素怡的神色有些慌張,看到葉琛就坐在走廊的盡頭等候,連忙小跑上前撞入了他的懷抱。她把頭深深埋在葉琛的胸前,兩人的身體緊緊地貼在一起,能清晰地聽到對方急促的心跳聲。
“發生什麼事呢?”葉琛靠在牆壁上,讓唐素怡的身體傾斜貼近自己,來回撫摸她的背脊問道:“做噩夢了?”
“嗯,剛纔睡着的時候我做了一個很可怕的夢,就像是真的,把我嚇醒了。”唐素怡的雙臂把葉琛抱得更緊了,就像一隻離開媽媽以後遇到驚嚇的小狗。
楊凡站在身後,臉色似乎不太好,微微頷首朝葉琛示意。
“我先陪你去隔壁辦公室休息一下,楊凡有事要跟我說。”葉琛想要把唐素怡從自己的身上推開,可是她手中的力度抱得更緊了,死活不肯鬆開。他只好無奈地朝楊凡笑了笑說:“要不我們晚點在電話裡再聊吧。”
楊凡想了想,乾脆在葉琛的身旁坐下來,低聲問道:“小怡,你不打算告訴阿琛,自己剛在做了一個怎樣的噩夢嗎?”
唐素怡使勁地搖頭,又再次點頭說:“那個夢太可怕了……”
“別擔心,再可怕也只是噩夢。要不你現在說出來,也許葉琛能幫到你,把夢裡那個可惡的壞人打敗。”楊凡的聲音溫柔又好聽,像哄小孩子般引導說:“我們的阿琛很厲害,那些壞人都不是他的對手。”
疑惑的眸光落在葉琛的身上,他想也不想就點頭附和說:“是的,我會保護你。”
深呼吸了一口氣,唐素怡的十指幾乎掐到葉琛的手背上,流露出一種極度惶恐的表情,戰戰兢兢地說:“我夢到有人扯我的衣服,我不讓,他就咬我……後來我躲到浴室裡,看到洗手盤上有刮鬍子的刀片,就用刀片刮傷了自己的手腕。從此以後,他就不敢再強迫我了。”
在那麼的一瞬間,葉琛感到唐素怡的指甲不是插入了自己的手背,而是心裡。直接把心臟挖走,然後搗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