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頭的力道擊中我戴着的面具,也擊中了我面具本人,這麼說起來挺滑稽的,但事實如此。
凡人的拳頭被面具所延緩,我並未受傷,在衆人惺惺作態的驚恐目光中,我站了起來。雙竹正站在我們兩人當中,雙手張開,分別對準我與那公子哥,不知道該攔着誰。
我們的打鬥顯然引起了喬·禪等三位大妖魔的注意,他們正擠過人羣,朝我們這兒走來。
我必須快些行動。
我仰天發出一聲狂怒的吼叫,分泌出腎上腺素,踏上一步,捏住雙竹的脖子,繞開她之後,那公子哥毫不猶豫的想要揍我,但對此刻的我而言,他的動作慢的彷彿蝸牛,我單手擋開他的拳頭,又用這隻手捏住了他的下顎。
我將他們兩人高高舉了起來,通過穴道讓他們兩人雙手痠軟,無法抵抗,我用陰險而冷酷的聲音說道:“爾等冒犯於我,我當以爾等爲食。”
我這話是說給喬·禪他們聽的,我打算以進食爲藉口,將他們帶出大堂,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和他們解釋。我右手舉着的那位公子哥當然與我毫無關聯,但如果我單單隻帶走一人,一來不夠威風,二來顯得目的性太強。
喬·禪說:“查特先生,請稍安勿躁,等我們的研討會結束之後再清算仇怨。”
我發出嘶嘶之聲,答道:“不,說什麼都沒用了。”我動作迅速,在後退過程中轉身,大步朝門口走去。喬·禪嘆了口氣,似乎不打算阻止我了。
透過大門,我望見了遠方的夜空,我精神振奮,以爲就此脫困,誰知突然之間,我脖子被一隻手臂緊緊握住,同時一柄匕首抵在了我的咽喉處。
我聽見笛莎用阿拉伯語說:“再多走一步,你的腦袋就會搬家。”
喬·禪在身後用英語說:“讓他去吧,笛莎,打擾教會的人很不禮貌。”
笛莎將面紗抵在我耳畔,看似對我說話,其實在回答喬·禪,她說:“我們需要研究影山的學者,我曾經說過這女人非常重要,這兒大廳中的人都可能派上用處,你忘了嗎?喬·禪。”
喬·禪於是不再說話了。
隨後笛莎又說:“放開他們,名爲查特的教徒,不然我以山中老人哈桑的名義起誓,你將會.....”
沒等她說完,我忽然跪倒,鬆開兩人脖子,將她們扔在地上,高舉雙手,哀求道:“我知道啦,笛莎女士,我知道啦。”
笛莎似乎沒意料到我毫無尊嚴,呆立片刻,她冷笑一聲,嘟囔道:“無用的諾菲勒,無用的卡瑪利拉。”隨後收起匕首,扶起雙竹與公子哥。
她用英語問:“雙竹小姐,安國維先生,你們沒事吧。”
安國維?這人的臉型與安邦德有些相似,我能從中看出千絲萬縷的聯繫,他難道是那個笨蛋的弟弟嗎?
雙竹正在生我的氣,但依舊強笑着回答:“沒事,謝謝你,女士。”
安國維似乎十分窘迫,只是說:“沒事,你們是不是應該報警?或者將這人轟出去?”
笛莎的眼睛閃爍着白熱之光,她笑道:“我們會處理好的,他不過是喝醉了酒罷了。”說着解下面紗,在安國維臉頰旁輕輕一吻,輕輕拍着他的脖子,以親密的姿態表示安慰。
安國維的情緒明顯波動起來,他微笑着迴應道:“既然你這麼說,我自然客隨主便。”
他們沒人過問笛莎那雙妖異的雙眸,他們以爲那不過是美瞳或生物科技的眼鏡罷了,這羣盲目的人,睜眼瞎子,他們在俗世中沉浮太久,已經失去了質疑的心。
摯友先生與無策將我扶了起來,我嘆了口氣,用靈異感知的異能將聲音傳入他們兩人的腦海裡,我說:“我失敗了。”
摯友先生吃了一驚,但隨即輕聲說:“你會靈異感知?真了不起啊,面具。”
無策說:“我看我們暫時不要輕舉妄動了,還是靜觀其變吧。”
沒錯,沒錯,在這妖魔的巢穴中,我們唯一的優勢就是隱秘,一旦發生衝突,我們對敵人的實力一無所知,那實在太過冒險。
風波平息,雙竹困惑的望了我一眼,我不去理她,也不想解釋,她並不知道血族的事,也不知道詛咒的危險,我無法確信一旦她知道這些,是否會將驚恐暴露在臉上。那個叫笛莎的阿剎邁特血族十分機警,而我們顯然已經在她的觀察名單之中。
晚宴又進行了大約半個小時,喬·禪似乎察覺到衆人心中的不耐,他用勺子敲了敲酒杯,引起了衆人的注意,他用英語說:“我希望諸位對我粗鄙的飯食並無怨懟之意,也對我的招待不週未感冒犯,我必須感謝諸位的寬宏大量。”
大夥兒一齊舉杯笑道:“您太客氣啦。”
喬·禪又說:“我在學術交流的論壇與通信羣中,都已經闡明瞭此次聚會的課題,請允許我再囉嗦的重複一遍。我、帕斯卡爾與笛莎小姐,我們三人一直致力於關於中世紀曆史的鑽研,尤其專注於黑暗年代鍊金術對歐洲歷史進程的影響。在研究的過程中,我們找到了一本貨真價實,甚至可以說是無上寶貴的學術典籍,由中世紀鼎鼎大名的煉金術士赫爾墨斯所撰寫的《煉金術士——關於靈魂的試煉》。”
人羣中走出一位白髮蒼蒼的老頭,他走路時發出滋滋的聲音,那是液壓變化發出的聲響,我注意到他的步履非常矯健,動作流暢,毫無老邁跡象。我意識到他應該接受過人工器官的改造,他的左臂和右腿都是人工合成的液壓肢體。
摯友先生取出手機,瀏覽片刻,說:“本國的陸學教授,海洋遠航大學的學者,國內第一例人造軀幹的移植者。”人造軀幹是近年來生物科技領域的新突破,將軀幹中的電路與人體神經信號協同,令人操控自如,甚至能產生觸覺和痛覺,這是科技恐慌浪潮的惡兆,在世界範圍內引起廣泛的爭論。
這明顯是造福千秋的福祉,人類卻對此產生了畏懼,由此可見,人類所謂的倫理道德,所謂的言論自由,有時真是麻煩透頂。
陸學老頭用中氣不足的聲音喊道:“鍊金術都是些騙人的玩意兒,卓震先生,我不明白我們爲何要如此鄭重的聚集在這兒鑽研這無聊的把戲。”
喬·禪笑着說:“陸學先生,鍊金術至今仍然超越了人類的理解範圍,拙劣的模仿者敗壞了它的名聲,但這並不意味着鍊金術本身就是騙術。我們聚集在此,便是需要通過諸位學者的同心協力,將鍊金術的真實面貌展現在世人面前。”
說罷,他拍拍手,只見從他身旁的側門中彎腰走進來一個高大的男僕。
可以看得出來,這男僕全身都是由人工軀幹合成的,僅有一顆腦袋算是人類,我心中好奇,仔細感覺他散發出來的信息素,發覺微弱的幾乎令人察覺不到,他並非人類,而是血族。
進行過人工肢體改造的血族。
男僕舉起手中一本碩大的書籍,我粗粗計算,這本書至少有十公斤重,不僅僅是一本書,簡直像是一塊厚重的石板,它的封面是由黑色的犀牛皮製成的,表面用紅色墨水寫着模糊不清的字跡。
諸位學者紛紛驚呼起來,我看見雙竹與安國維在一旁交頭接耳,興高采烈的聊着這本書,已經將剛剛的不快拋在腦後。
地面升起一個矮矮的石柱,石柱上有一個大理石託板,男僕從人羣中走過,將這本古籍放在託板之上。
人們圍了上來,紛紛在它周圍探頭探腦,想要看清楚它的模樣,有人喊道:“它看起來不像有一千多年的歷史。”
喬·禪說:“這正是我們認定此書上蘊含着奇蹟般法術的原因。我做過鑑定,它的紙張顯然是一千多年前的。但它卻躲過了歲月的侵蝕,彷彿陷入了永恆的靜止一樣。”
這句話又引起了一陣大驚小怪。
喬·禪取過一個防護面罩,戴在臉上,又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噴霧劑和打火機,點燃打火機,用噴霧劑對準古籍噴射,只見一團翻滾的火球瞬間吞噬了古籍,衆人大聲尖叫,瞠目結舌的望着眼前的一幕。
沒有任何古書能在這火焰焚燒中留存下來,所有人都是行家,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火焰繞着書本焚燒了兩分鐘,喬·禪取過滅火器,散出白霧,熄滅了火勢。
那本書完好無損。
喬·禪取下面罩,轉身微笑,對陸學老頭說:“你還認爲鍊金術是騙人的把戲嗎?教授?”
陸學老頭愣愣的看着這一切,嘴裡不知道在嘀咕着什麼,但也不出聲反駁了。
男僕走上前來,讓所有客人朝後退開,地板忽然變換形狀,陷入地面,從坑洞中緩緩升起了一個個鋪着羊毛坐墊的座椅,喬·禪喊道:“請諸位就地入座,事不宜遲,讓我們現在就開始解開鍊金術的秘密。”
衆人嘖嘖稱奇,陸續入座,帕斯卡爾在古籍上安放了一盞小燈,那小燈發出光芒,將書籍的影像投到了黑暗之中。
這是立體投影,這薩巴特的血族十分懂得享受現代科技的便利,與他相比,緹豐王子就像是冥頑不靈的墓穴木乃伊一樣。
見喬·禪如此慎重,所有人都被弄得心·癢·難·搔,瞪大眼睛,滿心期待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