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爾辛恢復了知覺,但他很快意識到,這並非現實世界,而是在某個虛幻的空間內,也許是夢境,或者是地獄的入口。
他面前出現了一個籠罩在紅色霧氣中的人,他仔細辨認了一會兒,見這人身軀高大,臉色陰沉,手上拿着一根銀鞭,海爾辛驚奇的喊道:“你是誰?上帝啊!我一直在找你!你是範·海爾辛!”
範·海爾辛沉默的走到他面前,握住他的臉頰,將他舉了起來,朗利·海爾辛覺得自己輕飄飄的,並未感到痛疼,也不覺得屈辱,只是稍稍有些害怕。
範·海爾辛將他拎在手中,走到空間內的某個地方,把他放了下來。海爾辛睜眼往前方看去,他見到那兒似乎有一堵透明的玻璃牆。透過玻璃牆,他見到了母蟲洞穴中發生的一切。
他見到立夫倫特摧殘他的夥伴,他見到母蟲殺死了立夫倫特,他見到母蟲又殺死了淺螳與帕斯卡爾,見到母蟲奪走了呑世蛇卵,又見到了黑色的惡魔憑空出現,與母蟲展開驚人的戰鬥。
那速度真是破天荒的快,即使海爾辛此刻身處靈魂世界(他猜測),他也只能勉強看清楚大概。
但他是以平靜的心態去面對這一切的,他對這出奇的冷漠表示不解,但他就是無法喚醒心裡的情緒。他應該爲笛莎擔心,可他卻偏偏不能。
範·海爾辛沙啞的說:“她們...在救你。”
朗利·海爾辛立即將目光對準笛莎與雙竹,雙竹臉上現出空洞的表情,她似乎在接觸某種浩瀚的近乎無止境的存在,以至於身心都被它震懾。過了一分鐘時間,雙竹清醒過來,她上氣不接下氣的說:“好了,笛莎,我會將呑世蛇卵的魔力注入你體內,你必須全心全意的愛着海爾辛,用心靈的力量將魔力轉移到他身上,這是讓他解開呑世蛇卵奧秘的關鍵。”
笛莎說:“來吧。”
於是雙竹雙掌中凝聚出一團純粹的能量球,它表面光滑,像是個灰暗的泡泡,能量球進入笛莎體內,她發出痛苦的低·吟聲,頃刻間,她的皮膚寸寸碎裂,像是剝落的牆紙。
雙竹驚慌起來,她說:“這能量太強大了,你可能無法承受,我把它取出來?”
笛莎倔強的說:“不用!”
她望着海爾辛,憔悴的臉上現出深情,抱住海爾辛的腦袋,深情的吻了上去。
在這個瞬間,海爾辛覺得自己幾乎被浩瀚得如同宇宙的感情所淹沒,同情如溫泉,劇痛如利刃,傷痛如苦藥,絕望如絞架,無數敵人與無數盟友同時包圍了他,他覺得痛不欲生,又覺得飄·飄·欲·仙,他害怕現實世界的殘酷,又迷戀那兒的種種誘惑。
最後,在這浩淼的情緒銀河中,他感受到了愛情。
他站直了身子,覺得這虛幻的世界開始土崩瓦解,周圍的黑暗開始漸漸恢復色彩,範·海爾辛的身影漸漸變得虛幻起來。
他抓緊最後的機會,問:“你爲什麼來見我?祖先大人?”
範·海爾辛的嗓子彷彿陳舊的磨盤,聽起來令人遭不住,他說:“因爲...你在找我。”
朗利·海爾辛說:“你不過是個幻影,我靈魂中想象出來的人,對嗎?”
範·海爾辛說:“那....不重要。你必須...幫助那個黑色的惡魔。”
朗利·海爾辛問:“怎麼幫?即使我完好無損,我在它們面前,就像是巨浪前的一隻小蟲。”
範·海爾辛在他耳旁說了幾個字。
於是朗利·海爾辛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
笛莎的身體幾乎在龐大的能量作用下被烤成焦炭,但瑪格麗特用神乎其技的治療術制止住她的毀滅,但兩人已經達到了極限,她們精疲力竭,在呑世蛇卵無止境的魔力下,幾乎雙雙殞命。
就在這時,海爾辛睜開眼,握住笛莎的手,笛莎眼中突然流下驚喜的眼淚,她體內的魔力瞬間被海爾辛吸入了體內,於是她獲得瞭解脫。
瑪格麗特見到海爾辛的復甦,鬆懈下來,眼前一黑,搖晃着倒在一旁。而笛莎身上已經沒有一寸肌膚是完好的了,但她卻一點兒都感覺不到疼痛,她愣愣的望着海爾辛,想要微笑,可連臉部肌肉挪動的力量都沒有。
海爾辛在她此刻醜陋至極的臉上輕輕的吻下去,他說:“別動,笛莎,別多想。”
他將注意力擊中,感受笛莎身上的時間流,以不可思議的手法制造出閃電,產生逆時間場,於是笛莎恢復了原來的樣貌,就像她一分鐘之前完好無損。
笛莎抱住海爾辛,泣不成聲,她斷斷續續的說:“面具說的沒錯,是你從菲洛特手中救了我!是你!太好了,太好了,你活過來了。”
海爾辛又吻了她的額頭與頭髮,一下子站了起來。
他說:“謝謝你們,雙竹小姐,還有這位瑪格麗特女士。”
雙竹連連擺手,說:“是笛莎對你的愛情產生了奇蹟,要不然,現在被蛇卵力量烤焦的人就是你。”
瑪格麗特迷迷糊糊的嗯了一聲,並沒有更多的想法。
海爾辛目光望向戰場,他見到母蟲被斬斷的手臂重新生長了出來,而它身上天神般的異象已經消失了。隨後它從洞穴中消失,又立即出現在原地,就像是電視中斷斷續續的信號所產生的破碎圖像。但它手裡握着半截軀體,那是之前那個黑色的惡魔。
他還活着,因爲他的手臂還能動彈,他的鮮血從腰斬的部位滴落,他很快就將死在母蟲手上。
瑪格麗特艱難的說:“亞克·墨慈,魔神...”
海爾辛點點頭,他閉上眼,感受惡魔身邊的時間場,他現在非常虛弱,海爾辛應當能夠將它恢復到幾分鐘之前的狀態。
於是他這麼做了。
這個法術幾乎掏空了他,他的精神力幾乎蕩然無存,他的體力也如被蒸發乾淨的井水般枯竭,當他睜開眼的時候,他發現自己是跪在地上的。
但他的法術無疑產生了應有的效果。
.....
母蟲一時沒弄清楚狀況,因爲那個黑色的惡魔剎那間從它手中失蹤。它愣愣的朝手掌看了一眼,就在這時,它感到背後有人朝它襲來,速度極快,正是那黑色的惡魔。
它感到一陣顫慄,以驚人的速度轉身,但它這麼做實在荒謬,它本可以徑直往前躲閃,無需直面敵人,它魯莽好戰的天性在這一刻害了它,當它見到敵人時,黑色惡魔的刀刃已經割破了它的喉嚨。
它這纔想起後退。
但敵人沒給它喘息的機會,他的刀刃上閃爍着神聖與瀆神的光芒,宛若黑色與白色的龍在盤旋,他頃刻間來到母蟲面前,萬千劍刃同時朝母蟲刺來。
母蟲隱約知道這劍刃中有一半是虛假的,它發出有生以來的最爲震怒的吼聲,暴怒之下,它的拳頭如同流星般朝劍刃砸去,它的力量形成了一座崩塌的小山,兩股巨力相撞,那些劍刃霎時煙消雲散,無論真實與虛幻,同時被母蟲的拳風粉碎。
它擊中了敵人,敵人倒飛出去,但它沒料到的是,敵人卻留有後招。
他變化出所有的劍刃都是假的,真正的劍刃隱藏在後,他卯足全力,將影刃扔出,刺破了母蟲的咽喉。母蟲痛苦的大叫,從它誕生以來,它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懼。
它將劍刃拔出,變幻成羲太的模樣,火發飄揚,肌肉虯結,身軀頂天立地,它在地面用力一拳,它的力量深入地底,引發了劇烈的地震。一瞬間,山崩地裂般的衝擊波朝四周急速擴散,這洞穴開始崩塌,粉碎,甚至整個山脈都因此產生了可怕的震感。
它趁着混亂,打開蟲洞,逃出了這即將毀滅的天地,它不喜歡這接二連三的挫敗感,它還不習慣這樣激烈的戰鬥,它可沒想過自己會死在這兒,而且它半點也弄不明白敵人的心思。
它先將他們在地底埋一會兒,那個惡魔也許會沒事,但他所有的同伴都會死。如果只有他孤身一人,母蟲有十足的信心,再讓他死上幾次。
....
就在蟲洞之中,它見到了一個人影。
那人對他說:“你的模樣比想象中更加狼狽。”
母蟲衝他咆哮,一爪子向他抓去,卻被那人輕易擋住。
那人說:“末卡維說我應該先把你逮住,雖然我弄不明白他在想什麼,但根據我們之間的協議,在對待血親的問題上,我必須聽他的指示。”
母蟲急忙後退,叫了兩聲,困惑的打量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那人說:“我叫梵卓,末卡維讓我在這兒等你。”
他注視着母蟲,這羲太遺留之軀,強大的軀體、無限的魔力,但弱小的靈魂,動物本能般的智慧,以及那個亞克·墨慈複製體留下的重傷,察覺它的真名並非難事,但要控制住他,需要何等巨大的魔力?
但梵卓不缺魔力,末卡維授予他瘋神之網的力量,他此刻的力量凌駕於母蟲之上。
母蟲霎時覺得萬分驚恐,它想要逃走,但已經來不及了。
梵卓念出了它的真名,束縛萬物的契約驀然生效,母蟲覺得意志一陣模糊,它強悍的軀體變得僵硬而馴服,片刻之後,它老老實實的走到了梵卓的面前。
梵卓嘆了口氣,衝着無邊的黑暗中喊:“末卡維,你要把它帶到哪兒去?”
末卡維瘋狂的聲音迴盪在黑暗的空間中,他說:“無論到哪兒,只要能躲避天堂的耳目,你幫我想個辦法吧,噓,噓,我還得躲一會兒,不過在此之前,你能將面具的那些朋友都救出來嗎?”
梵卓笑罵了一聲,他念出蟲洞的真名,於是一個閃光的傳送門因此開啓了。
母蟲跟着梵卓走入門中,隨後,恆古不變的黑暗淹沒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