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淅瀝的小雨依舊未停,艼蘭院中也漸漸安靜下來。
與往日不同的是,如今的艼蘭院多了幾分人氣,丫鬟守衛四處可見,迴廊轉角處處掛燈,整個院中亮如白晝。偏房門外守着兩個丫頭,夜風雖冷,可管家吩咐了,她們要守在這裡等王妃醒來,還要好好伺候看護。
主屋寢房外,八個侍衛站得筆直,全都小心翼翼守着,不敢有半分的懈怠。八個丫鬟靜靜的守在屏風外,全神戒備,只要牀上的人一有動靜立刻就要上前服侍。
玲瓏鼎裡點着寧神的檀香,煙霧繚繞,屏風後邊一張寬闊舒適的大牀,平躺在牀上的人一臉平靜之色。曲指,微微動了動,隨後便是兩聲輕咳,未等外邊守候多時的丫鬟進來,他卻猛地睜開了雙眼,張嘴便叫出那個不屬於桑千雪的名字——陌紅珠!
分明記得,他重重的倒進了她的懷中。分明記得,在落地之時還聽見她忍痛悶哼。分明記得,九個人不過才死了兩個而已,而剩下的那些都恨不得將他拆骨入腹,碎屍萬段。
可,記得最清楚的便是,有一個笨蛋女人還在他的房中,與他一樣的危險。
胸口的疼痛感已然不復,徑自坐起身來,看着這不算陌生的房間,聞着這清新怡人的味道,他不禁有些疑惑。難道,有人救了他們?
但見四個平日服侍他的丫鬟繞過屏風進來,他伸頭看了看,卻始終不曾看到他期望的那個身影,眉頭不由得皺起,沉聲問道,“可有見到陌```王妃?”
“回王爺,王妃在後院偏房中休息,已經睡了一天了!”小丫頭轉動着黝黑的眼珠,恭敬的問道,“王爺,您的藥還溫着,可否要先服藥?”
“藥,誰開的藥方?”莫非,是那個女人解決了剩下的麻煩?
“回王爺,是管家請回來的大夫!”藥方嘛,當然是大夫才能開,王爺這個問題好奇怪!
“不用。”聽聞不是她開的藥,他頓時興趣全無,似是對旁人的藥莫名的排斥。“服侍我更衣吧!”
“可是```現在已過了戌時,夜晚風涼,王爺還是多休息吧!”好不容易醒了,千萬別又折騰嚴重了,她可擔待不起!“王爺需要什麼吩咐奴婢就是,奴婢立刻去爲您準備!”
“不必了,本王已無大礙,你照本王吩咐的去做便是。”他要去後院,確定她是否無恙。之所以昏倒只是因爲舊疾發作,如今服了藥確實好得差不多了,出了這樣的事情他也不能一直臥病,以免惹人非議。
洗漱過後,張震已在門外等候多時,披了一件裘皮斗篷出了門,冷眼看着院中的這些人,他沉聲道,“你們都撤了吧!”
“是!”恭敬的應下,衆人紛紛離去,只留下兩個丫頭收拾屋子。張震隨即迎上前來,就地一跪,“卑職辦事不利讓王爺受傷了,請王爺責罰!”
“確實不利!”冷冷的開口,蕭景月看也不看他一眼,“自己去領五十板子,扣一年俸祿。”
啊?就這樣?
一瞬的怔楞,他終是回過神來,趕緊點頭道,“多謝王爺,卑職這就去。”一場夜襲,竟讓王爺變了性子,這對他來說可真是天大的好事,不過五十板子一年的俸祿,這比他預期的好了許多倍!
“站住!”冷喝一聲,他緩緩轉頭看着有些雀躍的男子,眼中掠過一抹不悅,“張震,你真的越來越沒規矩了!”
挨五十板子,一年的俸祿也沒了,他竟然還能如此高興,看來,是他以前太無情了!
緩緩伸手摸了摸有些冰涼的鼻尖,他暗暗的想,好像是有那麼點冷酷,若是在以前,這人恐怕活不過明天!
“卑職該死,卑職只是```只是想```”樂極生悲,說的恐怕就是這個道理!轉身跪下,他看也不敢看主子的臉,說話都有些結巴。
“本王問你,你是何時來的艼蘭院?”不再理會他的結巴,蕭景月緩緩問道。
沒有片刻的遲疑,張震恭敬道,“子時三刻,幾聲淒厲的慘叫響起,卑職這才發現艼蘭院這邊出了事!”說到這個,真是萬分的慚愧。
“你來之時?房中還有幾個人?”這個纔是重點。
“回王爺,當時屋中只有您和王妃,還有兩個已經斷了氣的歹人!那兩人的屍體還在暗房,卑職再三確認是死於王爺隨身的寶劍下,並無半點異常!”頓了頓,他隨即又道,“那柄劍卑職已經擦拭乾淨,放在寢房內。”
“只有兩人?可有人從王府中逃走?”剩餘的七人去了哪裡,他很想知道。
迷糊中,他只記得昏死那一刻,嘴裡咬着一個人,那個人是她?
現在依然記得那人身上淡淡的幽蘭香氣,那讓他覺得莫名的心安,這樣的安寧,是他自幼時便已失去的珍寶!
而她,到底有何本事讓那七人離去?
“確實只有兩人,還有滿地的血跡。”說到此處,他突然想起王妃的脖子上的傷,趕緊道,“王妃的脖子也受了傷,卑職想讓大夫幫她包紮,可她似是不願意,婉言拒絕了卑職。”
脖子的傷,還沒有處理!
眸光倏地一冷,他隨即大步朝着後院的方向走去,薄脣輕啓,“你可以去受罰了!”
該死的,竟然有傷也不上藥,一想到那刺眼的傷口,他的心就一陣抽疼,好似舊疾又犯一般。
飛快走進後院,兩個丫鬟見他走來慌得就要下跪,他徑直越過兩人走到房門邊,連招呼也不打便推門進去。可是,裡邊哪還有半個人影,空空的牀鋪上錦被疊得整整齊齊,好似從沒有人睡過似的。
“王妃人呢!”一聲爆吼,嚇得身後兩人撲通倒地,看着空空的屋子頓時慌了手腳!
王妃呢?
她們也很想知道。屋中自清晨到現在都沒有半點動靜,裡邊的人也沒出來過,爲何就這樣憑空消失了!
“本王問話你們都聽不到嗎?”額上青筋凸起,他再次一吼,完全失了往日的淡定沉穩,怒火一發不可收拾。
地上,兩人抖得如篩糠一般,“奴,奴婢不知!”
她們剛剛說完,隨即聽見一聲輕嘆,“哎,你們別吵,吵得我下不來了!”
高高的屋頂上,桑千雪一襲白衣立於其間,那雙明亮的雙眼中竟有兩分恐慌。
頭一次,這樣恐慌,因爲她站在這數米高的屋頂上,雙腿正在發抖。